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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燈火 文 / 天高辰遠

    片刻之後,武侯胡兵便帶著幾個依舊瞇著眼的坊丁拐進了孫霸天小院所在的巷子。

    早些時候,巡夜的更夫發現這間院子火光四起、喊聲震天,更夫知道這處是什麼所在,也不敢獨自過來,跑去胡兵家裡通報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胡兵得報之後,一邊派人去縣衙通知捕頭,一邊讓人去各戶叫醒坊丁。等了近半個時辰,才等到幾個被人從被窩里拉起來的坊丁。胡武侯猜想那孫霸天該是正在和什麼人火並,去早了去晚了都不好,再等了盞茶功夫,料想孫霸天那裡應該完事了,便帶著匯聚的近十個坊丁,向小院走去。

    自從前幾次敗在孫霸天兄弟手下之後,胡武侯便熄了剷除這伙兒人的心思,一心只想安安穩穩的幹完這一任,存下些錢養老。

    帶著忐忑的心情向小院走去,走到巷子口時發現對面也走來一隊人,忙暗中吩咐眾人戒備。待到對面的人走到近處時,才鬆了一口氣。

    「這不是何坊正嗎?」胡兵朗聲道。

    「原來是胡武侯,武侯這麼晚不在家中休息,來此所為何事?」對面的隊伍中走出一位四旬上下的中間人,蓄著短鬚,一副士打扮。

    「何坊正不也沒休息嗎?某家得報,說是這裡有人在鬥毆,便帶著人來看看。」

    「原來如此,在下也得到消息稱這裡有匪徒火並,便帶著家丁來看上一看。」何常恍然道。

    胡兵心知這何常的家離這裡隔著大半個崇仁坊,現在居然和自己同時到達,怕是有什麼隱情。不過他也不願多管閒事,便同何常一起往巷子深處的小院走去。

    何常的確很早便得到了消息,大約在許辰攻入正門的時候,何常府上的大門便被敲響,管家打開門一看,那有什麼人影,只剩下門前的一個信封,管家也是人老成精的人,不動聲色的拾起信封,關好門後便來到了何常的臥房。

    何常半夜被驚醒,本來有些惱怒的他聽完管家的敘述後,接過信封打開一看,頓時睡意全完。只見白紙上寫著:「欲轉正,速來孫霸天處!」

    何嘗立刻穿好衣服領著一眾家丁王孫霸天這裡趕,他知道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大半夜前來戲耍於他,孫霸天那裡必然是出了什麼事,加上他滿腦子都想著把杜榮踹走,自己來當這個坊正。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坊正,可是任誰也不會希望在這之前還要加個副字。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到了之後只是輕輕一碰,院子的大門便倒了下去。當他看見院子裡、大堂中的情形時,他立馬震驚了,可隨即便被一股狂喜籠罩著。

    他立刻想到,自己獨身在此怕是不好,便退出巷子在遠處的角落裡藏著,並迅速派人往縣尊大人處報信,還派了兩個人去杜家那等著,只為稍稍攔一下杜榮,爭取更多的時間。

    不多時,武侯胡兵便帶著坊丁前來,見狀他立刻迎了上去,做出一副偶遇的情形。

    胡兵何常走到小院的大門前,不等胡兵多說,何常揮了揮手,兩個家丁立刻來到大門前,做出一副奮力撞門的樣子,幾下之後才把大門撞開。

    「轟」的一聲,大門應聲而倒,胡兵舉目望去,只見院子裡到處是燒焦的痕跡,幾具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還有幾團燒的焦黑的依稀可辨是人形的物事。

    更遠處的大堂裡,燭光依舊明亮,清晰地映著堂內的一切,堂內的正中位子,倒著一大一小兩具屍體,二人皆手持鋼刀,小一點的人手中的鋼刀依舊刺在大一點的人的胸膛,周圍倒著十幾具屍體,腥紅的鮮血依舊留著,堂內的地面上到處是鮮血,看不出一絲地面原有的顏色。

    胡武侯帶著眾人走了進來,何常裝出一副嘔吐難受的樣子,跟在後面。

    眾人緩緩地走到大堂門前,望著裡面如血紅煉獄般的場景,膽小的坊丁們早已嚇軟了腿。

    胡武侯走到近前一看才發現正中間的那兩具屍體,他竟然都認識,大的便是「東城一霸」孫霸天,小的那個居然是坊正杜榮的兒子杜天。

    胡兵望著週遭的一切,看著那早已死透的孫霸天,一時感慨莫名。

    「胡武侯,片刻後縣尊大人便會到來,你看著如何是好啊?」何常一手捂著胸口「難受」的說道。

    胡兵轉過頭看著何常,沉思一會兒後說道:「我只會如實稟報!」

    「正當如此!」

    「這裡出了什麼事?」院子外面傳來一聲渾厚的聲音。

    「不好,」何常暗道一聲,飛快地領著家丁準備前去阻攔杜榮,那矯健的身姿哪有半分難受的樣子。

    「天兒!」杜榮進到院來,望著院子裡的一切,也是驚訝莫名,隨即向大堂內望了一眼,大叫道。

    何常領著眾家丁,圍住了正欲上前的杜榮,而杜榮身邊只剩下兩個隨身的家丁。

    今日晚飯時分,杜榮回家後發現杜天不在,忙派人出去尋找,倒也沒有多想,杜天以前也有過流連妓院徹夜不歸的時候。只是最近自己大事將近,不想節外生枝,便強令杜天不得夙夜不歸。

