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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風急雨驟 文 / 洛陽女兒

    原來爹是被人謀害的,原來爹娘和大哥二哥都是被人給害死的,而那個害死他們的人是杜青鶴,是自己最心愛的人的爹,難以接受,不能接受……從信和錢莊出來,錦衣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也不知走了多遠,心亂如麻的她只聽得一聲驚雷,瓢潑大雨迎頭而下。

    任雨水打在渾身上下,錦衣的雙腿無力地向前拖動。想到至親的慘死,她只覺得錐心刺骨地痛,痛徹心扉。爹,娘,哥,我不知道害死你們的仇人就是杜青鶴,居然還在仇人的家裡生活了整整三年。對不起,對不起……淚水夾雜著雨水在臉上流淌,一陣陣揪心的痛襲擊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搖搖欲墜再也站立不住的她一跤跌坐到了地上,爹,娘,是你們怪女兒的不孝而在流淚嗎?是你們對女兒太過失望而在流淚嗎……任憑雨水重重地敲打在臉上,發上,現在的她只能向父母兄長深深地請罪。

    當吳錚找到錦衣的時候,見她坐在雨水裡,嚇了一跳,他因為昨天沒問杜雲和去的地方是哪裡,直到天晚錦衣仍沒有回來才緊張起來,然後出了家門,沿街四處打聽,卻一無所獲,錦衣一整夜未歸,他只能在家裡乾著急了一個晚上。清晨出來打算在門口等,卻見錦衣依舊遲遲未回,心想著會不會去了藥鋪,遂直接往藥鋪而去,直到走到藥鋪不遠的地方看見了正在淋雨的錦衣。見錦衣跌倒在濕冷的地上,他趕緊過去扶她起來:「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不避避雨,快起來……」

    「吳大哥。」錦衣緩緩抬眼看了一眼面前滿臉焦急的人,熬夜照顧了杜雲柯一晚上,又受到如此打擊,還濕透了身子的她在看到吳錚之後再也支撐不住,還沒等吳錚扶她起來。就在虛弱地叫了一聲吳錚之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軟軟地靠在了吳錚的身上。

    而杜青鶴與劉允升此時還在為信件丟失一事而發愁。

    「你說你的人看到了那盜信之人的樣貌?」杜青鶴道。

    「是,當時我大喊抓賊,我的人在跟他動手的時候扯掉了他蒙在臉上的黑布。」劉允升道。

    「那麼趕緊找個畫師畫出面貌來,就說是江洋大盜,貼發各處,以便通緝啊。」杜青鶴焦急道。

    「不行啊。」劉允升蹙眉道,「那人在盜信之時似乎已經看過了信,當時他見自己的面目暴露。曾揚言如果敢畫影圖形,張貼開來,他就立馬帶著信告發我。所以我如何敢激怒了他,萬一事情真的鬧開,那你我可都完了!」

    「那如何是好?難道說就眼睜睜地任由他私藏著信在外面逍遙?無論是被他不小心遺失或者拿這個來敲詐我們,可都是個禍患!」杜青鶴深蹙著眉頭道。見劉允升一籌莫展的樣子,他轉而又忍不住稍帶埋怨的語氣道。「話說回來,大人當時也太過欠缺思量,這種事情如何能寫在信裡。」

    「你這是在埋怨我嗎?」劉允升聽杜青鶴語出怨責,不滿道,「當初如果不是你許我重金,我如何會一時昏了頭腦。做下這種出賣朋友之事。要不是我這些年來一直深感愧對朋友,又如何會一時衝動寫了那信。再說要不是恰逢盜賊,我很有可能會就此銷毀此信。難道我做事是完全不考慮後果的嗎?」他說到這,忽然感覺渾身一冷,「現在想來,從於守謙的那封信開始,到我糊塗寫信和遭竊。事情環環相扣,一定是……一定是守謙他刻意安排。想要報當年之仇而一手安排下的。」

    「大人!」杜青鶴高聲喊了一聲正一臉懼色的劉允升道,「大人怎麼又信起這鬼神之說來了!」隨後他蹙眉凝思了一陣後,沉聲道,「於守謙的次子當時發配的時候沒出什麼岔子吧?」

    劉允升聽他問起這事,說道:「哪有出什麼岔子,你該不會懷疑給我的那封信是他寫的吧?」他輕嗤一聲道,「一個未滿十四的小子,即使挨下了長途跋涉,恐怕也受不了勞役和苦寒早就凍死在千里之外了。」

    杜青鶴聽他這麼一說,倒也深以為然。思慮了一回道:「為今之計,我們只有將那封信追回。既然那廝仗著捏有我們的把柄,而我們又不能明著拿他怎麼樣,那麼就只能在暗中動手了。」他轉身看向劉允升道,「這件事情就靠大人盡力了!只有將那廝除掉,找到信件,才能永絕後患!」

    在這風急雨驟中,蘇州城外的宅邸裡面,蕭逸正手執羊毫,心無二用地提筆而書。當最後一筆圓滿收尾的時候,澤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一直靠著回憶臨摹伯父的筆跡,看那狗官的表情就知道,已經能夠以假亂真,把他嚇得不輕了。」他站在書桌邊,看著上面的字跡道。

