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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太湖舟中(一) 文 / 聽風觀雲

    三十三、太湖舟中(一)

    律靈芸俏目一轉,輕笑道:「教主媽媽的南海派『大須彌手』加上爹爹的『無雙神劍』,功夫早已天下無敵。想必你老人家是厭倦江湖紛爭,不理塵務,是也不是?」

    公孫教主笑了一笑,側頭打量著女兒,嘖嘖稱奇,道:「奇哉怪也!芸兒,你還是水天教的小公主麼?這兩年來,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跟我說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何以短短數日不見,我女兒竟然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哈哈!」

    花小憐在旁聽了,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若有意,若無意瞧瞧江浪,又瞧瞧律靈芸,秋波流轉,嫵媚不勝。

    律靈芸星眸回斜,望了花小憐一眼,見她嘴角邊微微撇嘴,似笑非笑。她想起適才二人的對答,突然間粉臉飛紅,心中一動,顫聲道:「小、小憐姐姐,你倒是猜一猜,咱們公孫教主為何不願本教再插手江湖之事?」

    她問話之時,急忙連眨了三下眼睛,口唇微動,微有焦急之意。

    花小憐情知律靈芸是怕自己胡言亂語,這才岔開話題,心下好笑,咳嗽一聲,皺眉道:「你們漢人史書中有個故事,話說當年漢高祖劉邦做了皇帝,用的是蕭何做丞相。後來其子惠帝劉盈繼位,用的是曹參做丞相。曹參接任相位以後,清靜無為,從不擾民,一切法度規矩,全然遵照蕭何舊習。」

    律靈芸這才放下心來,向花小憐點頭示謝,秀眉一蹙,喃喃的道:「蕭規曹隨,蕭規曹隨。」突然拍手笑道:「我明白了。治國施政如是,統馭江湖第一大教亦復如是。我媽話中之意是,不願輕易破壞我爹當年制定的教規和方略,確保本教基業不倒。」

    公孫教主搖頭歎息,道:「這個比方雖然不太妥當,但也有些意思。你們兩個小丫頭倒是挺會剖析麼。歷來明君良相治國,皆以不擾民為先。本教前任律教主當年所以率領合教數萬之眾退隱江湖,便是擔心教中一干首腦把自己當作中原武林的大救星和大功臣,居功自傲,威福自用。倘若如此,或許能逞強於一時,但最終勢必為天下群雄所忌,只怕我水天教滅亡之期,亦不遠矣!」

    江浪在旁聽了這話,心頭一凜,尋思:「岳母之言,甚有道理。看來岳父當年不願繼續做武林盟主,不爭名奪利,拿得起放得下,確是了不起之至。記得師父他老人家常常說什麼『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多半便是這個道理。」

    公孫教主忽道:「咱們說了許多不相干的閒話,沒說到正題。話還得說回來,本教雖不理會江湖之事,但不是說便當真『不問世事』,不管中原武林死活了。我派了賀昌、公孫白二人襄助柳正義和中原各派,便是要估量形勢,從長計議。若是柳正義的『五行大陣』能擊敗敵人,解此困厄,自是最好不過。若然不順,本教也決不會袖手旁觀!」

    律靈芸微微點頭,若有所思,忽又斜眼瞧了江浪一眼,心中一動,問公孫教主道:「媽,你極少當著外人的面談論這些事情。江公子可不是水天教中人,你怎地……」

    公孫教主哈哈一笑,道:「芸兒,是你跟我說的,江公子救過你和小菊,是個俠肝義膽的年輕人。他千里尋妻,又是個有情有義的大丈夫。昨夜我讓小憐以『美人計』相試,這小伙子居然也不為所動。如此一個好後生,真君子,為娘的當然想收為己用了!江公子麼,當然不算外人!」

    律靈芸聽了母親之言,又驚又喜,淺笑嫣然,搖頭道:「媽,你別忘了,這位江公子乃是神拳門的掌門人。他又怎會加入水天教,奉你號令?」

    公孫教主微笑道:「那也說不準。」

    律靈芸雙蛾微蹙,問江浪道:「江公子,你是否同意加入本教?」

    江浪聽得她母女對話,早知律靈芸會有此問,搖頭笑道:「我是神拳門中人,自然不會另投別派。只不過,當年的律大俠和現今的公孫教主都是我敬重的英雄前輩。只要公孫教主她老人家有所吩咐,我江浪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自知曉公孫教主便是妻子鮑小曇的生母之後,便即認了這位岳母大人。在他心中,儼然已將公孫教主當作了親人和長輩。他自幼無父無母,跟著嚴師長大,甚少天倫之樂,此刻一旦有了岳母,心中油然而生親近之情。至於這位岳母是領袖群倫的武林英俠,抑或是農婦村女,他卻壓根兒沒在意下。

    律靈芸一雙妙目凝視著江浪,眼光中微有困感的眼神。她心下奇怪,這才短短數日不見,江浪似乎也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

    江浪這時已聽出律靈芸絲毫不知自己還有個親姊妹,亦即自己其實是她的姊夫。

    言念及此,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驚,只覺頭腦中一團混亂,暗想:「萬萬料想不到,原來律姑娘竟是我娘子的孿生妹妹,難怪她姊妹二人相貌如此神似,連我也差不多認錯了人。唉,想不到,當真想不到!」

    一時呆立不動,也不知是喜是憂?

