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決戰-宿命(三) 文 / 天高辰遠
少年們久別重逢,欣喜自不必提!通宵的狂歡中,各種珍饈密密麻麻的擺在圓桌之上,大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總之好吃就行!至於酒,天底下又有何處能比得上自家釀的?
只是夜宴上的少年們,經了這麼一次的歷練後,早已練就了一雙敏銳的眼。大哥雖然整晚喜笑顏開,但眼神中的那抹惆悵、傷感、不捨的情緒卻沒能逃過少年們的眼。
於是,歡聲笑語繼續,少年們是真的長大了!
酒宴散去之後,王鐵牛、周康、鄭泰幾人便拉住了陸浩,肚皮撐得渾圓的石磊見後也跟了過來。
「二哥,出什麼事了嗎?」王鐵牛率先問道。
「對呀!大哥這是怎麼了?」周康隨即接著說道。
陸浩歎了口氣,無奈的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大哥不肯說!」
「是不是柴老頭那毒藥的事?」鄭泰估摸著說道,但轉瞬間卻又啞然失笑,道:「如今的我們又豈會在意這麼個連宗師也不是的人呢?」
話說的很霸氣,但少年們卻覺得理所當然,因為他們現在真的很有錢了!
錢能解決很多問題,但光有錢卻沒有相應的實力的話,自然只會淪為他人窺探的目標,可少年們不同!許辰逐漸將自己腦海中的知識轉化為了少年們手中實實在在的力量,這股力量將藉著這筆數之不盡的錢財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強大。
所以少年們十分疑惑:「憑著我們現在的實力,應付天下間任何一股勢力也不過就是一些時間罷了!即使對戰整個天下,我看也就是準備的久一些罷了!」
少年們相信,在大哥的帶領下,他們沒有戰勝不了的敵人。
「看來,大哥必是認為,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陸浩說出了思慮許久的這個可能,在少年們看來也只能是這個可能。
「逃不掉嗎?」王鐵牛蹙著眉頭問道。
其餘幾人同樣期翼的看著陸浩。
「看大哥那副托孤的樣子,想來是逃不了!」陸浩歎道。
「那我們,總要做些什麼吧!」鄭泰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語氣。
「可是,該從何處著手呢?」周康問道。
是啊!要是連對手是誰都不清楚,又該從何處開始呢?
「那就去問大哥!求也要求到他開口!」鄭泰有些煩躁,聲音便大了些。
「唉!沒有用的!以大哥的心性,既然決定了獨自去面對就不會給我們說服他的可能,反而我們顯得越在意,大哥那裡便越不捨,也就會越堅決!」陸浩對許辰的瞭解顯然要比其餘幾人多一些。
陸浩的話聽起來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眾人卻都明白他說的都是對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要看著大哥一個人去面對那未知的危險嗎?」鄭泰心中煩躁,大聲吼道。
其餘幾人沉默不語,一個個低著頭,苦思冥想著。
「要不……我去試試?」一直沒有說話,甚至直到如今才從哥哥們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到大哥竟是將要面對一個可怕的敵人的信息,儘管滿腦子裡都是疑惑,但是石磊還是開了口。
