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3章 文 / 竹露清響
晨間，東方才露魚肚白之際，帝京一戶小院內，二十來個孩子圍在一名身著白衫，面帶銀質面具的男子身旁，臉上的表情儘是別離不捨之意。
「師父，您此次雲遊又要多久才會回來？」一名七八歲大男童問塵。
塵抬手揉了揉男童的發頂：「多則一年，少則兩月。」
「唉，上回您雲遊也是這麼說的，結果我從五歲等到八歲！」男童顯然不信塵的話。
塵的臉面有些掛不住，咳了一聲：「上回為師因種種原因耽擱了，這回為師說話算話！」
「師父，您說會找一位師姐來幫忙，師姐什麼時候會過來？」年齡最大的孩子問道。
「今日，她肯定會過來，有她在，你們說不準會過上比現下好得多的生活，總之，為師這回絕對不會找錯人，你們放心吧！」塵信誓旦旦地說道。
然而那幫孩子，尤其是年齡偏大一些的孩子，壓根兒就不信，早前師父也有找人來打理收容院，說是會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但結果那人沒幾日便受不住辛苦離開了，他們一直與於貴老伯靠著師父留下的積蓄省吃儉用度日。
「好了，你們去吃早飯吧，為師走了！」塵說完，戴上黑紗斗笠，背著一個不大的包袱離開院子。
孩子們眼巴巴地看著他離去，繼而關上院門，走進飯堂吃飯。
仙來居酒樓內。
莫黛端著早點爬上三樓，推開某間客房的門，並隨手將門關上。
「穹清，起來吃點東西。」莫黛放下托盤，有些無奈地看著床榻上蒙頭躺著的穹清。
穹清早就醒了，之所以蒙頭繼續躺著，是因為他覺得沒臉見人。雖然他不後悔昨晚藉著酒勁與莫黛有了妻夫之實，但今晨他居然在迷迷糊糊中又遵循自己的本能做了那種事，一想起莫黛紅著臉，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的神情，他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一鑽。
忽然，頭上的被褥被人強行拉開，他直接對上莫黛那黑亮的雙眸，一瞬間有些發怔，莫黛一笑，他腦子裡轟一下炸開，她在笑他？於是尷尬羞窘再次洶湧而至，體內的血液叫囂著逃離此地。
莫黛一見穹清的手指忽然透明，心裡一慌，想也沒想便俯身吻上穹清的唇，穹清一下子愣住，狂風暴雨平息，鼻間縈繞著淡淡的馨香味道，唇間是無與倫比的柔軟觸感。
「你這模樣是在誘惑我！」莫黛以額抵著穹清的額頭說道。
「……」穹清纖長的眼睫動了動，若羽毛輕刷在心間，簌簌地癢著，雙眸間盈動的紫色光暈越發的神秘，但同時又透著一股堪可淨徹人心的純粹。
「拜託，好歹反駁我一下啊，你這樣，我可真的會化身禽獸的！」莫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吻著他的眼，不甘道。
穹清終於笑了，原來並非自己自作多情，於是貼著她耳畔輕聲呢喃了一句：「妻主，你讓我好生歡喜……」
穹清正說著，忽然就發現莫黛渾身輕抖，猛地摟緊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平復。
這回換莫黛尷尬了，她是聲控，本就對穹清的聲音著迷得不得了，剛才穹清的一句話便讓她心神俱蕩，差點沒控制住萌生的情動。
待穹清用罷早飯，莫黛打算與他一起去收容院瞭解一下情況，畢竟是沐千澈的救命恩人拜託的事，她不可能撒手不管。
辰時，一輛馬車駛到仙來居酒樓前，一身黑色勁裝，頭戴黑紗斗笠的趙英姿自馬車上跳下，大步邁進酒樓內。而此時莫黛和穹清正自三樓客房下來，同樣戴著黑紗斗笠。
趙英姿一眼便認出莫黛，三兩步跨到樓梯下，壓根兒不甩上前來招呼她的小二娘，黑紗後的眸光熠熠發亮，唇邊的笑容加大。
待莫黛離她尚有三個台階之際，她猛然伸手一扯，便將莫黛拉到懷裡抱住：「小黛黛，我終於又見著你了！」
