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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正戲-揚州終戰(上) 文 / 天高辰遠

    王鐵牛輕輕的抱起小女孩,緩緩轉身,低沉的聲音響起:「去城裡買副棺材,收斂一下吧!」

    立刻便有兩位水兵離了隊伍往城中走去。

    王鐵牛自然不是一個同情心氾濫的人,但是今日的情形卻深深地觸動了他,或許只是勾起了心中一些曾經的記憶。所以他便毫不猶豫的抱起了小女孩,現如今的他也有這個實力。

    鄭泰向著王鐵牛走了過來,看著他臉上陰沉如水的表情,鄭泰覺得有些事情將要發生,遂開口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我想殺人!」王鐵牛冷漠的聲音響起。

    「這不是一個好辦法。」鄭泰歎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王鐵牛偏過頭,望了他一眼,說道:「但卻是一個能讓我好受些的辦法!」

    鄭泰沉默片刻,這才帶著些許無奈,歎息道:「好吧!我去準備一下!」

    說到殺人,如今的少年們已經顯得有些過於平靜了,這種變化說不上好壞,只看個人身處的位置了。說殺人,便能殺人,少年們也早已不是身如浮萍、任人欺凌的小乞丐了。

    王鐵牛回去了,帶著小女孩一起,該看的已經看到,決定已經做出,心緒也已平復,雖然目光中帶著駭人的冰冷。

    殺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如同章一般,時間、地點、人物,這三個要素總歸是不能少的。

    王鐵牛見了慘劇,所以,心生悲憫,所以,想讓心中好受一些,畢竟,如今這局面與少年們脫不開關係。

    時光無法倒流,所以他想做些什麼,讓自己好受一些。不為心安,因為無法心安,於是,便只想讓自己好受一些。

    鄭泰的動作很快,十幾個斥候盡數撒了下去,遍佈爭鬥雙方,各大勢力。

    很快就有了結果。

    不知是出於心虛亦或是別的什麼原因,七宗五姓以及揚州海商,在驅逐棚戶區的貧民時不分晝夜,但在兩方相爭時卻只選在入夜之後。

    隔天傍晚,五艘龜船齊出,載著滿滿兩百的水兵,西北城郊的莊園早已人去樓空,卻是白天的時候,近百名夥計乘著彭澤的船離開了揚州。

    這一戰,少年們沒有任何援助,身邊亦無一位高手掠陣,只能依靠自己,去面對那些未知的敵人。

    「這一次可能會被大哥罵的。」王鐵牛沖坐在一旁的鄭泰微笑道。

    「要是沒打好,肯定會被罵!」鄭泰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

    「嘿嘿,我們又不是大哥,本就是少年人嘛!偶爾輕狂一下,也是難免的嘛!」王鐵牛傻笑道。

    鄭泰偏過頭看了王鐵牛一眼,同樣笑了起來。

    二人此刻正坐在運河邊,一座凸起的土堆上面,土堆高約丈許,兩百個水兵正分散開來,好似隨意一般,席地而坐,但如有熟悉軍陣的人來看,便能察覺到這些人坐的位置有些講究,只需站起,便是一座驚世的大陣,連環鴛鴦陣。

    此處,原本沒有這座土堆,只是有了大哥給他們配備的工兵鏟,少年們只花了半個時辰挖土,便堆砌出了這座土堆,。土堆後面的運河裡停泊著五艘龜船,左手邊一丈地外是一個方圓十丈的巨坑。

    此處位處運河的拐角,河面足有數十丈寬,而方圓十里之內,唯一的一座橋便在土堆與巨坑後方,想要過橋便只能從二者之間那窄窄的一丈小路上通行。

    這裡便是少年們為今天準備的戰場!此刻,少年們正在做著最後的修整。

    盞茶功夫後,遠處便行來了一隊人馬。

    領頭的是葉開,身後是上百名鎮海幫的好手。

    葉開是個高手,老遠便看見了這座突起的土堆、土堆上的幾百少年,還有那個黑洞洞的巨坑。

    葉開抬手,鎮海幫的隊伍便停在了土堆十丈開外。葉開靜靜的看著土堆上的少年們,少年們依舊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