鄭泰眼前一亮,說道:「沒錯!我們可以讓小石頭去試試!」
石磊眨巴著一雙大眼,帶著滿臉純真,期待的看著望過來的哥哥們。
陸浩看了看如今已快要長到自己肩膀的石磊,那壯碩的身子已經讓小石頭原本的呆萌漸漸的失去原有的威力。
隨即,陸浩搖了搖頭,歎道:「等吧!等大哥親口說出來!我們要是輕易出手,怕只會成了大哥的負擔,給大哥憑添許多危險。」
鄭泰還想說,可看了看其餘幾人,臉上雖然平靜,但雙眼中卻滿是焦急、懊惱以及不甘。
鄭泰於是便如洩了氣的皮球般,耷拉著腦袋,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遠處的屋簷下,許辰遠遠的望著這一幕,會心的笑道:「終於都長大了啊!這樣,我也能放心了!」
成長,有的時候伴隨著殘忍,但卻是必須要經歷的過程。
卻說就在許辰忐忑的等待著將到的命運之時,一群命運已經被改變的落魄江湖中人正在吳越鎮中集結。
吳越鎮,東南部。
整個吳越鎮的城牆如同一個圓環,將這個南方海商的源頭牢牢的護在其中。但,卻留出了三個缺口。
東北邊乃是贛水支流匯入鄱陽湖的地方,也是海船往來的唯一碼頭。碼頭足夠的大,河口位置本就是天然的良港,加上豫章本地豪門有意識的修築,如今早已成了天下間有數的大港,幾乎將鄱陽湖西南沿岸全佔了去。
西北邊卻是洪州船廠所在,從南邊大山裡運來的巨大木料便彙集於此,經過匠人們的巧手最終成了縱橫四海的巨艦。
這兩處卻是吳越鎮城牆明面上的缺口,但兩處卻都有著精悍的水師護衛,從防護力量來說,在這江南水鄉之地,到要比那堅固的城牆更讓人安心。
然而,在吳越鎮的東南部卻有著一處空白地帶,空白指的是豫章豪門對這塊區域掌控的空白。
此處便是吳越鎮的黑市所在,也稱鬼市。
之所以會有這麼一處地方,卻是豫章本地豪門與外地豪門勢力之間的妥協產物。
洪州船廠屬於豫章城,但卻不僅僅屬於豫章城。不說豫章郡其餘的世家,乃至整個江南西道的眾多家族勢力都在吳越鎮中分了一杯羹。
豫章城本地的豪門佔了地利,然而與之相對的卻是一大片外地豪門勢力以及整個東南海商集團。海上貿易的巨額利潤使得所有參與進來的勢力都有著足夠多的爭鬥的決心,萬家再強也不可能與整個南方為敵。何況,洪州船廠的原材料控制在南方大山中的那一片勢力手上,而海船的需求量又是由東南海商集團所決定的。
上游、下游都沒在自己手中,豫章城的豪門雖然控制著全部的技術和工匠,卻也無法獨自吞下這麼一大塊肉去。
為此,妥協與退讓便是必然的!一番交涉之後,豫章本地的豪門推翻了另外兩方三分吳越鎮的提議,最終只將吳越鎮的一半讓了出去,為此也得到了兩方百年內在原材料與成品出賣上的巨大價格優勢。
如此,吳越鎮便由三大勢力共同掌管著,三方在此都派駐了不少人手。
然而人一多起來,騷亂便會隨之而來。南來北往的客商,三教九流都有,江湖好漢之間出了麻煩總不會往那官府衙門中擊鼓鳴冤,一言不合,血濺七尺的事時有發生。
既是開門做生意便不可能限制客商的出入,以如今這年代的技術也無法做到對那些江湖好漢們的實時監控,最終不得已之下,三方勢力一合意便各自拿出了一塊地盤,在這吳越鎮的東南部劃出了一塊鬼市來。
三方勢力約定將護衛的力量全部撤出鬼市,並在鬼市與其餘地方之間建了一堵高高的坊牆,同時派出大量人手遏制住坊牆上的幾處坊門,將鬼市與其餘地方隔離開來。
至此後,鬼市便成了吳越鎮中一處特殊的存在,其內毫無法度規矩可言,一切全憑拳頭說話,甚合江湖好漢們的胃口。
天道若缺,陰陽互補,在每一處繁華的所在總會有這麼一處灰色的地帶。在這無法無天的地方,所有人都能借此地做一些不能擺到明面上的事,非常方便!
