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4.低74章 農家燜小魚 文 / 阿竺
第74節低74章農家燜小魚
「想不到是不行的。」關昊很認真地說:「你看,這房子的磚雕,這四檁八柱,還有這藍磚白灰勾縫、東西配房,那是典型的北方民居風格,現在保存這樣好的房子已經沒有了,過個十年八年的,物部門就會主動找上門來,每年給你一筆維修費,求你不折呢?」
「啊,有這等好事?」林嫂的眼裡放出驚喜的光芒。
「夏記者經常採訪物部門,想必知道一些,你要不信問問她?」
夏霽菡沒想到關昊點到了她,她只好沖林嫂點點頭說:「是的林嫂,關書記說的很對。典型的民居也在物部門的保護範圍之內,只是我不知道您這在不在保護範圍?」,
關昊掰下一塊薄薄脆脆的糊餅,裹上小魚,咬了一大口,衝著還在東廂房忙活的林嫂說道:「林嫂,你這打糊餅的手藝可別失傳了,許多農家院打的糊餅都不如你打的薄、脆、香。我看呀你和林哥別跑運輸了,歲數大了,手眼都不靈活了,就在城邊找個地方,開個特色餐館,保準能火。」
幾個人一聽,也共同附和著。
李俊說:「關書記說的是,全村的婦女就林嫂做飯好吃,很不起眼的東西經她的手一鼓搗,就好吃了,就是拌個白菜絲她也比別的婦女做的好吃,開個小飯館肯定行,主營燜小魚。」
「誰來吃這東西?那還不得賠姥姥家去?再說這幾年咱們這兒河溝裡的水一年比一年少,用不了幾年河都干了,哪兒還有小魚呀?」林嫂在屋裡說道。
林嫂說道是實情。
這幾年地下水位下降,督城有名的魚米之鄉面臨著困境,前幾年稻地裡還是泉水漣漣,自流灌溉,現在只有到了汛期河溝裡才有水。
「大環境沒辦法。」李俊說道。
「你還別說,林嫂說的極是。」關昊對夏霽菡和單勇說道:「這燜小魚一定要河溝裡自然狀態下生長的小野魚,就是那種尾巴挨著眼的那種,特別小,長不超過一寸,一生都長不大。吃河裡的浮生物,我和弟弟小的時候總是跟爺爺去郊外的河裡淘魚,知道什麼叫淘魚嗎?」
小單立刻說道:「淘魚就是撈魚唄。」
「不對,是淘,用臉盆淘。」李俊強調說,還用手比劃著。
「李書記說的對,就是選一條不怎麼流動的水特別少的河,用土擋住,截一段,站在河裡,開始一盆一盆的往外淘,直到把這段河裡的水淘淨了,裡面的魚就都剩下了,大一點的魚用來炸或者燒著吃,小的也就是魚星子用來燜著吃。那個時候副食供應不足,去郊外淘魚,幾乎成了我和弟弟暑假的全部業餘生活了。」
「想不到關書記還受過這苦哪?」林嫂在往飯桌上端菜。
「現在想想這是樂趣,別看我們那時生活艱苦,但也比現在的孩子幸運,可以伸手去觸摸大自然,現在的孩子呢,樓裡一關,快餐食品應有盡有,可有哪一樣是純自然狀態下的東西?夏天的時候我到一所學校去,聽到小學生朗讀課,我記住了兩句,大概是青青的磚,青青的瓦,藍藍的天,我當時就想,這都市裡的孩子,見過青磚青瓦嗎?大氣污染這麼嚴重,恐怕藍天都很少見了。」
「關書記說的我有同感。」李俊深有感慨。
「所以呀我特別懷念一首歌,讓我們蕩起雙槳,什麼時候聽到都動容。」關昊今天的心情很好,話特別的多。
聽關昊這麼一說,李俊就手拿著筷子敲了起來,嘴裡還唱著一句「讓我們蕩起雙槳……」然後他就說:「過去的歌就是好聽,旋律悠揚,聽著心情舒暢。」
可能是林嫂覺得今天人多,所以又端出一盤燜小魚,泛著那誘人的醬黃色的光澤,散發著陣陣濃香。
夏霽菡一看,不由的笑了,果然如關昊所說,尾巴挨著眼,一寸左右長。裡面還添加了黃豆、花生米,還有一兩個紅辣椒。
關昊見夏霽菡盯著那這道菜看,就說:「夏記者,吃過北方的燜小魚嗎?」
夏霽菡搖搖頭,南方是不缺魚的,這麼小的魚從來都沒吃過,而且還是這種吃法。
「哈哈,就知道你沒吃過,這是正宗的北方燜小魚。」關昊對夏霽菡說:「南方講究菜品的本來顏色,北方講究口味,但這燜小魚是絕不能講究顏色的,一定要放足夠多的醬油和足夠多的醋,放一兩個紅椒,提味,在放一點啤酒,記住是啤酒而不是料酒,這樣味道才鮮美,當然最好什麼酒也不放,只用醋和辣椒去腥味,這樣味道才最純正,最地道。我就很不喜歡吃酒店裡的菜就是料酒和味素的味道太重,這兩樣東西的使用尤其是味素,純粹是為了救得廚師的手藝而發明的。還有做這道菜的時候千萬要注意,小魚不能過油,更不能為了香而放豬肉,我吃過紅燒肉燜小魚,味道就不對了,肉香味太重,反而小魚的清香沒有了,跟吃一碗紅燒肉沒區別。」關昊很有興的說。
