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傷逝 文 / 洛陽女兒
誰知一波剛剛平息,一波陡然又生。才過半月,瑛蘭父親便大異往常,唉聲歎氣著回來坐著喝悶酒,嘴裡不住嘀咕:「怎麼辦?怎麼辦好……」
母女三人都大為疑惑,按照以往,正常時候的瑛蘭父親會對妻子大呼小叫,頤指氣使,或者乾脆對著人大動手腳,拳打腳踢才是,可是今天這情況算怎麼回事?三人只是暗暗看著,不敢上前詢問。聽他歎個沒完沒了,最後還是於秋素壯著膽子問道:「乾爹,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瑛蘭父親愁容滿面,哀歎著道:「素素,你乾爹我這回完了,非被人打死不可。」
於秋素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瑛蘭父親哭喪著臉道:「前兩天,你乾爹賭輸了,活閻王說借我銀子翻本,誰知越賭越輸,不知不覺就輸掉了他三十兩銀子,現在活閻王問我要債,限我三天之內還錢,這不是要我的命嘛……」他猛地灌了一口酒,又自言自語起來,「怎麼辦?怎麼辦……」
三人一聽,大吃一驚,三十兩?以她們的家境,就算任勞任怨,做牛做馬苦幹一輩子也還不出來,何況三天。
活閻王?於秋素和柳瑛蘭面面相覷,她們都感覺到了事出蹊蹺。柳瑛蘭忍不住上前問道:「爹,你說的活閻王是不是那天在秦伯伯家欺負我跟素素的那個無恥之徒?」兩人尋思著,如果真是這人,那很有可能會因為記恨那次的事情,而故意設下了圈套讓父親往裡頭鑽的。
瑛蘭父親一聽這話,忽然醒覺:「啊,是了,他一定是為了那次的事情,故意害我的……你們這兩個臭丫頭!小賤人!」他一改頹廢的神情,噌地跳了起來,氣急敗壞罵道,「都是你們這兩個小賤人幹的好事!倒把老子給害了!奶奶的!看今天老子不打死你們……」他抄起掃把就往兩人身上劈頭蓋臉地打落。
瑛蘭母親護住了哀求他,被瑛蘭父親狠推了一跤道:「你個賤婆娘滾一邊去!」
瑛蘭母親顧不了傷痛,見丈夫不住追打兩個女兒,爬起了又去勸阻:「別打女兒,求你了……別打女兒……」卻又被丈夫狠狠踹了一腳,再次跌倒,咳出一口血痰,爬不起來。瑛蘭父親又把怒氣轉嫁到她身上,揮動掃把對著妻子劈頭蓋臉打落。
「娘!」「乾娘!」於秋素和柳瑛蘭見狀,跑過去護住了母親,任由一記記受在她們自己身上,一邊央求著,「爹,求你別打了……」「乾爹,不要再打了……」
掃把定格在了半空,不再揮落,瑛蘭父親的臉色由怒轉喜,喃喃自語道:「不錯,眼下只有這個法子了。」說完,他拿眼睛從兩個女兒身上滴溜了一圈道,「既然禍是你們闖的,只好你們來幫老子收拾。素素,乾爹也養了你這麼大了,你不但不思報答,還給我惹禍,你要真有良心,現在就跟乾爹去玉香樓,我好拿了你的賣身銀子去還債!」他一把甩掉掃把就來拉人。
於秋素聽他提起報答,心裡咯登一下,待得聽說要把自己賣去玉香樓,死活不肯起來,央求道:「乾爹,我不要去玉香樓,不要去玉香樓……」
瑛蘭母女聽得心驚肉跳,抱著瑛蘭父親的腿苦苦哀求:「她爹,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賣掉素素……」
「爹,求求你別賣掉素素……」
瑛蘭父親抬腿踹開了兩人,拉了於秋素就走:「還不跟老子走?!」
瑛蘭母親一急,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跑上去死死拽住了丈夫:「我不能讓你帶走素素,你不許帶走素素……」
「去你娘的……」瑛蘭父親抬手狠狠一推,瑛蘭母親仰頭就倒,喉頭咕嚕了兩聲,兩眼一翻,沒了動靜。
「娘!」柳瑛蘭從地上爬起,驚慌失措地抱著母親,搖晃著她的身體道,「娘,你怎麼了?娘,你說話呀,娘……」哆嗦著雙手一探鼻孔,已經沒了氣息,「娘!……」她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驚動了還在拉扯的瑛蘭父親和於秋素,瑛蘭父親一愣,回頭見鬧出了人命,難免心頭著慌,手頭一鬆,被於秋素掙脫。
「乾娘!」於秋素奔到瑛蘭母親身邊,跪倒在地上,和柳瑛蘭一起抱著母親痛哭不已,「乾娘,乾娘你不能死……你不要死啊……」兩人傷心的淚水滴滴落下,聲聲的呼喚,還是未能喚回慈母的一絲氣息。
在這個嚴酷的夏日裡,兩人含著悲淚將瑛蘭母親草草葬了,跪在墓前悲聲不止:「娘,你為什麼要丟下我,為什麼就這麼離開了?娘……」
「乾娘,我還沒有報答你什麼,你怎麼能就這麼離開了……」於秋素涕淚俱下。
此時晴天一身霹靂,霎時雷電交加,風雨大作,澆透了兩人渾身上下。
「瑛蘭,下雨了,我們先進去。」於秋素拉起了柳瑛蘭,兩人退到了屋裡。
看著屋外的瓢潑大雨,柳瑛蘭呆坐著喃喃道:「我娘真是命苦,被我爹打了一輩子,最後就這麼淒慘地走了……」眼淚兀自難以收住,不停地滑落臉龐。
於秋素懊悔不已,痛哭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為了我,乾娘也……也不會……」
「你不用自責。」柳瑛蘭眼裡閃過一絲幽怨,「沒有你,我娘被我爹打死,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於秋素拿過了手巾,幫柳瑛蘭擦乾了頭髮,把干衣裳遞到柳瑛蘭手裡道:「瑛蘭,先把衣裳換了,要不然該生病了。」
兩人換過衣裳,柳瑛蘭癡癡地坐著,忽然又放聲痛哭:「為什麼?為什麼我娘要這麼命苦,為什麼,為什麼……」
於秋素抱著她不住地安慰:「瑛蘭,別再難過了,乾娘要是看到你這樣,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她拍
著柳瑛蘭的背脊道,「以前,我聽到我爹娘和哥哥離開的消息時,也和你一樣,傷心欲絕。是你安慰我的,你忘了嗎?人死不能復生,你千萬不要太難過了。」她輕輕地拍撫著柳瑛蘭的背脊。
雷雨終於停歇,暮色又已降臨,兩人就這麼互相慰藉著度過了悲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