    場上很安靜,安靜的不同尋常,也正是這份安靜,謹慎的葉開沒有貿然行動。

    葉開是個高手,一眼就能看出土堆上的少年們不會武功,只是一群普通人,但是那專注著擦拭手中兵刃的神情卻又讓他動容。

    葉開不是沒見識的江湖草莽,相反他看出的東西很多,比如,兩百人在場的情況下,對面的土堆上卻未發出一絲吵雜的聲響,有的只是絲綢拂過鋼刃的輕柔。再比如,這幫年紀輕輕的少年明明不會武功卻依舊散發著一股強大的氣息,那是同樣強大的人才能感受到的氣息。

    兩百位少年在這一刻給了葉開彷彿面對千軍萬馬時才有的壓迫感,而少年們表現出來的這種臨戰不懼的氣勢葉開只在經年的宿將身上看過。即使是那些百戰老兵,雖說也能有坦然面對生死的氣魄,但是少年們身上除了這些竟還有一股凜然的氣勢,是自信,是從容,也是一份戰場之上的威嚴,而這些,往往只屬於那些將官。

    這,竟是整整兩百名將官!

    這不可能!哪怕是歷史最悠久的將門也絕不可能培養出如此數量的少年將官!

    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不可能!也不能,出現這大量的將官。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說的就是將領的稀缺,這個年代的兵法傳承全是靠著將領們言傳身教,兵書更是寫的言簡意賅、玄之又玄,書生讀了幾本兵書便敢說知兵事,真正的將軍無不是在數十場甚至上百場苦戰中磨礪出來的,絕不可

    能一蹴而就。

    再者,軍隊乃國之重器,就算是那些千年的將門也不敢培養過多的將官,不然必為朝廷猜忌,從而引來滅族之禍。

    但是許辰不一樣啊!學的本就是歷史系,上學的時候便看過多部古代的兵書,還是那種帶著歷代名將註解的版本。再加上後世那為世人所驚歎的太祖軍事思想,寫出一份軍校教材來實在算不得什麼。

    至於,為皇帝猜忌……他如今幹的事要真讓皇帝老兒知道了,估計滅九族怕是不夠的。

    所以,許辰手下如今三百水兵,便是他教出來的三百名軍校學員,自然是衝著領兵作戰去的。

    這些事對於這幫少年們來說似乎已經是件很平常的事,如同每日的訓練,早已成了一種習慣,深深的烙印在少年們骨子裡。但是,對於外人來說,在這樣一個三代才能出一個讀書人的年代裡,這幫不僅讀書識字更通曉兵法的少年們就有些驚人,甚至讓人感到可怕了!

    正是有著這份擔憂,葉開停了下來,身為築基巔峰高手的他選擇了用一種平和的方式來與少年們打交道。

    葉開上前幾步,抱拳衝著土堆最上方的王鐵牛與鄭泰二人說道:「眾位小兄弟,在下葉開,揚州鎮海幫幫主,這廂有禮了!」

    說完,竟微微躬身,用的是一個很標準的江湖平輩之間禮節。

    王鐵牛聽見後,卻只是笑笑,並未站起來,依舊坐在土堆上,出聲答道:「舊聞葉大當家大名,不知大當家所為何事?」

    葉開皺了皺眉,似乎也不滿王鐵牛托大的姿態,但終究忍了下來,正準備開口說話,卻不想身後的一幫兄弟當中立馬衝出一人,衝著土堆上的少年們大聲斥罵道:「小子!給臉不要臉是吧?識相的,趕緊讓開,不然老子手上這把大刀可不答應!」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葉開的見識,這位著急衝出來的大漢早就等的有些不耐,也存了在大當家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心思,明明只是一群小毛孩子罷了,大當家幹嘛跟他們廢話,讓他們滾就是了,不滾的話,衝上去砍殺一通不就完事了嘛!這些事,這些天他們做的也不少了。

    「你的刀?呵呵,好的,我記住了!」王鐵牛仔細看了看大漢以及對方手中的刀,竟微笑說道。

    「你!」大漢這下是真的被激怒了!這幫小屁孩直到如今竟然還敢無視他,豈有此理!真當老子不會殺人是吧!