    蕭逸握筆的手懸在半空,咬牙切齒地道:「這個仇我一定要讓他們慢慢地償還!只要我活著,就一定要讓他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他擱下手中的筆,隨手拿起書案上的一封信,抽出信紙草草掃了一眼道,「真沒想到這狗官居然還敢寫信給那杜老賊。」隨後將信紙往信封裡一送,隨手在書案上一扔,看向澤道,「阿澤,你既然已經被那狗官看到了真面目,以後行事多加小心點,他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你,一定會暗中下手。」

    「嗯,你放心好了,這個我理會得。」澤道。

    蕭逸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滂沱而下的暴雨,聽著嘩然大作地雨聲,眼中的失落又漫溢開來。澤看了一眼書案上蕭逸寫下的那篇周敦頤的愛蓮說,又看向蕭逸落寞的背影,說道:「又在想素素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蕭逸看著窗外的雨,傷感地道,「小時候,素素和我最愛吟誦的就是這篇愛蓮說,最愛的也是這『香遠益清,亭亭淨植』的蓮。她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也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了,可是如今,我卻不知她是生是死。」

    此刻傷感地想念著妹子的蕭逸,正是當年那個酷愛蓮花,和妹妹一同在自家蓮池畔賞蓮,夜色下吹曲給妹妹聽的於經。自從妹妹和香雲等人坐車一別之後,父親被陷害,乃至闔家下獄,父母兄長身死,自己也被判發配。然後這

    麼多年來,就再也沒見過妹妹了。這幾年來,派了許多手下各地尋訪。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如何不讓他為之神傷。

    澤聽蕭逸語音傷感,安慰道:「素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既然已經派出了這麼多人四處尋訪,相信一定能找到的。」

    「沒錯。」蕭逸的眼中又生出無限的希冀來。「素素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能找她回來的。」

    雨一直下,聲聲打在剛剛醒來的錦衣,也就是於秋素心上。吳錚和吳綺簾站在床邊。見她醒來,吳錚道:「你還好吧?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那傢伙欺負你了?」

    「你知道嗎?你昨天一夜沒回,我哥他有多著急嗎?我跟我娘也很替你擔心哪。」吳綺簾也在一邊道。吳家母女已經從吳錚口裡聽說了杜雲柯兄弟倆屢次找錦衣說話。並且錦衣跟杜雲和離開的事情,所以吳綺簾在錦衣一夜未歸後,倒也不免替她擔心。

    於秋素沒有回吳家兄妹的話,她從床上坐了起來道:「吳大哥,綺簾妹妹。你們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吳綺簾見她話語冷淡。心裡有些不爽,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轉身出了門。吳錚卻隱隱總覺得擔心,只是看於秋素緊閉著嘴唇,一臉不願說話的模樣,只得交代一句「那你好好休息」的話後出了房門。

    垂著眼簾聽著吳家兄妹各自出門的聲音,於秋素才抬起了怨恨交集的眼眸。想到父母兄長是被杜青鶴和那個知府殘害致死,她怨恨的情緒實難平息。為什麼,為什麼要害死我爹娘,害死我哥,為什麼要殘忍地害死他們?為什麼!想到無辜的至親被人陷害命喪黃泉,她只覺得揪心地痛,想到製造這一切,並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那兩個仇人,滿腔的怨恨洶湧而來。

    可是眼前卻又飄過杜雲柯的身影,她的心底為之一軟,不知道此時的他身體好些了沒有,起來了沒有……不行,他,他是仇人之子,是和自己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的兒子,自己怎能再想他。想到此處,淚水再度傾瀉而下,只能掩面悲泣。

    「綺簾,走那麼快幹嘛?」吳錚出門後,向前面的吳綺簾道。

    吳綺簾聽兄長說話,回過身來道:「我生氣!當然要趕緊離開這裡。難為我們在這裡擔心她,她倒好,醒了後連聲謝謝都不說,直接趕我們出來,真是,我真是越來越討厭她了!」說完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幾天後,在藥鋪的吳錚對吳綺簾交代道:「綺簾,你以後說話客氣點,也別給人家使臉色,聽到了沒有?」他那個人家指的自然是於秋素。

    吳綺簾一聽兄長這話,當即嘟起了嘴道:「哥你也看到了,那天她回來後,我已經很好說話了,我那還不是看在哥的面子上。可明明是她在向我們使臉色趕我們出來的好不好?況且她這些天除了做繡活外,什麼人都不見,我就算想給她臉色看那也不能啊。」

    吳錚聯想到於秋素最近這段日子以來性情的越來越孤僻,蹙眉沉吟了一回道:「綺簾,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心裡有事嗎?」

    「我怎麼知道她心裡有沒有事?」吳綺簾不屑地道,「就算有事也用不著整天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吧,我們又沒有得罪她。」正說著,門口身影一晃,她下意識往門口瞧去,這一瞧讓她喜出望外,「蕭大哥!」她口裡喊著,身子已如春燕般輕靈地飄出了櫃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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