關昊今天的確很有談興,這個話題一說完,又接著了下一個,沖屋裡的林嫂說道:
「林嫂,我剛才說的話呀你放著,你就做這莊稼飯,保準火,你要不信我就跟你入股,賺了是我的,賠了是你的。」關昊邊吃邊說。
林嫂在屋裡「哈哈」大笑起來,李俊也納過悶來「哈哈」大笑,說道:「這買賣值,關書記穩賺不賠。」
眾人明白過來後都笑了。
夏霽菡問道:「林嫂,這小魚這麼小,怎麼去鱗和內臟啊?」
關昊一聽,撲哧地笑了出
出來,說:「外行,絕對的外行,我剛才說了,這小魚呀,只吃河水,你弄開它肚子什麼贓物都沒有,只有一個很小的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魚肚,還是透明的,根本不用去鱗和內臟,而且還不能反覆的洗,腥味沒了味道也減了。」
李俊笑著說:「林嫂,我看這小飯館就讓關書記掌勺吧,他比你懂。」
林嫂嘻嘻的笑著走出來,給他們擺上酒,說:「關書記這一說我真動心了,說不定哪天我真開了飯館,您這大書記可得賞光呀。」
「沒問題,你只要有糊餅和燜小魚,他天天去吃。」
李俊勸關昊喝一點酒,關昊說:「我的李書記你就饒了我吧,我就想清清靜靜吃頓林嫂做的飯,剛才在院裡聞到燜小魚的香味呀,哈喇子都快出來了,你就別讓我喝了。小丁,小單你們陪李書記喝點,我和夏記者以吃為主。」
李俊一聽,放下酒瓶子,拿起筷子說:「那我也以吃為主,你們倆喝吧,再不趕緊吃就都讓關書記一個人吃了。」邊說邊往嘴裡夾菜。
「我早就看出這個問題來了。」小丁說著,以最快的速度,把筷子伸到燜小魚的盤中,夾了一筷子,大口吃起來。
眾人一聽,不禁大笑。
夏霽菡看出,關昊今天的心情特別好,儘管剛剛舉辦了明禮儀講座,可眼前的這個書記不但吃飯不等齊、不讓人,而且吃相貪婪不管不顧,眼睛光盯著飯菜,就像好幾天沒吃飽一樣。真不知明禮儀培訓到哪兒去了。看他那狼吞虎嚥的吃相,實在忍俊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笑什麼?沒見過別人吃飯呀?」關昊故意板著臉,盯著她說道,就這,都沒耽誤他吃。
夏霽菡把臉扭向一邊,手指半掩著嘴,仍在不停地笑:「咯咯,見……見過,沒見過這麼吃的,咯咯咯……」
「噗——」關昊趕緊轉身,一口飯噴在後面,他連著「咳咳」了好幾聲都止不住,索性站起來,彎著腰不停的咳。
眾人都慌了,丁海立刻打開關昊的專用水杯,怎奈他根本喝不下去,一個勁的咳,臉憋的通紅,額上滲出了汗珠,眼淚也流了出來。
李俊過來照著他後背猛的給了他一拳,他一驚,居然不咳了,這才接過小丁的水杯,連著喝了幾口,氣喘噓噓的指著夏霽菡說道:「你,圖飯害命……」
夏霽菡嚇得臉都白了,她沒想到他咳了那麼久,看著他憋紅的臉和眼裡淌出的眼淚,心急得不行。
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李俊趕緊勸道:「沒事,沒事,夏記者,不怪你,要怪這飯太好吃,怪有的人吃東西太著急……」
「哈哈。」關昊大笑,他看出了她的緊張,心裡暖暖的,就說:「通過這次切膚之痛,我總結出一個經驗,那就是吃飯應該不語,尤其是吃粗糧的時候,更不該大意。」
夏霽菡看了他一眼,坐下繼續低頭吃著,這次輪到小單「咳咳」了,眾人又都笑了。
今夜,關昊沒在稻園留宿,因為夏霽菡他們是單位的車送來的,村裡沒車送他們,關昊就跟李俊說:「李書記,我只能跟你請個假了,我得把咱們的記者送回去,所以今晚就不在這住了。」
李俊不好意思起來,說:「關書記,我當了這麼多年村幹部,還沒見您這麼真誠地為老百姓辦實事的幹部,和我們打成一片,大夥兒真的受感動,您就別折殺我了,您能在這睡一宿也是我們的榮幸,何況您幾乎是天天來啊。」
關昊開的是001號專車,工作時間他都用這個車,只有自己下班了,他才開關垚的車。這兩天老蔣的叔叔去世,他就回山西老家了,都是他親自開車,給小丁當司機。
夏霽菡今天沒開車,她的車庫又被不知情的車堵住了,早上是田埴送她上班的。關昊把她和單勇送到電視台,如果換了任何一個人開車,她都會張嘴請求司機把她送回家,可是關昊開車她就不能這樣要求了,一來顯得對他不夠尊敬,二來害怕和他單獨相處。所以下車時她說了聲「謝謝,您慢走」的話,就沒再說別的。
