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 城門要開了 文 / 六不散人
李佑吾的話說得沒錯,不管如何,看來如今要破解這座冥都背後的秘密,只有先從找到那些女子開始下手了,或許找到她們的同時,也便是跟那山鬼正面交鋒的時候。
而我們商量下來,目前可以找到她們的最大可能的地方,便是那城中心的大廟塔樓裡,可是平時大門緊閉,一般人都是無法進入的,即便是硬闖進去,也不知道裡面到底有著多少機關埋伏,冒然行事不但不會成功,還可能打草驚蛇損兵折將。
那老漢說道,那大廟裡的情況,雖然他以前被抓進去做工時也進進出出好幾回,但是每次進去之後,也都只是在外圍的一排密室裡幹活,那六角塔樓裡從來沒有進去過,也從來沒從那樓裡傳出過什麼聲響,至於平時城民領酬勞,那就更不可能靠近塔樓了,都是在院子裡卸貨收錢走人。
王連長此時說道:「鐵蛋他們還在那裡餓著,我們吃完得幫他們送些食物過去。對了,不知道為何這城裡,有些人丟了魂魄,而像我們這些人,就還是正常的呢?」
這個問題也正是我想瞭解的,便看著阿良伯和巫師老漢。
「這個問題說來也簡單,我們進城之後早已都將所有清醒的人匯合一起,相互對應過一遍了。老爺子最有話語權,據他統計,進了這城裡的人,不管是哪一批進城的,唯有兩種人是不會丟失魂魄的,那就是八字全陰的女子,和八字全陽的男子。」
哦……怪不得,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和李佑吾、金發財自然是八字全陽的,即便不是祖靈之身也可保神智清晰,而阿紫是八字全陰,也不成問題。至於阿虎阿豹,之前能目測阿依朵的魂靈,自然身上受了泰國某種法術的加護,那王連長及其餘幾個清醒的士兵,應該便是八字全陽的人了吧。
「難道,這裡的山鬼和那些藍眼睛的鬼物,他們看不出你們和一般人不同嗎?」金發財問道。
「看得出看不出又有什麼區別,反正也都是逃不出去的。在這裡呆著,就跟那些失了魂的人,沒啥區別。」阿良伯說道:「當然,我們這也只是猜測,或許他們真的不知道也有可能,總之我們在外面不能暴露自己神智清晰的身份,平時走路說話,都要多幾個心眼,混在人群裡,也難以分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說對吧?」
阿良伯話雖這麼說,但是在我看來,有這麼一群人在,對我們將來的逃生必然是有幫助的。
酒足飯飽,一行人起身告辭,順便打包了幾份實物,便匆匆下樓。
出門時,李佑吾故意擋在了我前面,讓其他人都先行,我意識到他有話要說,便放慢腳步,假裝東張西望觀看街景。
待到前面的人與我們拉開了幾米距離後,李佑吾在我身邊輕聲問道:「大官人,你不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嗎?」
「怎麼了?」我聽到他一說「不對勁」就知道這傢伙必然有所新發現,這已經成了他關鍵時刻的口頭禪一般。
他搖了搖,微微鎖著眉頭輕聲說道:「我也說不出來有一種什麼感覺,總覺得前面那些肉端上來時,有一種很怪的味道。但是又吃不出什麼問題來,就是一種嗅覺,奇怪的嗅覺。」
我回憶了一下之前的菜餚,當時邊吃邊聊,加上餓得風捲殘雲,倒也不是很留意:「好像沒什麼問題吧,我們家對食物的要求很嚴格,如果是那種不乾不淨的東西,吃完馬上就會鬧肚子,現在好像沒啥感覺呀。」
李佑吾看了看前面的人,低頭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不是說那肉有問題,而是這肉的氣味隱隱透出一種……我怎麼形容呢,就像我第一次聞到王連長身上的味道一樣,就是跟一般人不太一樣。」
他既然開了話頭,我倒也順著他的意思問下去:「對了,記得你第一次就說他身上有點鬼味什麼的,我發現你對王連長總有一種防備的心理,但是我看了這人也沒啥不同,雖然有點領導脾氣,但是心眼不壞,挺正直的呀。」
李佑吾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嗯,人是不壞,但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真是奇怪。」