    「啊啊啊啊……」大漢高聲大叫幾聲,雙手高舉大刀,邁開步子就準備往土堆衝去,不過就是幫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罷了,手上就算拿了武器也就是個銀槍蠟頭,碰上了久經戰鬥的他,能濟的什麼事?

    是的,大漢從未想過自己會失敗,從小開始練武,雖然因為資質沒有築基,但是多年下來依舊練得一身精壯的身子,手上也有百十來斤的力道,一把百煉鋼刀舞的虎虎生威,打起架來更是悍不畏死,如今手頭上早就積滿了幾十條人命了,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敗給一幫小屁孩呢?這不可能!沒有人會信的!

    「慢著!」大漢前傾的身子被人攔了下來,葉開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便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我們只是來借道的!」

    葉開這一句話不僅是對大漢說的,說完後再次看向土堆上的王鐵牛。

    王鐵牛坦然的與之對視,伸出右手,手指在虛空中劃了一圈,開口回道:「這塊是我的地,我不讓,便沒有人能過!」

    「要想過河,可以去那邊,或者那邊也行!」王鐵牛說著,手指分別往左右兩個方向指了指,平淡的說道。

    葉開雙眼一瞇,蹙著眉頭,一絲淡淡的怒火浮上額頭,自己已經如此忍讓了,對方竟然依舊強勢,就算是脾氣好的人也難免被撩撥出火氣來,何況如今的葉開哪裡能算得上脾氣好呢?

    「好好好!少年人學了些本事就總以為『天底下老子最大』,可要知道這樣的人往往活不長的!」葉開叫了三聲好,臉色有些陰沉,搭在大漢肩上的手掌也鬆了開來。

    大漢會意,當即再次大叫幾聲,舉起鋼刀,獨自朝著土堆衝了過去。

    王鐵牛見狀嘴角微微上揚,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繼續擦拭著手上的鋼刀,身旁的鄭泰也只是從「百忙之中」抬了一下頭,淡淡的說了一聲:「一隊,五行陣!」

    說完,便也低下了頭。隨後,靠近土堆最下方的五位少年緩緩地站起身,沒有披甲,也沒有將頭盔帶上,只是一人抓起身旁的一樣兵器,上前幾步,走到土堆下方,列陣,迎敵。

    葉開看見這一幕,心中大動,內心竟隱隱出現一絲不安,但,卻未多說什麼,只是瞇著眼,仔細的觀察起來。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奔跑中的大漢看見少年們竟如此輕視自己,心中頓時大怒,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距離對面的少年們只剩下短短幾丈遠了,大漢能清晰的看見少年們嘴角那淡淡的絨毛,可是這幫該死的小鬼臉上依舊是一臉的默然,甚至竟還有一絲淡淡的鄙夷。

    「啊啊啊!老子宰了你們!」大受刺激的大漢,單手舉刀,最後幾步,加速衝了過來。

    當先一位少年,在對方距離自己只有幾丈的時候,才將手中兵刃上端的黑色布套取下,然後好整以暇的擺出架勢,迎接的對方的到來。

    「啊!」大漢真的很愛叫,也或者他也覺得要是不趁機多叫幾聲的話,很有可能再也沒這個機會了。

    當然,這只是個玩笑罷了!大漢雖怒,但心中卻依舊充滿了自信,知道交戰的那一刻。

    少年們依舊平靜,如同往常的訓練一般,平靜的揮舞狼筅,平靜的劃破敵人的衣服,平靜的勾住敵人的血肉,平靜的側過身子,平靜地舉起鋼矛,平靜的刺向敵人的胸膛,最後在平靜的用鋼刀割斷敵人大腿上的主動脈。