而關昊把小丁送到市委大院後,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自己的車後,就又駛回電視台,因為他發現電視台的停車場沒有那輛小奧拓,這就是說她今天沒開車來,這麼晚讓她打車回家,一個女孩子實在不安全。
他默默地停在電視台對面的路邊,不大一會兒,就看到小單出來,發動了摩托車,卻不走,他在等她。夏霽菡出來了,她向小單擺著手,往前走去,小單就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意思是讓她坐自己的摩托車。
關昊不錯眼珠地看著,忽然有了妒意,一個毛頭小子都能做出他不能做的事,能沒妒意嗎?終於,那輛摩托車獨自而去。
他長長鬆了一口氣,才發現握方向盤的手,居然緊張的出了汗。他甩甩頭,自嘲地咧咧嘴笑了,這才掉頭,追了上去。
夏霽菡打發走小單後,就前後地踅摸著出租車,當她再次回頭時,看到了那輛熟悉的奧迪慢慢地在自己身後停下,她的心,就又怦怦亂跳起來,一種不可名狀的東西在心底瀰漫,竟然有些心酸了。看來他心裡還是有自己的,只是在欣慰的同時,又有一種隱隱的擔憂。
上車後,兩人誰也不說話,半天,還是關昊首先開口。
他穩穩地慢慢地駕著車,問道:「剛才站在村邊是不是想家了?」
她一愣,他居然連這都看得出來!可當時關昊正在聽李俊的匯報呀,他怎麼……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很感動,同時,又為這感動而愁腸百轉。她小聲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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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不錯,關昊當時的確在聽李俊的匯報,可這似乎沒影響他注意夏霽菡,他當時看到她癡迷地望著低飛的雁群,就知道她想家了。於是就問道:「多長時間不回家了?」
「一年多了。」結婚後,她就回去了一次,和田埴一起。去年春節她想回,由於田埴工作調到鄉下,他就沒時間陪她回了,媽媽也不讓她回,理由是他們剛建立家庭,經濟不寬裕,所以就沒回去,今天看到南行的大雁,她還真想媽媽了,想生她養她的那個江南小鎮了。
奧迪駛進小區的院裡,發現那輛切諾基沒在。
等車停穩後,夏霽菡輕輕地說了聲:「謝謝你。」說完,就要起身,不料,手被他伸過來的大手攥住。
她掙了掙,沒掙開,任由他握著自己的小手,放在手心裡,不停地撫著。車裡安靜極了,她甚至聽到了他擂鼓般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堅實、急迫。
「你、是離婚了嗎?」她小聲地問道,如蚊蠅那般細小。
心跳聲驟然消失,撫著她手的手僵硬地停住,說:「什麼意思?」
她的心一沉,他可能誤會自己了,她急忙說:「要是真的離了,就趕緊在找一個,男人沒家不好。」
他呼出一口氣,繼續揉搓著她的小手,半天才一字一頓地說:「我已經習慣了,有家和沒家沒什麼區別。」
他聲音低沉,語氣傷感,見她不說話,突然轉過頭,黑黑的眼睛幽幽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就這麼盼望我成家?」
她的心一緊,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就說:「我該下車了。」抽出自己的手,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是啊,她沒有忘記上次在衛生間見到他時他那冷漠的表情,她怕自己陷進去,到頭來受傷的還是自己。
他降下車窗,小聲說:「你、不請我上去坐坐?」
她的心,再次澎湃起來,看著他那孤獨的表情,幾乎就要點頭了,可大腦發出的信息卻是衝他搖搖頭。
他看著她,幽深的目光似乎有一種穿透力,能看到人的內心,說:「你不請我上去?」他不相信,還在進一步徵詢。
