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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六章 第一回合終戰 文 / 天高辰遠

    布政坊,右相李府,書房內。

    「東主,這李適之的反擊還真是夠迅敏的啊!」錢益對著李林甫說道。

    「呵呵,誰說老實人就好欺負了,再說咱們的左相也不算老實人嘛!」李林甫笑了笑說道,並沒有因為李適之的動作而有任何驚慌的樣子。

    「東主,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錢益問道,雖然心中已有主意,但是決定還得領導來做。

    「去把吉溫還有羅希奭叫來。」李林甫平靜的說道。

    「好的,東主。」錢益轉身退下了。

    半個時辰後,錢益領著兩個人再次回到了李林甫的書房。

    只見來人乃是兩個中年人,左邊那個體型偏瘦,嘴唇上留著兩撇小鬍子,五官有些不對稱,一雙小眼不時地透著精光,此人便是吉溫了。

    要說這吉溫原是京兆府法曹,李適之領兵部尚書後,六月份的時候李林甫曾派人告發兵部銓曹奸利之事,隨後收押了官吏六十餘人交付京兆與御史台審問。但歷經數日仍然不得其情。

    此時京兆尹蕭炅便讓吉溫主持審問。吉溫入院後,先將兵部官吏置於外院,只在後廳提審其他囚犯,或杖或壓,用刑殘酷,囚犯痛哭號呼,所不忍聞,不久囚犯便招供了。外院的兵部官吏素聞吉溫慘酷,被領入院後,還沒等到上刑,就都自認有罪,不敢違逆吉溫的意思,片刻間案件便審完了。

    自此,吉溫便進入了李林甫的視線,不久後便收為心腹。

    而右邊的那人形象上就要好的多了,雖算不上身高馬大相貌堂堂,但最少也是中人之姿,走在路上不像吉溫那樣的引人矚目。

    此人叫做羅希奭,也是李林甫新收的一個馬仔,原為洛陽孟津縣法曹,用計陷害本縣縣丞,短短時間內便將案子辦成了鐵案。遂被吉溫推薦給李林甫,李林甫聽完他的手段後,遂將其提為御史台主簿,從七品上的官員。

    二人進屋後,忙大禮拜下,口中喊道:「恩相!」

    「起來吧,讓你們辦的事,辦得如何?」李林甫開口淡淡的問道。

    「恩相所托,小人自當全力所赴!韋堅鑿渠及廣運潭之時,確有侵害民間墳墓之事。由此引來民怨沸騰,小人定會多找人證,以指證韋堅。」吉溫出言道。

    「就這些嗎?」李林甫皺了皺眉說道。

    羅希奭聽聞李林甫此言,知道吉溫未說到李林甫的心坎之上,遂說道:「韋堅近來在曲江之側造新宅一座,其美輪美奐,所耗財貨甚多。憑其俸祿斷難維持,這財貨必是貪贓所來,小人現已找出人證物證,定能將韋堅這貪墨之罪坐實。」

    「不錯,過兩日找個不相干的人把東西遞上去吧。」李林甫說完後,隨即端起了案几上的茶盞。

    吉溫、羅希奭見狀,知是送客的意思,二人隨即叩首拜道:「小人告退!」

    錢益遂將兩人領出了書房,走在出府的路上,吉溫忍不住出言問道:「開陽先生,恩相讓我等將東西轉交他人,不知是何意思?」

    錢益即領二人出來,自然也是擔了要為二人答疑的差事。

    「在韋堅的事上東主不想親自出面!」錢益說道。

    「這是為何?」羅希奭問道,畢竟韋堅的材料是他好不容易搞來的,如今拱手讓人,雖是李林甫的命令他不敢不尊,但是依舊難免有些不甘。

    錢益見二人依舊沒有明白,只好再說的透徹一些,道:「韋堅只是個引子,東主真正的目標是韋堅背後的人!」

    「先生說的是左相?」吉溫這下也反應了過來,問道。

    錢益笑了笑,沒有回答。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恩相的手段果真出神入化,讓小人佩服。」羅希奭也大拍馬屁道。

