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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無語落淚》第二部《我們的笑話》001 文 / 憑欄莫望月

    陳蒿愚把呼吸調到了最低的限度,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把眼睛瞇成一條縫,低跨碎步地朝前挪動著,他感覺這麼短幾米遠的路,是如此的窒息,像是在挑戰自己的生命,亦如走在沙漠中沒有水沒有方向,不遠處還有狼的身影,絕望隨之面來,此時他走出灰塵與煙霧的包圍,深吸一口氣,終於體會到自由呼吸是這樣的順暢,這樣的愜意,這樣的不受約束。他停下來,彎下腰,又想起了剛才在迷濛之間爺爺的影子。難道是爺爺離馬克思這麼近了,是在告訴他不要回城,去送自己的親爺爺最後一程?

    秋光並不是那深邃,突然地急轉直下,不一會兒,便是烏去密佈,天空就是一個巨大的黑鍋底,黑得徹底而明白,沒有通知沒有告示,大雨隨之而來。沒有風,確實地說,連一絲微風也沒有刮起,那雨如柱,直直地打擊著大地上一切生命,和不是生命的東西。更不要說有雷聲與閃電,雨就是陳蒿愚最直接的面對,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一身已經濕透。這一段沒有人家,沒有房屋,他迅即奔到一棵大樹底下,稍微讓自己喘息。

    陸氏喊兒子,「論笑,下這麼大的雨,你哥哥走的時候帶傘沒有?」她男人的那一輩的男人都死了,她兒子這一輩的男人也只有蒿愚與論笑,從心裡來說,希望這兩個男人能近些,再近些,畢竟是一家人。

    「媽媽,哥哥走的時候哪兒帶啥子傘喲,他就背了一個黃布包包。」陳論笑雖然沒能去讀初中。只讀一個高小,就不允許他讀書了。可他的記憶力超常地好,對於難得一見的哥哥那是當然地記得帶了什麼東西。

    「那他今天要淋得像個雞。遮雨的地方都找不到。」陳蒿愚剛走不到一個時辰,陳家溝亦是瓢潑大雨。

    「反正他回來,家中也沒有洗澡的地方,這天然地洗澡好難得的。」如果說在從前,整個陳家大院都是他家的時候,那是吃是吃的地方,睡是睡的地方,洗澡當然有一個專門的地方。

    「快點進來,你爺爺在叫你哥哥的名字。搞快點。」論笑一個人拿個小矮凳坐在街基上看書,他丟下書直向爺爺的屋裡去。

    「愚——兒,愚——兒。」陳祖仁的聲音低沉而有迴旋,他的眼睛微睜似閉,臉上並非痛苦的表情。」

    「爺爺,蒿愚哥哥已經走了,你有什麼話要說嗎?」這麼些年,論笑給爺端飯送水,對於爺爺的一舉一動都明白他的意思。有時。爺爺一個人覺得想說話時,就叫論笑晚上陪睡一宿,常常是爺爺擺龍門陣之中,論笑就瞅著了。偶爾一次深夜起夜。他迷迷糊糊地聽到爺爺也曾叫過申兒蘭兒的名字,這是論笑的二叔與姑姑,他從來沒有見的兩個人。天亮後。他就問他媽陸氏,陸氏說。這是你二叔與姑姑,出去幾十年了。從來沒有回來過,還不知道生死呢。

    「愚——兒,愚——兒。」陳祖仁仍然在這樣低沉地叫著,似乎沒有聽到論笑在問他的話。

    「爺爺,你是不是想見蒿愚哥?」論笑這下明白了爺爺的意思。「那我馬上去把哥哥找回來。」

    「媽,你看爺爺是不是不遠了,他這樣叫著,我馬上去追蒿愚哥,叫妹妹陪在爺爺床邊。」話一說完,論笑去外牆上拿起蓑衣戴上斗笠衝進了狂暴大雨中。

    語話已經端了一杯溫開水來到爺爺的床邊,給靠在床靠背上的爺爺餵了一口水,爺爺安靜了下來,他的眼睛還是微睜不閉著,過了一會兒,又在叫「愚——兒」。「哥哥已經去追蒿愚哥了,看追不追得上喲。」這一天早上起來,她們三兄妹陪在爺爺的床前,擺了很久的龍門陣,爺爺偶爾地回答一句,吃早飯的時候幾近中午。吃了早飯,陳蒿愚就從陳家溝走了。

    「話話,你問一下爺爺,少午吃啥子,我好煮飯。」陸氏想煮午飯了,其實吃了早飯過後,也不過一個多小時。這午飯也沒有什麼,要麼是稀飯,要麼是菜稀飯,吃乾飯都沒有那麼多米了。

    「愚兒,愚兒。」這聲音比之前急促多了,在陳祖仁彌留之際,他的心中只有這一個念想,或許就是陳蒿愚,還有什麼話要跟他說。

    「爺爺,你再喝口水吧,哥哥已經出去追蒿愚哥了。」語話也感覺到了爺爺內心的焦急,她說,「我給你唱個歌吧。」峨城山,大雪天,不出門,又煮飯,家家冒炊煙,兒子在天邊。這首歌還是陳語話在兩三歲的時候,爺爺教她唱的呢。這歌唱了兩遍,爺爺安靜了許多。「外面下了好大的雨,爺爺,你聽到了雨聲嗎?」爺爺住的這屋在低樓,中間有樓板隔著,大雨砸在瓦片上的聲音,在爺爺的焦急期盼之時,語話聽得這雨聲是如此的恐怖。她雖然也看見過不少的人死,但真要看到自己的祖父要離開時,還是不由自已地害怕起來,以至於身體都發抖了。

    這時,陸氏也在床邊,她倒是有些擔心,公公老漢老了怎麼辦呢?家中現在這個樣子,又沒有壯勞力,孤兒寡母的,天天晚上還要開會,哪個來幫這個家呢?雖然人總有一死,也總要體體面面地送到山上去,才是正理,雖不能結廬於墳前,守孝三載,亦可以在清明、大年三十於墳前燒紙拜祭,知我先祖何處來。她想到這些不免淚滴衣襟,語話看到媽媽成了這個樣子,由剛才的害怕轉而淚雨漣漣。

    「愚——兒,愚——兒。」陳祖仁又在呼喚陳蒿愚的小名。算起來陳祖仁今年已經一百零八歲了,什麼世道沒有見過,什麼風浪沒有經歷過,現在這個家卻只留下這麼些不經事的年輕人,也許他在歎息,當年的繁華遠去,一切的一切又得從頭再來,也許他在歎息,何時才能找到陳家當年勝景。不用說陳家最為輝煌的時候四千畝地三千畝林,還有商號、作坊,這何等地高望。又也許,陳祖仁的內心,還有幾句話要跟陳蒿愚說,沒有說完是捨不離開的。(……)

    ps:過去的故事,歷史的沉積,在人性與人性的撞擊中,不得不讓人無語落淚,然而,無語落淚的故事並沒有在此結束,這些故事在作者的眼中,讓人意識到這

    不僅是個人的笑話,更是一個時段的笑話,於是,作者不能停下手中的筆,讓這些故事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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