我知道他的嗅覺敏銳,可如今既然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便也不能再繼續問。前面的人已經快走到城中廣場那裡,突然看到他們幾個一陣慌亂,好像出了什麼狀況,我們便加快了腳步追了上去。
只見金發財面色煞白,兩眼犯直,雙腿無力,被阿虎阿豹架著,口中直嚷嚷:「哎喲媽呀,哎喲媽呀……」
旁邊的人都已經慌了神,我見狀趕緊說道:「別慌,趕緊扶他回去!」
我知道,這金胖子一發暈,肯定會又有新的發現,而這城中心廣場離那六角塔樓距離太近,旁邊已經逐漸有幾個眼神呆滯的路人停下腳步在看著我們。
如果在此時不小心暴露了我們的身份,一定會惹出不小麻煩,此時趁他還沒清醒過來,最好的辦法,便是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阿虎阿豹的力氣大,便輪流背著他一路疾走,我們幾人也跟緊了腳步,向阿良伯他們的院子趕,按照上一次在地下水道裡的經驗,金發財的昏厥時間也不過短短幾分鐘而已,但是這回不同,一路走了快有二三十分鐘,眼看著馬上就要回到院子了,金發財卻依舊趴在他們背上處於昏迷狀態,甚至連之前還能哼哼的力氣都沒有了。
回到院中,王連長將帶回的食物去那個裡屋分發給他們吃下不提,阿良伯則安排我們把金發財搬到了隔壁一屋子裡,將他放平躺在了一張木板床上,隨後阿良伯帶著阿紫去廚房為大家生火燒水,主僕兩人許久未見,敘敘舊也是需要的。
阿虎阿豹出了屋子,繼續負責跟著那些老鄉看守院子。只留下我和李佑吾,守在金
發財身邊,等他醒過來。
等著等著,也許是太累的緣故,李佑吾竟然已坐在長凳上靠著門背打起了輕輕的呼嚕。我瞧瞧出門,跟阿虎交代了幾句,讓他們都自己調整好輪班休息的時間,隨即回到房內,盤腿坐下,準備打一會坐恢復體力。
手結天地印,很快便入了定,神識與心智開始慢慢脫離,從天靈竅浮起,停留在上空,先環視了一遍屋內,金發財依舊如昏睡般橫躺在木板床上,李佑吾好像正做著夢,一邊輕聲打鼾一邊面部表情時而皺眉時而又平靜。
我想起很久沒有見到阿依朵了,便將神識鑽入背包中,念完咒語鑽入鳥頭匣,熟門熟路的進了那枚指甲舍利子,看到她依舊躺在地上熟睡狀態,穹頂上的琉璃光照在她的臉上,顯得溫暖而靈動,要是不說,誰會想得到她只是一個遊魂而已。
「阿依朵,阿依朵!」
「主子!」阿依朵睜開眼看到我在面前,睡意惺忪的兩眼立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一骨碌爬起身來,又雙手抱拳嬉皮笑臉地做了個作揖的姿勢:「主子在上,受小侍靈一拜,哈哈哈。」
「行了行了,別嬉皮笑臉的,主子現在可有難了。」接著我便將這兩天的一路遭遇跟她大致說了一遍:「現在這個城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就算出了城也不知道怎麼逃出這鬼地方,你看我這個修陰陽的人,自己倒把自己困在了陰陽夾縫裡了。」
「陰陽夾縫……陰陽夾縫……」阿依朵來回踱著步,一邊重複著這句話,一邊思考著什麼,我見她想得認真,便也不去打攪,順眼看了看那顆之前幽靈胎的小石粉還在洞口,只是原來的綠色已經好像慢慢變淺,逐漸跟那舍利子的白色越來越接近了。
「咦,我想到了!」阿依朵突然飄到我面前:「主子,你現在不也是一個神識而已嘛,那個什麼巫師老爺子,他的魂魄可以出城,你怎麼就不行,你也可以出去呀,不但你可以出去,我也可以出去呀!」
「對呀!你不說我倒自己忘了,哈哈,你真是太棒了!」被阿依朵一提醒,真是讓我茅塞頓開。
「主子,那還猶豫啥,咱們趕緊走,我也想出去玩玩,現在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呢!」阿依朵不由我答應,便先朝著洞外跑去。
之前那次,她在裡面才睡了幾分鐘就已經使得魂力提升了不少。這個舍利子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量,可以幫助阿依朵迅速恢復活力,如今看她一副活奔亂跳的樣子,看來又補充了不少能量。
兩人一同藉著咒語出了鳥頭匣,趁著還未被李佑吾聞到阿依朵的味道,趕緊穿門而出,從院牆上空飛出去,一路沿著小巷子七拐八繞地到了大街上。
這一路上,我發現阿依朵的魂力果然今非昔比,之前也只是跳一跳可以騰空而已,可這回,竟然可以跟著我的神識一路飛行,一點也不落下。這才在鳥頭匣裡睡了兩三天的功夫罷了,進步如此之快,真是難以想像。