    三人走到李府門口,吉溫對著錢益拜別道:「先生放心,我等定會完成恩相囑托!」

    第二日,連續三天的中秋長假結束了,無論節日裡玩得有多麼的暢快,假日一結束,官員們總還是要回到署衙辦公的。

    皇城內,政事堂所在,左相李適之和右相李林甫正在處理著三日來積攢下的政務。

    此時的政事堂自從牛仙客逝去之後便一直只剩下李適之和李林甫兩個人,這偌大的國家,國事繁忙,千頭萬緒,每日需要處理的政務都堆積如山。

    偏偏左相李適之又是個貪杯之人,隔三差五飲酒,每飲必醉,第二日醒來也是個頭昏腦漲的模樣,哪還有餘力去處理那些軍國大事。

    對於這一點,玄宗皇帝也多有責難,曾私下對李林甫言道:「他若為散官,或者為庶民,自可快意酒池肉林之間。他現為左相,哪兒能如此散漫?李卿,你年長於他,須多有訓誡。」

    所以,政事堂的大多事務實則是壓在了李林甫肩上,而李林甫也都能處理的井井有條,這也是玄宗皇帝離不開李林甫的原因所在。

    但是今日的李林甫卻彷彿不堪重負般說了一句厭煩的話,「唉

    …國事繁重,奈何堂中卻只有我等二人,要是能多出一人來,也能為我等分擔一二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見李林甫抱怨般的聲音,李適之卻陷入了沉思。

    確實!政事堂至今只有兩人,李適之瞭解自己的性子,要他和李林甫那般事無鉅細的理政,他還真做不到!現如今的李適之也只在大事上把把關,一些具體的事基本上都是李林甫在做,這無形中便加重了對方的權力,對自己這個首相的威脅還是很大的。要是能再拉進來一個自己人,不僅能分擔政事的壓力,也能削弱李林甫手中的職權,可謂一舉兩得之事。

    心裡頭有了這個念頭的李適之,當天在和皇帝的奏對中便向李隆基提出了這個想法。

    李隆基想想也是,政事堂裡面的二相年紀都大了,確實難以承受如此繁重的政務,再加一個人進去也好,更重要的是加進去一個人也能中和一下兩人的爭鬥,帝王心術隨處可見。

    「左相言之有理,不知左相有何人選?」李隆基遂問道。

    「門下侍郎、集賢院學士兼崇館大學士陳希烈,為官清廉,辦事得力,臣以為能擔此重任。」李適之說出了想了很久的人選。

    「陳希烈,能力不錯,資歷也夠了!」李隆基也很滿意,但是在場的還有李林甫這個右相,皇帝不能不聽取一下他的意見。

    隨即又對著李林甫問道:「右相以為如何?」

    「臣舉薦韋城男,江淮南租庸、轉運、處置使韋堅。」李林甫淡淡的說道。

    此言一出,李適之大驚!他之所以舉薦陳希烈,除了陳希烈和他關係不錯之外,最重要的是陳希烈這人底子厚,資歷足,放眼滿朝武能和他競爭相位的也不多。

    但是這個韋堅除了在廣運潭一事上討了聖上的歡心之外,並無多大功績,反而帶著一絲寵臣味道,在百官那邊的口碑遠遠算不上好,雖然和自己關係也不錯,但要真把他推出去,決計過不了百官那一關。

    要知道,就算你不經百官廷推而被皇帝簡拔為相,但是在百官中沒有根基的話,不用幾次風雨便會將你打回原形,推薦韋堅對李適之來說,根本就是得不償失。

    可是李林甫為什麼要推舉這麼一個人,且不說韋堅和他關係本就不佳,再者,這個韋堅根本就沒有上台的可能嘛!那李林甫為何還要作此無用之功呢?李適之回想上午的情形,忽然間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既然你們倆推薦的人選不一,那便上朝讓百官廷推吧!」李隆基決定道。

    當天,聖上要再次封相的消息便被人傳遍了整個長安城,而兩位相爺各自推舉的人選也一道傳了出去。

    陳希烈那邊倒有些波瀾不驚,至於韋堅這邊那便是狂喜了!雖然以前和李林甫關係不佳,但是此次李林甫能不計前嫌的推舉自己,韋堅還是很感動的,當日便命人備了一份大禮送去布政坊的右相府上。相反對於昔日好友李適之心中卻難免起了一些芥蒂。

    幾日之後的朝會上,高級官員們參與了對新任宰相的廷推,但是候選之人卻只有陳希烈一人!

