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第13章 遠隔千里的撕扯牽掛 文 / 阿竺
第13節第13章遠隔千里的撕扯牽掛
回到賓館的接待室,趙剛發現關昊臉色慘白,頭出虛汗,手不離胸口,就趕緊打電話叫來了醫院心內科主任醫師,當這位醫生進來時,關昊意外的看到了跟在後面的老夫子陶笠。
檢查完後,這位主任醫師說道:「除去心跳過快外,沒什麼異常。」他建議要多休息,主動休息,別飲酒。
送走這位醫師後,陶笠留了下來。由於上次陶笠接夏霽菡轉院,常遠和趙剛都知道在關昊的交際圈中有了這麼一個人。
吃了大夫給的藥後,關昊好些了,看到這麼多人為自己擔心,他很是過意不去,他知道常遠有早睡的習慣,就讓常遠先回去了,然後對趙剛說道:「你也回去吧,家裡有小孩回去太晚不好。」
他說的的確是這麼回事,劉梅給趙剛規定的時間不能超過十一點,過了這個點就別回家了,自行解決住宿問題。
趙剛問陶笠:「陶院長還回錦安嗎?」
陶笠現在是錦安市醫院的副院長,這次來督城是幫助這裡的醫院做個胸外手術,本來他剛吃完飯,正想著回錦安,這時就聽到陪他一起吃飯的老同事說關市長在賓館,感覺心臟不好,他就跟著同事來到醫院,帶上檢查器械和應急的藥物外,趕到了賓館。說真的,他這位老同學已經有半年多沒見面了,他剛一見到關昊後,不由的有些心疼。他形容憔悴不說,而且很瘦,更顯得胳膊腿長了。關昊的情況關垚跟他說過,他幾次想找關昊聊聊,但都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到了錦安,他知道關昊周圍的人環境不像在督城,況且爸爸也和他同朝為官。接觸頻繁怕對這個老同學產生影響,但是他這位市長同學的一舉一動他都時刻在關注。所以當他看到趙剛問他回不回錦安時,就非常乾脆地說道:「趙市,您放心回家,他說回錦安就回錦安,他說留在督城就留在督城,我隨他。」
趙剛見他們老朋友見面,也想給他們留下空間,就說:「那你們好好敘敘,有什麼情況再給我打電話。」
陶笠扶了扶眼鏡,說道:「您放心,別忘了我是大夫,把他交給我不會有事。」
趙剛回到家,對劉梅說道:「我看他的身體快垮了,鐵人也擱不住這麼熬啊。」
劉梅流出了眼淚,說道:「老趙,要不把咱家鐵蛋認給他當乾兒子?」
趙剛看了一眼劉梅,又看了一眼熟食中的兒子,說道:「不幹那事,讓別人說三道四犯不著。再說了,他又不可能這輩子都沒有兒女,我也怕刺激他。」
「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癡情。」劉梅擦了一把眼淚說道。
吃了藥後,關昊平靜了一會,但是只是一會心口就又難受,他對陶笠說:「我們幹嘛?」
陶笠說:「聽你的。」
關昊說:「我不想回錦安了,太晚了,咱們去部隊公寓吧。」
陶笠點頭。他沒讓關昊開車,而是開著自己的2000來到了關昊在督城空軍某部的首長公寓,不想當他開開車門,準備下車的時候,關昊突然說道:「老夫子,我不想在這裡過夜了,咱們去你家吧?」
當關昊透過車窗,習慣仰頭看樓上燈光的時候,他的心又一陣難受,就像被什麼人揪了一下,他下意識的用手摀住了胸口,不想進去了。自從夏霽菡走後,這裡,他就來過一次,他怕見到那鋼琴,怕聯想到那個彈琴的人。
陶笠聽他這麼一說,又關上了車門,轉頭開出部隊大院,向自己在督城的家駛去。可是到了小區門口,關昊又變卦了,那熟悉的車庫,熟悉的停車場,更是強烈的喚醒了他的回憶,他觸景生情,不停的擺手,說道:「走,走,不能來這裡,咱們還是回賓館吧。」
陶笠也不多問,開著車又回到了督城賓館,他們開了一間房,關昊心裡難受的要命,一頭倒在了床上,說道:「老夫子,我是不是要死了。」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陶笠給他計算著脈搏跳的次數,說道:「咱們去醫院吧?」
關昊搖搖頭,說道:「我要回北京。」說著就從床上起來,就要往出走。
陶笠攔住了他,說道:「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又犯心事了?」