    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平靜的迅速,平靜的不同尋常,平靜的恐怖。

    一個大漢便如此平靜的倒下了。

    當先那位少年對此沒有任何的意外,臉上自然不會有喜悅、震驚等無聊的表情,因為那樣真的很無聊。

    他似乎響起了剛才三哥說的話,低頭看了看那倒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大漢,片刻後,將手中的狼筅遞給身後的一位少年,上前幾步,一手提起大漢的衣領,一手撿起大漢的那柄鋼刀,一步一步朝著一丈外的那個巨坑走去。

    來到巨坑前面,少年費力將已經癱軟的大漢扶正,擺出了一個雙膝跪地的姿勢,抓緊時間,手起刀落,寒光一閃,大漢那顆碩大的頭顱便飛了起來,落入巨坑之中,在泥土上滾了幾下便再也沒了動靜,緊接著,少年腿上用力,一腳將大漢的屍身踢進巨坑之中,然後,轉身離去。

    經過那條一丈寬的小路時,少年手腕一抖,大漢曾經的那把鋼刀便插進了小路上的泥土之中,隨後,少年回到了隊伍前,那身後的四人便在他的帶領下邁步回到了土堆上,再一次坐了下來。

    依舊是原來的位置,依舊是原來的表情,依舊是原來的動作。如果不是兵刃上殘留的鮮血,如果不是小路上倒插的那把鋼刀,還有那巨坑中身首異處的大漢屍體,一切彷彿真的如同剛才一般。

    只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少年們知道,葉開也知道。

    這一切看上去很久,實際上也只在一刻之間,從大漢叫嚷著向前衝去,到最後屍體被踹進巨坑之中,真的只在一刻之間。葉開沒有反應過來,他身後的那幫鎮海幫幫眾更沒有反應過來。

    築基高手畢竟需要築基,郝大志苦尋築基良藥,彭澤大齡艱難築基,這一切都說明了築基的不易。所以即使以鎮海幫的龐大財力,幫眾數千人,能夠築基的也不過五指之數,大部分的幫眾不會武功,只是身體強健一些。畢竟他們依舊屬於商幫,做生意才是正事,也只有葉開從中挑選的數百精英才從小跟著他一起練些武藝,今日來的這近百人便都是這樣的人。

    可是,就在他們的眼前,一個在他們中間都能算得上好手的大漢,竟然只在片刻之間便被對方斬殺,這種震撼讓他們一時說不出話來。

    要是場面激烈一些,也許他們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可是少年們那平靜的動作,平靜的神色竟讓他們這些刀尖舔血的漢子們感到一陣驚悚,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寒冷瞬間籠罩了這幫人。

    葉開也很震驚,身為築基巔峰的高手,他也能輕易地斬殺這樣的大漢,但即使是他也做不到如此的平靜,那不是一般的殺人如麻,那是習慣!那是一種如同吃飯喝水、如同走路先邁哪一隻腳的習慣,因為習慣所以熟稔,因為習慣所以平靜,你每天喝水的時候會激動不已嗎?

    葉開畏懼了,是的,身為築基高手的他此刻竟然畏懼了!可是葉開卻絲毫不覺得可恥,他是個高手沒錯,但他也是個商人,一個成功的商人!如果說平靜是少年們的習慣,那麼利益計算是他的習慣。

    對方只出了五人便如此輕易地斬殺他們一位好手,對方還有兩百人,而他們人數只有對手的一半,即使有幾位築基高手在裡面,葉開依舊不覺得他們能輕易的戰勝對方,而為了多走些路這樣的意氣之爭,白白送上幫中本就不多的戰力,實在不是件划算的買賣!

    所以,葉開,準備退了。

    「這些地是你們的嗎?」走之前葉開竟依舊開口問了一句。

    王鐵牛微微頷首道:「沒錯!」

    葉開也點頭示意,隨後便準備轉身離去。

    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身後,一聲怪叫響起:「喲!這不是葉大當家嘛!走得這麼急,這是要去哪啊?」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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