淚水,溢滿眼眶,她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
他默默升上車窗,慢慢地向後退出,到了門口,汽車猛地一甩頭,就不見了蹤影。
淚水,終於沿著兩頰流下來。她木訥地上樓,關上門後,就趴在沙發上,慼慼地哭出聲。
她不明白,她究竟上輩子做了什麼孽,今生讓她遇到這麼兩難的事,遇到不該遇到的人,使她平靜的生活無端生出許多波瀾。田埴和關昊,她注定會傷害他們其中的一個,可是,傷他們誰她的心都會疼痛。
想起關昊離去時眼睛裡的傷痛,她的心就隱隱地痛,儘管她不知道他因為什麼離婚,但看得出,他不情願這樣做,這不是他的錯,無論這個男人多麼驕傲,多麼的春風得意,但眼下他是孤獨的,就像是站在鋼絲跳獨舞的人,稍不留意,就會從高空跌下來,摔的粉身碎骨。
政壇上的男人,哪個不是在如履薄冰!那個不是孤獨似海。
一想到這裡,孤傲的關昊就成了她隱隱的牽掛。
他今天晚上那麼興奮,話那麼多,絕對不是因為林嫂做的飯好吃,尤其是他那麼滿心歡喜地送自己回家,就是想倆人能獨處一會兒。
他太忙了,他們即便是見面也是匆匆一瞥,有時連一瞥的時間都沒有,那天在報告廳的衛生間,不就是連一瞥都沒有嗎?
看的出,今晚他的心情很愉快,而且見到她還有那麼一點的喜出望外,結果她卻在他火熱的心頭潑了冷水。可是,不這樣做她又能怎樣做呢?
讓他進自己的家?和他一起不管不顧?
肯定不能!
無論是於她還是於他。
男人可以衝動,但她不能,她不想毀掉自己的家,更不想毀掉這個有著燦爛遠景的政治明星!
誰讓他們錯過了愛的季節。錯過季節的愛,再怎麼努力,開出的也是謊花,結不出豐碩的果實。
這就是現實,儘管殘酷,誰也沒辦法改變,就如同這裡的人們沒辦法讓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所以,長痛不如短痛,即便關昊在痛苦,過一段時間他重新找到心愛的人後,就會將她淡忘,況且,女人對於男人來說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尤其是政界中的男人,有哪個對愛尋死覓活的?沒有,關昊就更不會了。
她慢慢止住抽泣,不知為什麼,只要把關昊往壞裡想,她的心情就輕鬆許多,就像省城他的失蹤,就像報告廳衛生間他的漠然,儘管心裡有些愧疚,但她會感到一些的輕鬆。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只看了一眼,就又放回原處,她不想接這個電話,她現在這個樣子沒法和他說話,任由它孤獨地響著。
關昊悻悻地掛上電話,這個女人不接他的電話,他的心情既沉重又沮喪。
自從省城回來後,這個女人就有意躲避自己,儘管沒有機會單獨相處,交流一下眼神也可以吧,但每當他們的目光相遇,她總是默然躲開,他知道她在有意逃避,他理解她。
他不能強迫她做任何事。
他甚至都不能抱怨她什麼,本來就是自己主動招惹的她,總不能讓一個被動接受你的人像你一樣那麼濃情似火吧熱情主動吧。
年輕的市委書記對自己的任何決策都運籌帷幄,唯獨對這份感
情沒了自信和底氣。
本來就是,這種感情見不得陽光,無論你多麼相愛,都不會得到人們的讚美和祝福,難怪她逃避,自己肯定不會在督城呆長久,可她還要在督城生活,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他會不會陪她走下去,自己心裡都沒底,這也是他不願深想這個問題的原因之一,也就不怪她冷落自己了。
和她走到現在,他也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反正就是那麼強烈地喜歡她,想他關昊,從上學到現在,還沒這麼超乎尋常地喜歡過一個女人,當初和羅婷都沒這樣過。
從對寫紙條「奴家」的想像,到被她溫婉、純淨的氣質所迷住,在省城和她有了肌膚之親之後,他對她就更加著迷,但是公務纏身,他總不能不顧工作和她談情說愛吧,剛回來那幾天,他的確有意疏遠她,甚至擔心她會不合時宜地找他,可是她不但沒找他,連一條短信都沒有,即便在公開場合相遇,她都是刻意躲避他,甚至連一個曖昧的眼神都沒給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