關昊皺著眉,捂著胸口說道:「老夫子,跟你說實話,我現在除了工作上的事沒有任何心事,就是突然難受了。我懷疑今晚喝的酒有問題。」
「你這樣下去不行啊?」陶笠根本就不認為是酒的問題。
「不行又能怎樣?」他故意揚了一下眉,說著就往出走。
儘管他故意裝得的若無其事,但是陶笠卻看不出他的瀟灑,相反看出了他心底裡的無奈和孤獨。望著他的背影,說道:「你幹嘛去?」
關昊已經走出了房門,他頭也沒回,舉起手中的車鑰匙,向陶笠晃了晃,跨進了電梯,就下樓了。
陶笠無可奈何的回到房間,想了想他就給關垚打了電話。
正如劉梅比喻的那樣,此時,關昊就如同一隻孤獨的夜鷹,穿梭在夜色中,向他心靈最嚮往的地方飛去。眼下這個地方無疑就是他們的新房。
他回到了新房,指望著能在這裡安然的睡一覺,簡單的洗漱後,他鑽進了被窩,躺在鬆軟的床上,果真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可是,他突然就被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驚醒:
「昊——」
是她,這聲音絕對是她。
他滿頭大汗坐了
了起來,氣喘吁吁,心騰騰的跳著,再也沒了睡意。他走到了窗前,拉開了窗簾,就看到了寂靜的城市沉浸在一片清冷的夜色中,一鉤彎月高掛在天上,冬季的天空,顯得寂寥而深遠,他的腦海中又響起了剛才她的呼喚聲,是那樣的真切,彷彿就在耳邊。
萏萏,你在叫我嗎?我聽到了,此時我也在叫你,你聽到了嗎?無論你身在何地,無論你的心裡是否還有我,無論時間過去了多久,我都會在這裡等著你……想到這裡,他的眼裡流出了兩行清淚。他打開了窗戶,立刻冬夜裡的冷風撲面而來,只穿著睡衣的他不禁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重新回到床上後,他輾轉反側,心亂如麻,耳邊總是想起她叫他的聲音,難道他的萏萏遇到了什麼不測?難道是她懷著孩子出現了什麼問題?想到這裡,無法排解的焦慮讓他從床上一躍而起,他穿好了衣服,就下了樓,剛走到樓梯口,就發現樓下亮著燈,他有些納悶,他記得上樓的時候關燈了。很快,他就看到了從沙發上坐起來的關垚,他躺在那裡正看電視。
關垚見哥哥下樓了,就奇怪地問道:「哥,你幹嘛去?」
關昊看到弟弟在這裡,他就明白了,肯定是陶笠不放心自己,給關垚打了電話。他連問都沒問就說道:「小垚,正好,我睡不著,陪哥出去喝杯酒。」
大半夜的想喝酒,不是有心事是什麼?關垚沒說話,關了電視,穿上外套後就和哥哥往出走。他們開車來到了關垚經常光顧的那家酒吧。記得上次也是在這個酒吧,哥哥的手機裡,第一次有了一個女人的照片。
這是京城很有名的酒吧,無論酒品還是服務,都是無可挑剔。關垚點了一支拉菲紅酒,被關昊制止住,他說:「來一支木桐吧,86年的。」
不一會,酒吧負責人親自把一個很普通的用原色木板釘制的包裝盒放在他們面前,滿臉帶笑地說道:「先生您真會點,這是我們通過期貨途徑才買到的酒,剛剛下飛機,本店只到了六隻。他打開木盒,果然裡面是六隻木桐酒莊的正牌酒。關昊拿起來,仔細看著上面的商標和說明,點點頭,揮下手,意思是他們可以到別處去醒這支酒。
那個負責人捧著木盒就下去了。
關垚看出哥哥今天有酒興,就點了與這支酒相匹配的四道小菜。然後就兩眼看著吧檯上,醒酒師在優的開啟這瓶酒。
關昊見弟弟不說話,就故意說:「嗨,怎麼不說話呀,心疼錢了,哥今晚就想痛飲。」
關垚把目光收回,他看了一眼憔悴的哥哥,低下頭,半天才說道:「哥,別說一支酒,您就是要我身上的一塊肉我都不心疼,只要哥哥……」他說不下去了,站起來,向吧檯走去。
當醒酒師懷著對陳年酒特有的崇敬和虔誠的心態,極其小心的把這暗紅色的液體緩緩注入面前酒杯裡的時候,關昊的心也有了片刻的安穩,他彷彿感覺到一個沉睡了多年的精靈被輕柔的喚醒一樣,然後用手托起酒杯,將鼻子湊近跟前,慢慢的聞著那淡淡的成熟的果香的味道。然後輕輕的啜一小口,將酒吸入舌尖,在嘴裡打著旋兒,才深深的嚥下去,那留存在舌尖上的成熟的黑加侖子果味和咖啡、烤木的香氣,以及單寧的勁道,才充分的顯現出來。