兩人沿著大街向著城牆方向一路疾行,眼看此時城門未開,便輕輕鬆鬆地飛躍了十多米高的城樓,這天色也隨著越過屋簷的過程,瞬間從黑暗過度到了白天,我擔心阿依朵受不住白天的光亮,趕緊先落下身子,問道:「這外面就是白天了,你沒事吧?」
「沒事,一點感覺都沒有,就跟在晚上一樣舒服。」她輕鬆地揚了揚眉毛,隨我一起落在了牆外的石橋上,「真是奇怪,以前白天就渾身難受,可是這裡好像一點都沒有那種窒息的感覺。」
我暗想,要說鳥頭匣的能量補充,未必不是原因之一,但是目前來看,還可能是這裡的白天,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白天,只不過是一個陰陽夾縫裡的一種類似白天黑夜的幻像吧。
「接下來,我們去哪兒呢?」阿依朵望著城外一片無邊無際的農莊和樹林。
「走,先去那棵老榕樹那裡瞧瞧,我們進來的入口就是在那裡消失的。」我一邊說著,一邊又向那林子方向飛去,因為我知道,雖然阿依朵的魂力提升的很快,但是我的神識是有使用的極限的,雖不像那個巫師老漢一般只有短短一炷香,但是畢竟這裡是個無限循環沒有盡頭的地方,萬一把自己兜得沒了體力,可是一點回去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那林子中央,站在那老榕樹腳下,上面還能依稀看到李佑吾刻在上面的字和箭頭,但是那地下水道的出口依舊沒有看到。
短暫的商量,我們決定先向著反方向的遠處尋找,由於神識飛行的速度遠比跑路來得快,所以兩人一路飛行,沒有多久便又回到了榕樹跟前,果然跟那些人說的一樣,從起點又跑回了終點,就像在繞著一個無形的球兜圈子一般。
我們又沿著城外的護城河繞城而飛,幾圈下來一無所獲。後來又去沿途看了看農莊,那裡有很多被派出來一搓搓分散著做工的城民,種田喂雞伐木……各忙各的,雖眼神呆滯,卻動作麻利。一路上我們並沒遇見有監工的鬼物。估計下一次城門再開的時候,便是這群人回城交差領錢,換下一批城民被押出來勞作的時候。
阿良伯說過,最近這段時間是城門開開關關的高發期,如果運氣好,我們或許會遇見那些押著新一批出城城民的鬼物吧。
兩人實在已經找得沒了頭緒,也想不到什麼破解那消失的出入口的玄機,便打算回到城門前的石橋上埋伏,如果我神識的體力能夠堅持便堅持等著,萬一撐不住了,從那裡去的路也很近。
兩人來到石橋上,擔心暴露身份,便順著河岸躲到了橋洞下面,正好有橋座的石基,露出水面一大塊,兩人坐在那石基上,抬頭側眼勉強可以看得到那城樓的位置,一旦城門出現,我們便能發覺。
等得無聊,我便問阿依
朵:「對了,你在裡面睡了兩三天了,沒醒過嘛?會做夢嘛?」
她搖了搖頭:「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啊,進來之後就一直睡,直到你叫醒我,原來都已經兩三天啦……做夢……好像做,好像又沒做……」
「什麼好像好像的,自己做不做夢都不知道啊?」
「嗯……怎麼說呢,雖然沒有具體的什麼夢境,但是我總覺得中間好像有人在跟我說話一樣。」
「說話?說什麼話?是認識的親友的聲音嗎?」我聽她這麼說來,暗暗覺得有所玄機。
「肯定不是,因為那個聲音遠遠的,但是又很有力量,雖然說的是我們彝族語言,但又有些聽不懂,好像是古彝語……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我追問。
「而且不是一般的對話,好像是在唸經一樣,又好像在教我什麼……」
我雖然不知道她說的這到底是夢境還是幻覺,但是我隱隱覺得,也許這就是她為什麼只睡了短短兩三天,就可以魂力提升如此之快的原因了。而這「唸經一樣」的聲音,難道是畢阿蘇拉者?甚至是釋迦摩尼在舍利子上留下的一絲心念嘛?
此時,突然腳下的河水咕嚕嚕地冒起了波瀾,我們趕緊飛離石基,細看之下,只有這橋洞之下的河水在冒泡,而兩邊的河水依舊平靜如鏡,橋上隱隱傳來悶悶的隆隆聲,我測目望去,那城樓之下的牆體出現了如海市蜃樓一般的煙幕,那座大門正在煙幕裡隱隱約約地浮現!
「啊呀,主子,城門要開了!快看快看!!……哎?主子,你怎麼了?」
我知道我們的埋伏已經等到了開門的時機,可是我的神識卻在此時消耗殆盡,快撐不下去了,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