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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媽媽……她是個怎麼樣的人?【關於身世】 文 / 可可西莉

    白筱久久地站在院子門口,盯著轎車離去的方向一動不動。

    外婆拉開門出來,循著白筱的目光看了看,歎了口氣,「進去吧,站在外面風大。」

    白筱坐在桌邊卻提不起胃口,吃了兩口就擱下筷子,「我回屋睡會兒。」

    老人家看出她紅腫著一雙眼,知道她是真心情不好,也不勉強她,點點頭:「去吧,吃晚飯時我喊你。」

    當真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白筱卻沒有一點睏意,她拿起手機差點就打電/話給郁紹庭,如果說以往對郁景希是因為憐惜他沒有媽媽,那現在她的心情是複雜的,她想照顧他,卻又害怕面對前方的荊棘旄。

    下午,白筱收到秦壽笙發來的短信,「姐們,總算翻身農奴把主做了,以後可別忘了小的們。」

    白筱抓亂自己的長髮,因為這條短信更加心煩,起了床,胡亂套了棉襖出去,老人家正坐在院子裡折豆角,她拖了小椅子在外婆旁邊坐下,老人家也不看她,「睡不著?」

    白筱輕輕地「嗯」了一聲,想要幫忙卻被外婆拍開手:「別折騰我的豆角了,回屋去看電視。崛」

    「外婆,我媽媽……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外婆折豆角的動作一頓,隨即又恢復如常,「怎麼突然問起你媽媽來了?」

    「有點想她了。」白筱扯了扯嘴角,仰頭望著天邊的那輪夕陽,「外婆,你說她是不是已經……」

    「不要胡說!」外婆忽然喝止了她,語氣很嚴厲,哪有你這麼咒自己媽媽的?

    「要不然她怎麼從不來看你?」哪怕是不要我了,為什麼不來看看你這個母親呢?

    白筱頓了頓,才望著外婆問:「外婆,我是不是真像舅媽說的,是媽媽跟外面的男人……」

    儘管她母親在這個家裡是忌諱,但她小時候在村裡偶爾還是會聽到一些閒言閒語,旁人只當她還是個孩子,說話毫不避諱,卻不知早熟的她已經多少聽得懂他們的話。

    她們說,她媽媽是那時候她們村裡為數不多的大學生,結果卻在大學畢業前抱了個孩子回來,還一口咬定說是自己的孩子,不管外公怎麼打她,她都不肯改口,卻不願意說孩子的父親是誰。

    她們還說,她媽媽後來得了瘋病,認不得人,卻勝在長得漂亮,還有光棍願意討她媽媽做老婆。

    再後來,不知怎麼了,她被她媽媽丟在山上的墳場裡,從那以後,她媽媽就消失了。

    至於真相到底是什麼,白筱從沒向外婆求證過,這是她第一次說起自己的母親。

    外婆的眼圈泛紅,眼中有淚光閃爍,幽幽地歎了口氣:「只怪你媽媽自己年少無知,落到這個下場。」

    「那她現在……」白筱急切地問了一句。

    外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天你外公去市裡了,我在田里,她估計犯病了,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外婆無奈的一句話,足以證明那些村裡人沒說謊,她媽媽當時是真的瘋了。

    祖孫倆沒再接著說下去,外婆端了淘籮起來,「我去做飯,對了,景希他們真的回去了嗎?」

    「……我不知道。」白筱想起了郁景希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那就去打個電/話,你啊,隨了你外公的牛脾氣,有事都悶在心裡,也不怕憋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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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筱回房猶豫了會兒,還是撥了郁紹庭的手機。

    響了幾聲,那邊就接了,「喂?」很低沉的磁性嗓音,確定是郁紹庭無疑。

    白筱握著手機,卻不知曉該如何開口。

    「……什麼事?」

    「……」

    「說話!」

    白筱咬了咬下唇,「景希呢?」

    「……在睡覺。」

    「你們……回豐城了?」

    「我們回不回去,你關心嗎?」

    白筱胸口又堵了,卻拿不出話來反駁他。

    「……還有其它事嗎?沒事掛了……嘟嘟……」

    白筱把手機丟在床上,翻臉比翻書還快,她下床的時候一不留神絆倒在了地上,膝蓋一陣劇烈的疼痛,她揉著淤青,只覺得自己最近諸事不順,沒多久,手機又響了,她連忙翹著腳去接。