關垚看著哥哥陶醉的樣子,心裡輕鬆了許多。也學著哥哥的樣子,輕輕晃動著酒杯,仔細吻著陳年酒那複雜的味道。然而,這瓶酒還沒喝完,關昊的耳邊似乎又聽到了夏霽菡那聲喊叫,是那麼的絕望和淒楚。他的手一鬆,酒杯就掉在了桌上,紅色的液體灑在桌面上。
關垚說:「哥,怎麼了,不舒服嗎?」
關昊半天才回過神,說道:「小垚,今晚真是奇怪了,我已經聽到兩次她在叫我了。」
關垚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說道:「哥,你思慮過重,這樣對身體不好。」
關昊扶起酒杯,立刻就有服務生上前把桌子擦乾淨。他苦笑了一下,說:「也可能是幻聽吧。不過剛才在家裡我就聽到她叫我,剛才好像又是在叫我。」
「哥,你好長時間不回家了,爸爸內疚的很啊,抽時間回去一趟吧。」關垚說道。
關昊沒回答,而是說:「小垚,你結婚吧,生個孩子就好了。」
「哥,我和周月都說了,你一時不結婚,我就一時不結婚,她願意就等,不願意就請便。」關垚賭氣地說道。
「那怎麼行,你別比我,我是特殊情況。再說你這樣會讓我心不安的。」關昊皺著眉說道。
關垚不想和哥探討這個問題,就說道:「哥,咱們不喝了,回家吧。」
「回家,回哪個家?」關昊眼裡出現了迷茫的表情。
關垚的眼睛又一陣潮濕,他說道:「哥,你要注意身體啊,不管怎樣,你還有工作,你是一個地方的市長,要振作啊。你這樣耗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關昊知道他擔心了,就說道:「我沒有不振作,我一直在努力為錦安人民工作,爭取把錦安帶入全省前五名之內。我身體也好好的,能吃能喝,而且現在胃病也好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走,回家。」說著,站起就走。
關垚招呼過來服務生,將剩下的小半瓶酒存在酒吧,刷卡後就追了出去。
關昊早就坐在了奧迪裡,等他出來後,說道:「小垚,你自己坐地鐵回去吧,我要回單位。」
關垚剛想問問他喝酒了能不能開車,就見哥哥駕著車噌的就躥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關昊開著車,駛出了京城,他沒有直接回錦安,而是中途下了高速,拐入了督城防洪大堤上。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防洪大
堤漆黑一片,只有兩束汽車燈的光亮,刺亮黎明前的黑暗,打破了兩邊的寧靜,驚醒了樹上的小鳥。
奧迪緩緩的行駛在大堤上,他降下車窗,原野的冷風立刻肆虐著鑽進來,車內立刻冷如寒夜,他渾身戰慄了一下,又關上了車窗。快到三關壩了,他甚至聽到了老杜的狗的叫聲,於是,他在相對寬闊一點的地方掉頭往回走,走著走著那種莫名的躁動和不安再次襲來,他真切的感到了胸口絲絲拉拉的疼痛,他斷定他的萏萏肯定遇到了什麼不測,不然他整夜不會這樣坐臥不寧的。
他踩住了剎車,下了車,站在防洪大堤上,對著夜色下的茫茫原野,不由的脫口喊出:
「萏——萏——」
只這一聲,就足以讓他心膽俱裂,淚流滿面……
關昊的感覺沒有錯,儘管夏霽菡沒有遇到什麼不測,但是她也經歷了人生最大的陣痛。
頭天晚上,在李偉的家裡,他們剛剛吃完飯,夏霽菡正在用水彩筆跟豆豆一起在紙上塗塗畫畫的時候,她突然就感到了肚子疼,起初沒太在意,因為離醫生給她算的預產期還有將近一周的時間,她繼續在紙上畫著一朵五瓣的粉色小花。豆豆天生對花感興趣,也模仿著她的樣子在畫這朵小花。
只是智障兒童注意力先天就差,豆豆還沒畫完,又對彩筆盒上的小鹿來了興趣,夏霽菡就藏起小鹿,繼續用花誘導她。李偉這時拿著一張紙過來,他見夏霽菡在費力的教著豆豆,就說道:「小夏,別太認真,你看我都不讓豆豆上學,在家裡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夏霽菡的肚子又疼了一下,說道:「表哥,我還是覺得你應該送豆豆去上學,這樣對她的將來有好處。」
李偉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普通學校不收,到了特教學校後,她看到那麼多奇怪的孩子尤其是聾啞孩子扯著大嗓門說話的時候,嚇的哇哇哭,真是尿褲子了,一提上學就擺手,怎麼也不去了。」