    沒別的原因,只是御史台內的一個御史幾天前上了一本彈章,彈劾江淮南租庸、轉運、處置使韋堅在修建廣運潭之時毀壞百姓房屋墳墓,同時還大肆收刮民脂民膏,貪墨工程款項,一樁樁一件件具證據確鑿,不容韋堅抵賴。

    所以,現如今的韋堅早已停職在家中等著朝廷的審查,哪裡還能來參加宰相的選舉。就這樣,陳希烈毫無懸念的進入了政事堂,成了排名第三的宰相。

    等到陳希烈事後前去拜謝李適之的推薦之恩時,卻明顯看出李適之面帶愁容,遂出聲問道:「左相可是有何煩心之事?」

    「唉……又被李哥奴擺了一道啊!」李適之苦歎道。

    「左相說的是韋堅的事?」陳希烈問道,對於韋堅他們什麼交情,談不上好惡。

    「是啊!這離間之計使得那真是無跡可尋卻又效果驚人啊!」李適之苦笑道。

    李適之不愧是多年的宰相,一眼就看出了李林甫的計策,只是所謂當局者迷,如今正悲苦著的韋堅卻決計不會相信這些的。

    斷了入相之路的韋堅整日間泡在酒肆中醉生夢死,而經過有心人指點之後,更是將導致自己如今境遇的罪魁禍首的帽子安在了李適之頭上。從李適之繞開右相卻和陳希烈前去冊封壽王妃,到如今舉薦陳希烈入相,無一不說明兩人早就沆瀣一氣了,此次見自己也被推舉,害怕自己當選當了陳希烈的路,便指使人誣陷自己,實乃不當人子!

    憤怒中的人,思維一旦經人引導,便會落入誤區中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斷了入相之路的韋堅可謂心如死灰,頓感了無生趣,又哪裡還能聽得人勸。

    隨後,玄宗見韋堅整日間醉生夢死,連正事也不梳理了,也對韋堅失望透頂。其實這貪墨之事,到了韋堅這個高度,皇帝其實已經不再介意,看重的也只是你的能力,只要別太過火,伸手拿點也無傷大。

    只是韋堅如今這個狀態哪裡還能擔任轉運一職,李隆基遂向宰相們詢問該由何人接任韋堅的轉運諸使的位子。

    李適之這回沒有再輕易出言,陳希烈剛來暫時也不遠說話,所以就剩下李林甫舉薦了戶部郎中王鉷。

    李隆基聽完之後卻沒有回話,隔天之後便下發了一道旨意,任命御史中丞楊慎矜兼任江淮南租庸、轉運、處置諸使,同時也放了韋堅

    一馬,將其任命為刑部尚書,而左相李適之將不再擔任刑部尚書一職。

    自此,朝野上下也總算看清了楊慎矜到底是誰的人,這楊慎矜不願做他人的馬仔,而只想著搭上玄宗李隆基的線,在朝野上自立一處山頭,事實上,現如今的他也做到了。

    天寶以來,土地兼併嚴重,關中和山東的土地再一次成了世家大族們的私地,朝廷能在上面收到的賦稅越來越少,這讓一直依靠著這兩塊中原之地的中央財政越來越拮据,加上玄宗李隆基又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主,中央財政也快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了。而自從韋堅開通廣運潭後,江淮等南方之地的財貨和賦稅大大的緩解了中央財政的壓力,這也是韋堅大受恩寵的原因所在。

    而如今的楊慎矜便處在這麼一個位子上,一手抓著財權,一手又掌著天憲,又管錢又管罰,真可謂權傾宰相,那剛入政事堂的末位宰相陳希烈在他面前都不夠看的。

    到這裡,李林甫抓住時機發動的倒李第一戰徹底結束,去掉了李適之手上的一個實權大部,更加離間了對方的一員大將,可謂戰果豐厚,只是最後卻全部便宜了楊慎矜這個「兩姓家奴」。

    得與失,實在很難算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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