    公孫教主聽江浪這麼說,向他點頭一笑,略一沉吟,道:「江掌門和花總管留下來。芸兒,你帶小菊回擁翠堂罷。如今中原有柳正義和至正禪師、雲雁道長主持『五行大陣』,武林之中暫時不會有事。至於西域巨人幫主潛入中原的一干手下,柳正義定有應對之策,你和白兒也不必再理會了。切記,本教既已退出多年,須得安分守己,任何人不得打著本教的旗號公然插手江湖中事!」

    律靈芸應道:「女兒理會得。」帶同小菊依禮向教主告辭,走到船邊,忽又回頭,輕聲道:「媽,女兒派小菊前去打聽江公子妻子之事,已經略有眉目。我想一會兒等候江公子一起走,跟他商量如何營救那位鮑姑娘脫險。」

    公孫教主搖頭道:「不必了。昨兒你回來之前,小菊已經向我稟報過了。這小丫頭真的挺能幹,此次江北之行,她查到不少關於江掌門夫妻二人的消息。剩下來的事情,江掌門身為鮑小曇的丈夫,理應由他親自出手。你們便不必再插手了。我留他在此,另有要事,你們也不必等他啦!」

    律靈芸顯然沒料到母親竟對江浪夫婦之事如此看重,暗暗奇怪,心想自己只是上次跟母親提過江浪按圖尋妻、鮑小曇容貌跟自己相似,當時母親口氣甚是冷淡,並不怎麼在意。何以她這次回姑蘇之後,竟會親自過問此事?抑且,甚至還把江浪本人也召了過來?詳加盤問?

    她忽又想起一事,問道:「媽,你派人到湖州召回我和表哥。表哥從昨晚見你一面之後,便即隻身外出,迄今未見蹤跡,他又去了何處?」

    公孫教主負手背後,觀望著遠處湖上的漁船,淡淡的道:「告訴你也不妨。我讓白兒去了田府,帶『快網』田七來見我。」

    律靈芸「哦」了一聲,回眸看了江浪一眼,嫣然而笑,欲言又止,終於向他舉手作別,攜著小菊的手,身輕如葉,飄然躍向岸邊。

    江浪目送律靈芸、小菊二女飛身上岸,心道:「不知道律姑娘若是知道小曇是她親姊妹,會不會高興得什麼似的?」

    公孫教主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道:「浪兒,你須記住我說的話。此事暫時不可告訴任何人,包括芸兒。」

    江浪點了點頭,道:「晚輩理會得。」

    公孫教主道:「我要帶你到陷空島走一趟。你還有沒有別的事?」

    江浪想了一想,躊躇道:「蓮兒……也就是青龍鏢局鄧總鏢頭的千金鄧蓮兒姑娘還在客棧等我,還有我的馬匹行李。小……晚輩怕蓮兒她一直見不到我,會擔心的。還有她一個單身女孩,我也不放心她。」

    公孫教主微微一笑,點頭道:「這個好辦。」轉過身去,逕自進了船艙,不再出來。

    花小憐在旁邊聽著二人對答,默不作聲,這時忽然向一名船夫吩咐道:「開船罷,去陷空島!」

    那船夫應了,拔錨解纜,揚帆向湖中駛去。左側那艘停厝著鮑東來屍首的座船不即不離的跟在後面。

    兩隻船一前一後。三角帆吃上了緩緩拂來的北風,在太湖之中疾行。

    其時湖上曉霧雖漸漸散去,但天空中烏雲蔽日,朔風呼嘯,陰氣頗盛。

    江浪見公孫教主不再現身,呆立船邊,伸手搔搔頭皮,張了張嘴巴,只想詢問鄧蓮兒該怎麼辦。

    花小憐忽地微微一笑,紅紅的櫻唇張了幾下,似乎在說什麼,卻並不發聲。江浪眼中所見,卻是紅紅的櫻桃小口,白白的珍珠貝齒,一呆之下,越發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花小憐見江浪臉現迷茫之色,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又伸出皓白如玉的纖手,指著自己的紅唇,又遙指著岸上,連比帶劃,連打了好幾個手勢。江浪想了好一陣,這才醒悟,原來她手勢的意思是公孫教主使了「千里傳音」功夫吩咐岸上的隨從,自會有人招呼鄧蓮兒。

    江浪知道「千里傳音」可以聲傳數里,抑且將聲息凝聚成一線,說話者以深厚內力,將說話送入聽話之人的耳中,旁人即是靠在那聽話人的身邊,亦無法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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