夏霽菡在督城的時候,採訪過特教學校,那裡的孩子的確像李偉說的那樣,都很奇怪。尤其是聾啞孩子由於先天的缺陷和發音位置的區別,聲音幾乎都是直著出來的。就像沒有經過消音的排氣管一樣。儘管豆豆是智障,但她的性格安靜,而且生性膽小,聽了他們的說話聲嚇的尿褲子就不足為怪了。
李偉繼續說道:「什麼學不學的,她不願去就在家呆著吧,已經夠不幸的了,我不想再勉強她,我有時間就教她,沒時間她就跟大姐玩。我感覺她對手工有興趣,看見我雕刻,她也學,就是不敢讓她拿刻刀。」
夏霽菡也發現了豆豆對畫畫和雕刻感興趣,有的時候摸著爸爸的木雕能看好長時間。只是李偉怕傷著她,不敢讓她學。
李偉把手中的紙放到夏霽菡面前,說道:「看看,怎麼樣,這是我剛才設計的花幾,提提意見?」
夏霽菡看到這張紙上是一個鉛筆畫的花幾,看了看說道:「我不太懂,不過既然是花幾,那麼四條腿尤其是這個部位有點弧度是不是更嫵媚一些。」
「呵呵。」李偉笑了,說道:「你用詞很獨特,第一次聽到有人將這個詞用到紅木傢俱上,而且是木腿上。不過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知道嗎?這弧度一出,用料就大多了,如果是傢俱廠,人家就要核算成本了。」
夏霽菡想說什麼沒有說出來,她皺了一下眉,倒吸了一口氣。李偉問道:「怎麼了?」她說:「可能是吃多了,肚子有點疼。」
李偉說:「吃多了只能是撐得慌,怎麼也不會肚子疼。大姐,大姐。」他衝著餐廳叫道。
立刻,一個身材健壯的六十多歲的女人從餐廳小跑著出來,急忙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李偉說道:「小夏肚子疼,你快看看怎麼回事。」
大姐解開了腰間的圍裙,擦著手說道:「怎麼個疼?」
夏霽菡皺了一下眉,不好意思地說道:「沒事,就疼了兩三下。」
大姐跟李偉說道:「別是要生吧?」
李偉一聽,馬上就說:「大姐,你趕緊給她收拾東西,我去暖車,咱們馬上去醫院。」
這位大姐其實是李偉一個遠房的堂姐,豆豆媽生豆豆時難產而死,李偉就把在茶廠幹活的這個堂姐接到家裡來,照顧豆豆。十多年過去了,大姐始終在這個家裡照顧他們父女倆。夏霽菡來了後,李偉考慮到將來家裡添人進口,大姐的勞動強度肯定要增加,就把大姐的工錢增加了一倍,本來就沾親帶故的,這下大姐就更高興了。其實夏霽菡住進來後,豆豆幾乎不用大姐照顧,一切都是夏霽菡的事,包括睡覺豆豆都跟夏霽菡在一個房間。李偉擔心夜裡她休息不好,就讓豆豆回大姐的屋,豆豆不願回,夏霽菡也不願豆豆離開,有了豆豆,她可以夜裡不害怕,甚至可以黑燈睡覺。另外在表哥家白吃白住,夏霽菡巴不得能為這個家做點事。所以,照顧豆豆就成了她義不容辭的責任。她買來許多專業的書籍和針對智障兒童的教材,對豆豆進行啟蒙教育。每天都趴在桌上教豆豆算數、認字。看她真拿事當事的樣子,李偉就勸她對豆豆不要著急。而夏霽菡認真地說道:「表哥,你不能管豆豆一輩子。最起碼的生存技能她要學會。該她面對的你不能代替。」
自從夏霽菡來了以後,豆豆明顯懂事多了,而且還會做一些簡單的勞動。只是豆豆就更加的依賴她。一會見不到姐姐都要找。這會聽說姐姐要去醫院,本能的抓住了夏霽菡的胳膊。李偉說:「豆豆,聽話,姐姐去醫院生寶寶,你跟姑姑在家。」
大姐說:「你一個男人家跟她去醫院不方便,咱們都去吧,反正豆豆也不惹事。」
李偉想了想也對。就出去暖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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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霽菡說道:「大姐,沒那麼快吧,還差好幾天呢?」
大姐說:「憑白無故的肚子疼,就是不該生也要到醫院去看看。咱們住的離醫院遠,真疼起來就晚了。」
夏霽菡沒再堅持,因為她的肚子越來越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