莫黛早就看見趙英姿了，雖然沒料到她會如此沒皮沒臉地在大堂裡抱住她，但也沒有太過驚訝，穹清早前也是見過趙英姿的各種變態舉止的，這回也是見怪不怪。
然，仙來居的掌櫃李仙來卻被趙英姿的舉動驚呆了，一臉遭雷劈的神情，暗自猜測莫黛與這神秘女子之間的關係。而在大堂內享用早點的客人也紛紛朝趙英姿和莫黛看過來，或是被驚嚇到，或是心思活泛想法曖昧齷齪。
莫黛推開趙英姿，瞪了她一眼，低吼道：「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趙英姿掃了大堂內的眾人一眼，她氣場十足，側漏出來一些便能起到威懾作用，原本還伸長脖子朝她這方看過來的眾人立時低下頭目不斜視地吃早點。
趙英姿得意地沖莫黛挑眉，而後說道：「走，今日我請你到我家做客！」
「今日不行，我有事要辦。」莫黛直接回絕。
「什麼事，比我的邀請還重要？」趙英姿不服氣，「那我先與你一起去辦事，辦完事你再隨我一起去宰相府！」
「趙大人，你可真閒。」
「為了你，我是忙裡偷閒，走！」
趙英姿拉著莫黛就朝外走，而莫黛卻是轉頭顧著穹清，心裡有些納悶，趙英姿以往不是愛慕穹清嗎？為何今日連看都未看一眼？當然，穹清如今是她的相公，趙英姿若還是像以往那般眼神輕佻猥瑣，她第一個不饒她！
馬車內，莫黛與穹清坐一邊，趙英姿坐另一邊，穹清忽然沖趙英姿低頭行禮：「多謝趙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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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何出此言？我有做過讓你感謝我的事嗎？」趙英姿摘下斗笠放到一旁，依舊是那副邪痞的笑容，不過對穹清的稱呼卻是正經了不少，不再像以往那般稱呼他為「小清兒」。
穹清笑了笑，對趙英姿的印象好了幾分。
莫黛對趙英姿的識趣也表示滿意。
馬車駛到收容院門口，莫黛敲了敲門，因為是白日，她便沒有像塵那晚敲出一組暗號外加模仿一聲雷人的幼貓叫。
果然，敲門後不久於貴便過來替她開了門，見到莫黛和穹清後他很高興，再一見到趙英姿和烈時，他的笑容便有些僵硬：「莫姑娘，這是？」
「他們是我的朋友，帝京人士，我想著帶他們來看看收容院，日後說不准還能有個照應。」莫黛笑著說道。
於貴一聽，立時喜上眉梢：「是嗎？那快快請進！」
趙英姿和烈跟在莫黛和穹清的身後走進院子，四處打量了一下院子，忽然覺得莫黛剛才說的「有個照應」其實是對她下的一個陷阱。
於貴走到主屋前衝裡頭喊了一聲：「孩子們，你們的莫姐姐來了！」
聲音過後，孩子們呼啦一下從主屋內跑了出來，按照從高到矮排成兩排沖莫黛和穹清鞠躬行禮：「莫姐姐好！大哥哥好！」
莫黛被如此陣仗嚇了一跳，不由地看向於貴，但見他躲閃著眼神，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們也是沒辦法，塵將他們托付給莫黛，若是他們不盡力討好莫黛，說不準以後還得靠塵留下的那點積蓄過活。
趙英姿打量著孩子們，而後似笑非笑地看向莫黛，小聲道：「小黛黛，你真善良，才剛到帝京就收容了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真乃我大月朝的楷模人物！」
「呵呵，哪裡，以後還得仰仗趙大人呢！」
「唉，雖然明白你是將燙手山芋朝我這裡推，但身為僕人，我豈能不接？放心吧，你說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一准讓你滿意！」
「趙英姿你果然夠義氣！」莫黛毫不吝嗇地沖趙英姿豎起大拇指，趙英姿心裡這叫個美啊！
