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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0章 少想多做 文 / 竹露清響

    莫無雲拾掇好灶房內的活計,便同許韶林說要到鎮上的武夫人家接點浣洗縫補的活兒。莫無風本想跟著去,但許韶林和莫無雲均表示他才大病初癒,不宜過度操勞,讓他在家裡老實呆著。

    莫無風向來不會忤逆兄父的安排,不敢表現在臉上,只能忐忑不安地憋悶在心裡,於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莫黛默默地歎了口氣,拜託,無風小哥兒,她也很忐忑的好不好?

    她一孤女,不,是一孤魂初到此莫名其妙的世界,她的心裡才真叫抑鬱難平,惶恐不安!家裡窮沒關係,若是家人的關係和睦也就罷了,偏此身體的原主還是那樣一個不堪的貨色,害得一家老小對待自己要麼戰戰兢兢,要麼冷淡疏離,要麼痛恨厭惡,敵人的待遇也不過如此了,這樣的家,呆著還有什麼意思?

    丸牛依偎在莫黛的腳邊,小眼神很是不屑地掃了一圈這個破家,小短鼻子哼了哼:想那麼多作甚?既然覺得沒意思,何不離開算了?反正他們也不待見你!

    其實丸牛的心裡才不在意他們待莫黛如何,它在意的是他們待它並不如何,它可忘不了那倆孩子對著自己流露出的*裸的食慾眼神是多麼得可怕!

    莫黛愣了愣,是呀,她完全可以離開這個家,反正若非她自個兒回來,這一家老小想來是當她已經掉落懸崖死了,於他們來講,少了一個時常折磨他們的莫大溪,只會讓他們覺得生活更順遂了……

    想至此,莫黛不由地覺得心裡有些發堵,眼睛也有些酸澀,或許是佔據了這具身體的緣故,縱然她並非莫大溪,她還是覺得難受。觀莫大溪以往的作為固然可惡,但落得家人都跟自己反目的下場,即便是再怎麼十惡不赦的人也會覺得悲哀吧!

    「爹,我,我去後院瞧瞧,順便把雜草清理一下!」莫無風終究是找了個破綻百出的借口以躲開同莫黛獨處的尷尬場面。

    院子裡,莫無風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侷促不安地站在許韶林的面前。

    許韶林並不清楚兒子的意圖,皺著眉頭回道:「現下不過早春,哪有什麼雜草,你老實在屋裡呆著……」

    「爹!」莫黛出聲打斷許韶林的話,「讓他去吧,早些時候不是一直在屋子裡養病嗎?現下出去走走也好!」

    許韶林有些訝異地轉頭看向莫黛,不過他看到的只是莫黛的背影,此刻,她正朝正堂內走去。

    「罷了,你去吧,不要呆太久,當心身體!」許韶林歎了口氣,揮揮手說道。

    「嗯,好,好的!」莫無風歡喜地轉身朝後院跑,灰白色的舊袍子罩在他身上更顯其身形瘦弱單薄。

    莫黛將正堂內的長凳矮凳都搬了出來,而後從柴房內找來斧頭和一些碎木塊,開始動手修整那些缺腿受損的板凳。

    許韶林看著莫黛的動作,沒說什麼,只拄著枴杖進屋端出一個盛放針線和碎布頭的簸箕,坐在正堂的門檻上,縫補破掉的衣服。

    莫黛發現,自己現下不僅力氣大了,好似動手技能也有了質的飛躍,腦子裡想到的,手上自然就會成活兒。不出半個時辰,她已將家裡的板凳桌子修整完畢。

    修完後,她又到灶房去查看情況,昨晚被絆了一跤,她仍心有餘悸,想來是灶房內的擺設太過雜亂的緣故。

    一進灶房,莫黛發現,情況雖然不如她想得那麼糟糕,但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鍋碗瓢盆什麼的均被洗得很乾淨,但灶台及擺放雜物的木桌全都烏漆抹黑的,尤其讓她受不了的是,灶房的房頂以及各個旮旯角全都佈滿了黑乎乎髒兮兮的蜘蛛網。

    不是說這個世界的內務都是由男人操持的麼?

    莫黛不清楚別家怎樣,但被莫無雲三兄弟操持的結果在她的眼裡顯然是不及格的。不過,她不是不能理解,當一個家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所有的心思皆在為糧食所苦時,誰還會注意到這些細末枝節?