    「小白……我好想你,也好餓,我想吃外婆做的春筍炒雞蛋!」

    聽著郁景希委屈的抽泣聲,白筱的心臟一抽一抽地疼,「你們回豐城了嗎?」

    「沒有。」郁景希吸了吸鼻子,「爸爸帶我住在酒店裡。」

    「哪家酒店。」白筱急切地追問。

    「那幾個字我不認識,不過門口有一個好大的噴泉,旁邊還有個大潤發超市。」

    白筱立刻就聯想到了昨晚她跟郁紹庭過夜的五星級酒店,以郁紹庭的身份也只會選擇那裡。

    「小白,我好餓,我想見你。」

    「你爸爸呢?」白筱一聽到他在餓肚子,就像是自己三天沒吃飯一樣焦慮。

    郁景希用紙巾擤了把鼻涕,「他剛才出去了,

    所以我才偷偷給你打電話。」

    白筱還沒接話,那邊就突然掛掉了,等她再撥過去,接電/話的人已經換了。

    「以後景希就不勞白小姐操心了,就這樣吧。」說完,那頭就啪嗒擱了電/話。

    掛得利索,掛得果斷,一點也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早上還左一聲筱筱又一聲筱筱,現在又變成白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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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正在炒菜,炒得正是郁景希口中的「春筍炒蛋」。

    「怎麼說?還回來吃飯嗎?」

    白筱坐到灶後面燒火,「應該不來了。」

    外婆瞧了她一眼,循循善導:「你是不是跟小紹吵架了?年輕人,有什麼話不能攤開來說的?」

    白筱想說,就是因為攤開來說了才弄到這個地步。

    外面突然傳來叩門聲,外婆擦了擦手就要去開門,白筱忙起身,「我去吧,您看著菜。」

    拉開脫了朱漆的老式木門,白筱抬頭,心跳有一瞬間的停滯。

    裴祁佑站在門口,正準備轉身,似聽到開門聲,又回過頭來,看到她時嘴邊漾起淺淺的笑。

    「我還以為沒人呢。」他英俊的五官映在黃昏夕陽的光暈裡,目光溫和,彷彿看著許久不見的故人。

    但白筱卻沒有沉浸在這份美好的意境裡,因為她記得中午自己還剛遇到過他,還有他的未婚妻。

    「有事嗎?」白筱問得很平淡,沒有任何的情緒夾雜,卻帶了些客套。

    裴祁佑往她身後看了眼,「家裡有客人嗎?」

    他的詢問帶著試探,白筱沒空去揣度他的用意,「沒有,你有什麼事?」

    門外的裴祁佑看著坦然面對自己的白筱,心中有片刻的空愴,她眉眼間對他沒有任何的怨意,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好像他們之間那些過往糾纏都不曾存在過,這種發現令裴祁佑的心裡說不上來的失落。

    不知為何,失落之餘他還生出隱約的不安,他在想再過一段日子白筱是不是就該把他遺忘了?

    那條短信還靜靜地躺在他的手機裡,在來這裡的路上他看了不下十遍。

    但真的見到她的時候,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去質問她……因為怕她的答案不是他想要聽的。

    裴祁佑往廚房位置望了一眼,在夕陽的餘光裡對她笑了下:「外婆在做飯嗎?」

    「筱筱,進來把菜都端過去。」聽到外婆的喊聲,白筱也不去管裴祁佑,轉身管自己進了廚房。

    等她端著菜出來,裴祁佑還沒走,卻也沒進來,站在門檻外。

    門外門內一步,卻彷彿隔了一光年的距離。

    白筱沒開口邀請他進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完全把門外的男人當做了透明的存在。

    倒是外婆燒好飯出來時注意到了裴祁佑,微笑地打招呼,「祈佑?你怎麼過來了?」

    裴祁佑一愣,面對老人家和藹的笑容,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外婆。」

    「進來坐坐吧。」

    白筱不解地看向白筱,外婆卻沒看她,話是對裴祁佑說的:「還沒吃晚飯吧,快進來吧。」

    裴祁佑朝白筱的位置看了眼,真的進來了。

    幾乎他一腳踏進來的同時,白筱轉身就進了自己的屋子,房門在他面前合上。

    白筱身上穿著七年前的那套衛衣,也是在冬天,是他陪她來黎陽老家,七年後的白筱再穿上那套衣服,和他回憶裡的那個女孩幾乎重疊,挽著長髮,素淨白皙的小臉,只是臉上不再有快樂的笑容。

    裴祁佑定定地注視著緊閉的房門,移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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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筱發現自己還不能在面對裴祁佑時做到泰山崩於眼前而巋然不動的淡定。

    是他要把她趕出豐城,現在又出現在她眼前,是想在過年喜慶的氛圍下來看看她有沒有感懷春秋嗎?