接下來，穹清跟著孩子們學編竹筐，烈守在門口，而莫黛和趙英姿則將院子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
午時，莫黛他們同孩子們一起吃了飯。午飯依舊是於貴和稍大一些的孩子一起做的，蕃薯糙米飯，蕃薯多米粒少，一盆鹹菜疙瘩絲，一盆豬肉油脂炒大白菜，一大桶飄著細細雞蛋絲的清湯，估摸著就是一大桶水裡打了一到兩個雞蛋。
趙英姿和烈不是沒吃過苦，但面對如此清湯寡水的飯食，他們還是有些適應不良，而穹清又一次紅了眼圈，一直在心裡問自己，他到底怎麼做才能幫助這些孩子？
臨走時，莫黛拿出二百兩銀交給於貴，讓他這幾日給孩子們加餐。趙英姿也要掏腰包，卻被莫黛阻止了，因為以後有她花錢的時候。
回去的路上，莫黛將自己的想法告知趙英姿。眼下孩子們的住宿及伙食條件都太差，最好能夠重新蓋一座上規模的收容院，考慮到帝京的地皮貴，可以蓋在城外鄉下，地方大，孩子們活動的空間也大。還需要找先生傳授孩子們一些生存的基本手藝，譬如刺繡、廚藝、算術識字等。
莫黛看著趙英姿笑道：「你不是要卸甲歸田？倘若你真的不做官了，你就當個收容院的院長吧，負責孩子們的衣食起居以及學識教導，你有的是銀錢吧？便是沒有，也可以向聖上請一道聖旨，打著慈善救濟的名頭便可向那些富商要資助了，怎樣，有興趣嗎？」
趙英姿挑眉，眼裡閃過一抹促狹：「眼下我的官職卸不了，是以上規模的收容院一時間也實現不了，不過我可以替你照看那些孩子們，讓他們吃飽穿暖，也可以派人教導他們手藝，你想早些回家見你的那些相公們吧！」
莫黛笑了笑：「如此多謝了！」
「不用跟我客氣，到宰相府去，今日不醉不歸！」趙英姿握起拳頭。
「好，不醉不歸！」莫黛同樣握起拳頭與趙英姿輕碰，這便算是酒肉知己了。
到了宰相府時，趙英姿發現門前停了不少馬車，有一輛異常豪華，比自己的馬車大了一倍多，且是雙匹馬駕著。
趙英姿立時明瞭是何人了，冷嗤一聲，並不放在眼裡。
趙英姿將莫黛和穹清領進府，穿過曲曲折折的迴廊朝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趙英姿很興奮，一邊走一邊同莫黛閒聊著，她講得最多，莫黛只是聽著，偶爾才會應幾句。
宰相府比莫黛在鹿嶺鎮住的宅子大了好幾倍，裡頭的水榭亭台樓閣比比皆是，整體看來甚是大氣而又不失致。
現下天氣仍然寒冷，除了一些養在房內的盆景，府內的綠景不多，放眼望去，倒是顯得視野開闊不少。莫黛隨意一瞥，便見另一條迴廊內有幾人正一邊漫步一邊閒聊著，走在前頭的那兩個人，莫黛認識，一個是陸家的陸筠，還有一個便是陸筠的正夫趙琰天，亦即趙英姿的弟弟。
莫黛當即別開視線，眼下是正月，趙琰天來娘家也是最正常不過，沒什麼好意外的。
趙英姿也發現了陸筠那幫人，眉頭皺起，冷嗤聲再次響起。
「小黛黛，我們走快些，免得與那幫人撞上！」趙英姿說。
莫黛點頭，拉著穹清快步跟在趙英姿身後。除了穹清尚戴著黑紗斗笠外，趙英姿和莫黛的斗笠皆已摘下放在了馬車內。
然，儘管趙英姿、
莫黛和穹清三人已經走到前方好些距離，但陸筠那個沒眼力勁兒的居然追上前來與趙英姿說話。
趙英姿極其不耐煩地轉過身等著陸筠和趙琰天：「我和朋友要聚一聚，你們打哪兒來的往哪兒去，休要打擾我們！」
趙琰天一聽來氣了，好看的眉峰皺起，剛想反駁趙英姿兩句，忽然發現了莫黛的存在，整個人不禁一愣，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陸筠察覺到趙琰天的異樣，急忙關切地問：「琰天，你怎麼了？是否哪裡又不舒服了？」
趙琰天沒反應，眼睛死死盯著莫黛看。
而這時，陸筠帶來的人中忽然有一人驚喜道：「莫大溪？姐，是你嗎？」
莫黛聽那聲音甚是耳熟，順著聲音瞄向陸筠身後方，也不由地一怔，史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