有了這麼一處鬼市後,吳越鎮竟變得愈發繁華起來。三大勢力雖然明面上退出了鬼市,然而卻在暗處紛紛將手伸入了鬼市之中,鬼市內但凡能量大、路子寬的店舖背後無不有著世家豪門的影子。對此,所有人無不心照不宣。
原本鬼市的出口只有那堵坊牆上的幾處坊門,然而歷經數十年的變遷,鬼市東南邊一條穿過吳越鎮城牆的小溪,如今已成了一條舟船不息的河流,城牆上那處原本預留出來的閥門更是被鬼市內的勢力拓展成了一處實實在在的水門,通過這條小河與吳越鎮外的眾多河流交匯,徹底打通了鬼市與外界的聯繫。
這麼一處明顯違逆吳越鎮三大勢力的存在,圍繞著它的產生與發展自然不知流了多少的鮮血,那條不大的河流內流淌著的哪裡是水?分明就是猩紅的血液!
多年的爭鬥下來,鬼市內自發產生的非世家勢力靠著悍不畏死的勇猛終於從世家豪門的手中把這一處通往外界的出口徹底控制在了手中。
如今,在這條小河的水面之上,一葉扁舟載著盧宗保緩緩的前行著。
吳越鎮,盧宗保不是第一次來了,鬼市也去過幾次,然而這條屬於鬼市的水道,盧宗保卻是第一次走。
盧宗保的身旁坐著一位留著一把長鬚的中年士,士見盧宗保好奇的視線左顧右盼著,便開口問道:「二公子是第一回走這水道嗎?」
「沒錯!」盧宗保坦然道。
中年士雙眼微微一動,隨即笑道:「也好,那就讓在下為二公子當一回嚮導如何?」
「那就有勞項先生了!」盧宗保微微頷首示意道。
中年士笑了笑,便隨即伸出手去,指著沿岸各處,開始為盧宗保解說著。
「這條小河本是贛水的一處分流,水量不大,但也穩定,只要不是乾旱異常的年頭,總能行船於上,但當年爭奪的時候那些個世家豪門無所不用其極,曾派人在上游斷了小河的水源,又惡毒的往水中投入了病死的牲畜,使得小河一度無法通航,甚至連整個鬼市內的飲水也出了短缺,後來還是在師傅他老人家的帶領之下,鬼市眾人齊心協力這才打退了世家豪門的進攻,為我們這幫人闖下了這處生養棲息的地界。」中年士的臉上現出了追憶的神色,帶著對自家師傅滿臉的崇拜。
盧宗保卻心中好笑:「這姓項的莫非以為我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不成?不過,這樣也好!到時候倒是能掙得不少便利。」
心裡這樣想著,盧宗保的臉上便適當的露出了一些崇拜的神色。
中年士一瞧,心中便似瞭然,隨後的言語中便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處隨意。
「二公子,我們到了!」小舟靠岸,中年士隨即說道。
盧宗保便跟著中年士走了下去,其身後還伴著一位身材修長的中年漢子,中年漢子身子微躬,神色恭謹的跟在盧宗保身後。
三人下了小舟,上了碼頭,便往岸上行去,不多時便見一座闊佔地頗廣的宅子出現在眼前。
「二公子,這裡便是鐵槍門的總舵了!」中年士指著遠處那少說有六進的宅子,傲然的衝著盧宗保介紹道。
盧宗保微笑點頭,心中倒是真對這鐵槍門高看不少。一處六進的宅子在盧宗保眼中自然算不得什麼,比這大十倍的宅子盧宗保也曾住過。然而,此處不比外頭,鬼市的地盤總共就那麼大,差不多也只相當於豫章城內一個坊的大小。在這寸土寸金,又龍蛇混雜的地盤上,鐵槍門能夠佔了這麼一處大宅子,可見其勢力倒真是不弱。
「看來今日算是來對了!」盧宗保心中想道。
進了宅子,中年士便將二人引到了正廳之中。鐵槍門的宅子原本便是以吳越鎮原有的宅子為基礎演變而來,宅子內少了許多原有的花謝亭台,俱推平之後建了演武場,以供鐵槍門門人平時操練之用,而原本的客廳也被改成了聚義廳的模樣。