    派出去的家丁一直未歸,杜榮開始意識到不對,忙加派人手出去尋找。

    一直等到子時將過,回來報信的家丁說孫霸天這裡火光沖天,有打鬥的聲響。杜榮忙點齊人馬,向孫霸天這裡走來。誰承想在必經的路上居然碰翻幾輛滿載的貨車,滿滿的貨物塞得小巷人畜難行,

    杜天只好帶著兩個家丁繞遠路走來。

    一進院子,滿目狼藉。待舉頭一望,只見只記得兒子杜天正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頓時,一股熱血直衝杜榮後腦,便不顧地衝了過來,卻沒想竟然被何常帶人給包圍了。此時此刻,杜榮哪裡還會不知自己該是被人算計了。

    「何常!你想做甚!」

    「杜坊正,這裡發生命案,在縣尊大人到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進現場一步!」

    「如果我非要進呢?」

    「在下職責所在,便只有得罪了!」說著一揮手眾家丁緊緊地靠了上去。

    杜榮大急,這何常果然是有備而來,要是等縣尊大人一到,他還如何說得清楚,下定決心便要硬闖。

    正在此時,「匡當」一聲,鳴鑼開道,一青衫士騎著高頭大馬,領著一群捕快來到了院子門前。

    「縣尊大人到!」

    何常終於鬆了口氣,身子卻未移動分毫,依然緊緊地擋著杜榮。

    「縣尊大人!冤枉啊!您可要為小民做主啊!」

    不等縣尊大人走進院來,從角落裡便竄出三個地痞打扮的青年人,剛到縣尊身邊,納頭便拜,大聲喊冤。

    縣尊大人望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幾個地痞,大門前的路已經被擋,只好應聲說道:「爾等有何冤屈,速速道來!」

    中間的混混,向前跪行幾步,正是那「妙手空空」,叩頭大聲道:「縣尊大人要為小人做主啊!」

    「杜天杜大少爺,今晚來到我們老大這裡,言稱有要事相商,……」

    「就是這樣,那杜天在我們的食物中下了迷藥,待到我們熟睡後便開始大開殺戒!我們幾人在老大的拚死守護下才僥倖逃得性命,正要向縣尊大人喊冤,求縣尊大人做主!」

    此時,院子裡的眾人也都走了出來。

    杜榮聽見這地痞無賴在這信口開河,早已忍不住便要上前,卻又被何常帶人攔住。只好對著縣尊大聲叫道:「大人莫聽這地痞胡言,小兒決計做不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是否胡言,本縣自有定論,無需杜坊正多言!」隨即便又向何常、胡兵查問一二。

    杜榮見二人皆是一口咬定來時看見的便是如此場景,一時慌亂起來。

    「大人……」

    「好了!仵作上前驗屍,吳捕頭你去查看現場,看看有何線索。」

    「是!大人。」

    「大人,杜公子還沒死,只是失血過多昏了過去。」仵作說道。

    「帶回縣衙,請大夫療傷,另外將這三個知情人帶回去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靠近!」

    「杜坊正,回家候著吧,案情未明之前,你也不可隨意走動了!」說著縣尊大人便又不忘叮囑道。

    燈火散盡,喧鬧了一整夜的小院終於安靜了下來。可是今晚注定了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第二日清晨,縣尊府上的下人剛打開大門,便見著崇仁坊的坊正杜榮手持拜帖恭敬的立在門前。

    下人通報過後,將杜榮引進客廳,落座看茶後,杜榮便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杜榮卻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縣尊大人出來後,杜榮起身見禮,一個長鞠下去,身體弓成了九十度的直角。

    「杜坊正今晨來訪,不知所為何事?」

    「回縣尊大人,小人前些日子偶得兩顆明珠,特聞大人喜好收藏珠寶玉器,遂帶來給大人賞玩賞玩。」

    說罷,杜榮從懷中掏出一個長方形的錦盒,躬著身遞給了縣尊大人。

    縣尊打開一看,頓時兩道霞光噴射而出,堂外的朝陽絲毫無法掩蓋明珠的光芒。

    縣尊默默地看了很久,輕聲道:「杜坊正有心了。」

    聞言,依舊躬著身的杜榮鬆了口氣,「肯收東西,就好辦。」

    「叨擾大人許久,小人這邊告退了。」

    「坊正回去好生休息休息,本縣這就不送了。」

    「大人留步。」

    走出縣尊府門,徹夜未眠的杜榮這才感到一絲絲疲憊襲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之前,縣尊府上的大門曾被另外一人叩開,不是別人,正是崇仁坊副坊正何常。

    他也不知道的是,望著他走出去的身影,縣尊大人曾呢喃一句,

    「這杜家還真是挺有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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