    說實話,白筱挺恨這樣子的裴祁佑,當他對著她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笑時,她真想拿起那把專門用來掃雞糞的掃帚往他身上拍,怎麼可能什麼也沒發生過,她這麼多年的感情最後都成了一個笑話。

    現在這個人還要把這個笑話像胡蘿蔔似地掛在樹枝上,在她的面前晃過來又晃過去,把她當驢來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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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白筱從房間出來,發現裴祁佑居然還沒走,正坐在主屋陪外婆聊天。

    「大過年的,你還要來黎陽出差,這麼多年沒來了,還習慣嗎?」

    裴祁佑有些心不在焉,當他跟老人家坐在一塊兒時,一陣慚愧從心底升起,也有些後悔進屋來。

    「你奶奶跟媽媽身體還好吧?」外婆決口不提他跟白筱離婚的事,就像聊家常那樣問他話。

    「嗯,都不錯,」裴祁佑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您呢?最近怎麼樣了?」

    外婆笑,臉上的褶子皺到一塊兒,「還不是老樣子,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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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筱

    其實不明白外婆為什麼會留裴祁佑下來吃飯,既然老人家這麼要求了,她也沒有辦法趕人。

    偏偏裴祁佑也沒有走人的知覺,當她端來飯時他真接了過去,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儘管飯桌上有外婆招呼裴祁佑,但一頓飯依舊吃得沉悶。

    白筱的胃口不好,只吃了一點點飯,那盤春筍炒蛋被她護著沒讓人動一筷子。

    飯後裴祁佑依舊沒要走的意思,白筱也不願意浪費精力去招待他,索性去洗碗,一刻也不願意留在主屋裡,外婆慈愛地看了眼白筱頗為任性的舉動,笑了笑,才看著對面的裴祁佑說:「祈佑,我們談談吧。」

    白筱在廚房洗碗,她故意洗得很慢,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響起裴祁佑的聲音:「筱筱,我走了。」

    洗碗的動作停滯了一下,身後的人一直沒走,她不得不回頭,像是剛聽到他的話:「要走了嗎?」

    白筱覺得自己也有些虛偽了,明明不待見他,卻硬是擺出一副「分開了依舊能做朋友」的嘴臉。

    裴祁佑望著燈光下她纖瘦的身影,眸光明暗一閃,輕輕應了一聲,卻依舊沒有挪動腳步。

    他的意思白筱多少看出來一點,他想讓她送他,不管他是怎麼想的,白筱卻絕對沒這個想法。

    所以她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

    裴祁佑有被人看穿心事的狼狽,不再停留:「那我走了,筱筱。」

    白筱沒再說什麼,靜靜地站在洗碗槽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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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祁佑沒有把車停在白筱家門口,他走了一段路才到停車的地方。

    上了車,他沒有立刻驅車離開,坐在駕駛座裡,腦海裡揮散不去的是跟外婆的對話。

    從他進門開始,老人家連一句責備他的話都沒有說,反而依舊如往常那樣待他。

    可是這樣的對待只會讓他在她面前更加抬不起頭來。

    「你們的事筱筱雖然沒跟我細說,但我也大概明白了,我不怪你,祈佑,真的,人各有命,筱筱若是跟你注定無緣,你們這樣分開也是好的,總比一輩子拖著好。」

    「我聽說你有喜歡的姑娘了?其實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我只有一個請求,以後別再來找筱筱。」

    「既然你決定跟另一個女人過日子了,就不要再三心二意。」

    裴祁佑雙手捂著臉,靠在座位上,彷彿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臉上有著淡淡的迷茫。

    即將二十九歲的裴祁佑,被金錢和地位支配著人生的裴祁佑,在這一瞬間,他冷硬的心卻感到一陣隱隱的淒涼,有種「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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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總統套房的落地窗前。

    男人穿著白色的浴袍站在窗前,他手裡是一杯威士忌,眺望著黎陽這座小城市的夜景。

    他的雙腿比一般男人都長,線條筆直,微微敞開的領口露出結實的胸膛,肌理分明,強悍而優美,白皙的肌膚在房間橘黃色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性感的淺麥色,他立體深邃的五官被燈光打出淡淡的側影。

    他舉起酒杯,啜飲了一口酒,身邊傳來一陣吸管「滋滋」的吮/吸聲。

    前面的落地窗上,倒映出他身旁的另一道小小身影——

    穿著兒童版的浴袍,小肚子挺挺的,趿拉著一雙大大的拖鞋,煙花燙的卷髮亂糟糟地,幾乎跟旁邊男人一樣的姿勢,只不過手裡的威士忌換成了一杯香蕉牛奶,還豎著一根吸管,偶爾低頭吸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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