盧宗保一走進大廳,迎面而來的便是一把虎皮大椅,虎皮乃是罕見的白虎皮,雖說罕見,但在這彙集全天下奇珍異寶的吳越鎮鬼市之中,只要有錢,什麼東西都能買到。
白虎皮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然而那把座椅卻是嶄新的,卻是豫章城劉進家出產,最名貴的紅木傢俱!比起原來那低矮的臥榻來,這把高挑的靠椅顯然更能展現一門之主的威嚴氣勢。
盧宗保在那兩排對應的座椅上坐好,等了沒多久,便見一位身長七尺,體態均勻,劍眉星目的中年漢子從一旁走了進來,逕直往那虎皮大椅而去。
中年漢子在椅子上坐好,一股霸道剛烈的氣勢便噴湧而出。
「不知盧家二公子此來我鐵槍門有何貴幹?」中年漢子淡淡的開口說道。
「郭門主莫急!等人都到齊了,咱們再談!」盧宗保淡淡的說道。
鐵槍門主一聽,虎目圓瞪,怒視著盧宗保,喝道:「你這是何意?」
盧宗保自顧自的喝著茶,鐵槍門主見狀,只好將視線轉到一邊,疑惑的看著那項姓中年士。
中年士也是滿頭的霧水,二人對視一眼後,便準備詳細查問。
哪知此刻大廳之外卻傳來一陣打鬥之聲,伴隨著鐵槍門人的痛苦哀嚎,一聲爽朗的大笑含著內勁從大門處飛速傳來,聲音越來越近。
「哈哈哈哈!郭威!你鐵槍門手下的這幫小崽子們可沒多少長進啊!」
聲音剛剛傳完,大廳的門口處便出現了三位神態相似的大漢,當中一位大漢臉上的笑容尚未消失。
「童猛!童健!童達!」郭威身上的氣勢越來越凌厲,手掌一曲,虎皮大椅旁插著的一桿銀槍便抓在其手中。
「擅闖我鐵槍門總壇,還打傷我門人,真當我鐵槍門無人嗎?」郭威猛然喝道。
緩緩起身,氣勢越來越盛,虎視眈眈的看著三人,看樣子竟是隨時準備出手。
「喲呵!郭威,你以為我怕你不成!你要想較量,回頭有的是時間,老子今天來可不是為和你打架的!」童猛說道。
隨即,童猛錯開郭威那怒氣衝天的雙眼,喜笑顏開的衝著盧宗保說道:「二公子今天這事辦的不地道啊!您有什麼差遣儘管來找我老童呀!咱三合會的兄弟個個都是好手,保管將您交代的事辦的妥妥帖帖!」
童猛的笑容中竟帶上了一絲諂媚,看的郭威與項姓中年人驚訝不已,他們可是深知這童猛的難纏的,功夫高不說,外加手段凶殘,在這鬼市之中也是一個難惹的角色,沒想到卻對盧宗保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此模樣,著實讓人驚訝不已!
其實,童猛的諂媚卻不是對盧宗保本人,而是對盧宗保手上的錢財!
三合會乃是童式三兄弟創的,然而時日尚淺,只有不到十年的時間,比起鐵槍門這種自鬼市開張之時便延傳至今的勢力來,底蘊淺薄。
說白了,就是缺錢!
混黑社會的哪有不缺錢的?召集小弟要錢!拓展勢力要錢!平時沒事吃吃喝喝也是要錢的!
但是鬼市原本的勢力早已將鬼市經營的鐵板一塊,對一個新興幫派來說更是需要大量的銀錢來發展壯大。
盧宗保此前曾找過三合會,與其合作過幾次,對於盧宗保的闊綽與豪爽,童猛可是記憶猶新的啊!
為此,童猛今日收到盧宗保的傳信後才會火速趕來,同時知曉匯面的地點竟是在鐵槍門總壇,更是心焦不已,連忙帶上了自家兩位兄弟,強行闖了進來,一進來之後更是諂媚的與盧宗保套著近乎兒。
一切只是因為,童猛無法確定雙方在自己來之前是否已經談過些什麼,有沒有將利益瓜分乾淨,為此才會在郭威面前點出自己與盧宗保曾經的關係,好讓其心中有數,吃相別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