    莫黛挽起衣袖,將灶房裡裡外外清潔了一遍,直到將一大缸的清水全部用完方才停下動作,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細汗,掃了一眼乾淨的灶房,心裡方覺差強人意。

    丸牛一直趴臥在一個盛放了麥秸的柳條籃內瞅著莫黛的動作,不時地哼哼上幾聲,很不看好莫黛的此種吃累不討好的作為。

    許韶林雖然一直埋首縫補衣服,但其實一直在觀察著莫黛。

    從昨晚開始,他便覺得莫大溪與以往有些不同,但當時心急兒子莫無風的病情,並未在意。今日再看來,莫大溪確實是與之前不同了。先不說昨晚莫大溪救了莫無風是事實,便拿今早的事情來看,她居然想要把自己的吃食讓給兩個孩子,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現下,她居然主動將家裡的桌凳修整好了,還進了她之前從來都不願進的灶房,並將其裡裡外外清潔了一遍……

    「爹,缸裡的水沒了,我去村頭挑水。」莫黛挑著兩個空木桶出了門,丸牛扇了扇大耳朵,不屑地哼了哼,她想幹活就幹吧,累死拉倒!

    「啊……哦,好……」

    許韶林愣愣地看著莫黛輕巧地擔著空桶出門,欣慰歡喜與擔心害怕一起湧上心頭,前者為著莫大溪明顯變好的趨勢,後者為著這變化是否只是一時的。

    不過,不管莫大溪怎樣,終歸都是他的孩子,不僅僅是兒子的妻子,她也是他從小養大的孩子啊!四日前,他從杏林和桂花那裡得知大溪掉落懸崖時,他當即便有種天塌地陷的感覺,心裡的絕望程度不比妻主莫阿花以及大哥許韶華去時少。昨晚,當大溪好好地出現在他面前時,天知道,他當時多麼激動歡喜!

    大溪

    溪啊,莫要怪無雲他們,其實他們心裡也是希望你能活著的,否則,他們兩日前便會聽了族長的意見為你準備後事了。妻主在一家之中那可是天一般的存在,若是天塌了,這家也便不成家了!

    許韶林一時間百感交集,眼角不覺流下淚來,他抬袖拭去,三十二歲的清俊面龐早已因終日的操勞而爬滿細密的紋路,顴骨因瘦弱而略顯突出,肌膚蠟黃粗糙。他放下針線簍,抬手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腿,接著繼續縫補衣服。

    丸牛趴在柳條籃內,小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麥秸,那女人做事的效率很快呀,為何去了這麼久還不回?好無聊啊好無聊!

    莫大溪家位於村西口,與雲姆山挨得最近,而村裡唯一的水井卻是位於村東口的。莫黛不想太過招搖,故意繞了道,多走了近一倍的路程才來到水井邊。

    村裡人大多起得早,有什麼活計也是早早做完,挑水什麼的,更是天不亮就將水缸挑滿,莫無雲便是如此。現下已是巳時初,莫黛估摸著水井邊已經沒人了,然而,當她到時,發現一個中年男人正挑了水打算往回走,於是便和莫黛碰上了。

    那男人身形不高,約摸一米七,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略顯發福,長相普通,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墨綠色長衫,頭髮鬆鬆地在腦後綁了一道,顯得雜亂毛糙。

    莫黛一瞧見,腦子裡立時便調出此男的信息,是鄰居杏林嬸的大相公李召妹。

    「李大叔,你也來挑水啊!」莫黛笑著打招呼,既然躲不過,那麼就硬著頭皮打招呼吧,畢竟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豈料李召妹一見莫大溪,肩上的擔子登時便滑落了下去,兩桶水噗咚摔地上灑了個精光,再一瞅他人,僵硬在原地,臉色是見鬼的慘白,嘴唇也無血色,一雙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圓,顯然被嚇壞了。

    莫黛抽了抽嘴角,青天白日的,至於這麼害怕嗎?端看她身後的影子就曉得她不是鬼了。

    「那個,李大叔,你莫怕,我是莫大溪啊……」

    「啊!」李召妹突然大叫一聲,猛地蹲在地上,兩手抱頭,渾身發抖,「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李大叔,你誤會了,我是活人,不是鬼,那日我與杏林嬸去打獵掉落懸崖並沒有死……」

    豈料,莫黛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李召妹愈發驚恐,並一路跌跌爬爬地逃回了家,連扁擔和木桶也顧不得拿了。

    莫黛聳了聳肩,逕直走到水井邊打水。莫黛總共挑了三趟才將水缸挑滿,她蓋上水缸的蓋子,正想喘口氣,卻突然聽到院門外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緊接著,自家的破院門就被人「光當」一聲踹開,大力地撞在牆上,由於一邊的門軸早已老舊不堪,如今被人一踹,便徹底被摧垮了,整扇門板摔落在地上。

    「這是幹什麼呀,他杏林嬸?」許韶林見莫杏林領著一大群人怒氣洶洶地闖進自己家,心臟一個抽緊,又驚又慌,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讓莫大溪那個沒死成的遭瘟女給我滾出來,居然敢欺負我家召妹,老娘今日要揍死她!」莫杏林粗著嗓門,咆哮嘶吼著,聲音大得能傳到幾里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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