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潰散 文 / 鋒利的柴刀

    遠征軍原本的撤退計劃是準備在越過伊洛瓦底江之後向北進入密支那稍事休整補充物資之後，再繼續尋找機會撤退。可順著伊洛瓦底江北上突擊的日軍部隊卻氣勢如虹如瘋虎一般一路疾行，不等混亂中的遠征軍部隊撤至密支那，北上的日軍前鋒部隊就已經連續攻佔密支那，並控制了八莫一線大片區域。

    混入大部隊裡北上的唐城他們卻不知道這些，在消耗乾淨吉普車和木頭車的油料之後，唐城他們只能和其他撤退中的遠征軍士兵一樣徒步而行。唐城計劃好的幾條路線中，有一條是走八莫和南坎之間橫穿過去，利用自己這邊人數較小的便利避開日軍的搜索直插邊境回國。可實際上唐城的這個計劃已經無法實施，因為日軍的前鋒部隊已經成功控制住了密支那和臘戍之間的地區，這中間就包括唐城計劃中必須越過的密瓦公路。

    現在才越過伊洛瓦底江不久，唐城還沒想著要脫離大部隊，可越是向北靠近密支那方向，唐城心裡的不安就越發的強烈起來，直到在他們的側翼開始出現日軍的斥候，唐城才明白自己心裡的不安是什麼。日軍的出現讓本就已經慌亂的後撤部隊更加亂起來，再加之作為遠征軍指揮官的史迪威和羅卓英已經早就離開曼德勒，目前後撤的遠征軍部隊幾乎就是群龍無數的局面，在連續遭遇日軍斥候部隊襲擊之後，原本還能集結後撤的遠征軍部隊終於分崩離析分成了數股。

    唐城等人始終跟著第五軍軍部和新22師的一部，倒不是唐城覺得跟著第五軍軍部就能沾光，而是因為新22師裡有很多老兵，真正遭遇日軍的時候，還是這些看似油滑的老兵管用。看著眼前一眼望不到邊的撤退部隊，唐城恍惚又回到了當時在南京下關碼頭撤退過江的時候，拿回的**也是為了能撤退過江便丟棄了很多的武器裝備，結果那些東西全都便宜了攻佔南京的日軍。

    過了中午，天色開始陰沉起來還下起了滴滴瀝瀝的細雨，下雨致使路面濕滑難走，為了防止人員掉隊，陸續開始有軍官命令手下的士兵用背包帶和綁腿連成長繩，讓士兵抓著長繩行軍，這樣就不會出現有人員掉隊的事情。可即使如此，仍然有不少士兵走著走著就一頭栽倒在地，泥濘的公路和複雜的地形，加上連日不停的行軍已經消耗了他們太多的體力。

    唐城他們跟著先頭部隊趕到一處山口的時候，天色已經見黑，山口的兩側都是遮天避日的參天大樹，一陣山風處來，林濤陣陣甚是好看。可渾身上下早已經被雨水淋濕的唐城等人卻無心欣賞這些，尤其唐城的視線早已經被別的物事過去，在這處山口的邊緣地帶，在不寬的道路上停放著各種數不清的軍用車輛，炸毀的輕型坦克和重裝備武器比比皆是。

    望著似乎一眼看不到頭的車輛和武器、戰車的殘骸，唐城感覺心好像是被人重重的捏了一把一樣，這些都是遠征軍的真正實力啊，這些珍貴的武器裝備是用四年來的浴血鏖戰換回來的啊。「這些老爺們也真能下得去手，這麼好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了，真他娘的敗家。」侯三摸著一門美國m1a1式75毫米山炮已經破損彎曲的炮管泣不成聲，唐城過去仔細看了幾眼，發現這門標尺座上的泡沫還沒拆除的山炮竟然是全新的，這門已經被炸壞了炮管的大炮根本就是一炮未發啊。

    想起自己在南京城裡的那些日日夜夜，大批**士兵只能用步槍頂著日軍雨點一般密集的炮火，用血肉之軀和日軍反覆爭奪每一寸陣地。撫摸這身邊的這門大炮，唐城就想不明白，武器是讓人使用的，而不是留起來保存實力的。如果當初把這些火炮、戰車都配給守衛南京的部隊，那麼南京會戰很可能是另一個局面，國內的戰局也定然不會糜爛到現在這個程度。

    一陣山風呼嘯而過，這些被抽掉了內胎的車輛，拿走了炮鏡的火炮，炸毀了的戰車，彷彿在述說它們那悲慘的命運。停留在這裡的就只有唐城他們幾個人，後續通過山口的遠征軍士兵大多只會木然的向這邊看上幾眼，卻腳步不停的繼續向前，在他們看來這些東西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唐城已經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叫做恐慌的東西，就像當初爭搶著過江的南京潰散那**。

    陸續有後續趕到的部隊越過山口，唐城他們幾人卻穿行於這些被先頭部隊丟棄的物資當中，過慣了苦日子的唐城他們試圖從這些已經毀壞的東西上找到些還能用得上的東西。只要用心就一定會有收穫，第一個找到可用物資的是譚飛，這個和唐城一樣陰沉著臉的傢伙在一輛翻到的吉普車下面找到了一箱子**，而後又扒拉出一箱手榴彈來。

    「看吧，我說的吧，這些老爺們就都是敗家子，這麼好的東西就白白的給扔了。」骰子一邊大聲嘟囔著，一邊接過譚飛遞來的**和手榴彈塞進自己的背囊裡。莫約一個小時的尋找，讓唐城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多了幾公斤的重量，路過山口的士兵們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唐城他們，幾乎所有人都在想辦法減負的時候，這幾個憨貨卻在往背囊裡塞那些用不上的東西。

    看到路過士兵們的反應，唐城不禁長歎一聲，遠征軍中多是北方人，缺乏叢林生存經驗和必備裝備的北方士兵輕裝貿然穿越原始森林，可怕的後果讓唐城連想一下都不敢。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緬甸叢林的危險，向他們這樣的狀態想要安全的返回國內，簡直就是一種奢望。寧可走的慢些也不能丟掉可以保命的物資，這就是唐城的態度，在緬甸這樣的地方長途行軍，如果沒有了必備的物資，那麼下場就只有成為一具葬身野地的路倒屍。

    在淅瀝的小雨中，唐城他們這支人數超過4000的北上部隊再次幸運的擺脫了日軍斥候的包抄襲擊，尾隨其後的日軍斥候們卻不敢放膽追擊，只能實施頻頻騷擾試圖拖慢這支北上遠征軍的行進速度，好給後續趕來的日軍大部隊創造出圍殲的機會。試圖擺脫日軍斥候的遠征軍自然片刻也不敢停留，沿著泥濘的公路晝夜前進，就連吃飯都是在行軍途中完成的。眼見部隊就要累垮了，同樣挺著兩隻熊貓眼的軍官們開始聚集在一起，研究讓部隊停下休整幾個小時。

    唐城也把侯三他們幾個集合到了路邊的一棵大樹下，從

    譚飛手裡接過一支已經發潮的煙卷，唐城點燃後若有所思道：「大家都看見了，這幾天我們的道是越走越窄，越走道況越複雜艱難，從昨晚開始路邊就不時的發現傾翻的車輛了，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前面也就沒有路了。」

    唐城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一下精神了起來，他們幾個早就不想跟著這些已經成為喪家犬一樣的傢伙了，若是和這些新22師和軍部的傢伙分開行軍，說不定他們幾個早就趕到密瓦公路了。譚飛瞪著眼睛，用不可思意的目光望著唐城，「長官，軍部的人不是說就快要到密支那了嘛，咱們這時候和他們分開，會不會很麻煩？」

    實際上唐城也沒法證明自己的判斷就是正確的，所以只能沉聲道：「你們難道沒有注意林子越來越密，嗎？翻下路邊的車輛還有駕駛員屍體上的彈孔，這說明了什麼？那些彈孔和我們陸續發現的彈殼都是日軍有阪步槍彈留下的，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前面的軍部已經遭遇過日軍，一定還和日軍發生過交火，」眾人被唐城說得心裡咯登一下，帶著彈孔的屍體從昨天午後便開始多起來，如果真像是唐城推測的這樣，就說明越是靠近密支那，日軍出現的可能就越多。

    向軍部靠攏一直是眾人心中的期待，侯三他們的心裡都都清楚，此刻慌亂撤退的部隊就好像是暴風驟雨中的一葉孤舟一樣，軍部和大部隊才是他們避風的港灣，但是現在來看港灣恐怕已經自身難保了。大家都沉默著，實際是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的心思，仗都打成這個樣子了，落荒而逃罷了，所謂的佈置無非是怎麼才能逃得在快些而已。

    簡單休整之後，部隊在一次整隊出發，經過了半天的休養，部隊的精神狀態已經好了很多，根據斷後的偵察小隊報告，日軍的先頭部隊似乎停止了追擊。「日軍，日來了，我們被包圍了。」正當所有人為身後的日軍斥候不再追擊高興的時候，從前面突然傳來了呼喊聲，接著唐城他們便聽到了日軍九二式重機槍那熟悉的掃射聲。

    本就已經快要成為驚弓之鳥的士兵們徹底慌亂起來，為了不被潰兵們裹挾，唐城他們只能向路邊的林地裡轉移。「轟」的一聲炸響，隨著日軍擲彈筒的出現，蜂擁而至奔進林地裡的潰兵們徹底把唐城等人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