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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 ——西西伯利亞(十一) 文 / 弘毅知難

    於是,在托木斯克,除了不能公開傳經布道、不能作為大司祭主持教區彌撒,阿瓦庫姆並未受到多大的迫害,甚至連監視也是十分鬆垮的。儘管如此,這位大司祭還是對自己的所處環境心有不甘。但所謂「秀才遇見兵」,自己一個教士外加學著,又怎麼能夠硬的過真刀真槍呢?

    一氣之下,阿瓦庫姆提出要去東邊的廣袤荒原做個旅行,增廣見聞,其實是為了暫時擺脫壓抑的宗教氛圍。此事一提出,很快就被教區主祭滿口答應下來了。倒不是他和阿瓦庫姆關係多好,而是有著他自己的小算盤——

    西伯利亞、特別是遠東,現在都是荒無人煙的苦寒之地,就算你是大司祭,幾十人撒進去就有好大的機會凍死、餓死、迷途而死……一旦一年半載了無音訊了,就可以斷定你死無葬身之地了。再者說,作為莫斯科流放的異己者,生死又有誰關心呢?

    與此同時,軍役人員中還有一些食古不化的傢伙一直在同情著這位大司祭,似乎對莫斯科的大牧首敢怒不敢言……正好藉著阿瓦庫姆自尋死路的機會,挑出那些對保守派死心塌地的軍役人員陪著去送死算了!只是,其中還需安插幾個「皈依」莫斯科大牧首尼康比較積極的「自己人」……

    於是,很快,阿瓦庫姆就在叫做莫洛佐夫的「死忠」軍官和三十名士兵的「護衛」、或者叫「看押」下,出發前往神秘莫測的東方了。

    半年多的時間裡。阿瓦庫姆走走停停,說是「流放苦行」,不若叫做「考察之旅」,就這麼一邊看沿途風光,一邊記他的生活筆記,如此一路東行而來。一個月左右之前,他們終於來到了「歸化」不久的貝加爾湖。

    阿瓦庫姆一下子就被奇俊的這座大湖吸引了,連湖周邊的舒適城塞都懶得入住,而是就地紮營,開始撰寫自己的見聞筆記。一晃十幾天。被安插在隊伍中的一兩個「尼康追隨者」早就叫苦不迭了。眼瞅著軍心不穩,帶隊軍官莫洛佐夫這才好說好勸著大司祭阿瓦庫姆,心有不甘的踏上了西返的道路。

    其實幸虧是阿瓦庫姆在貝加爾湖畔流連忘返,否則這一行四十餘人。一旦進入湖畔沿岸任何一座城寨。現如今早就成了濟度大軍的階下囚了!更幸運的是。他們這一行由於大司祭的執著,始終穿行在山巒疊嶂之中,加之人數不多。行跡不顯,故而沒有被濟度橫掃蘇武湖地區的任何一隻隊伍所發現。

    當然,自詡為上帝福音正統傳播者的阿瓦庫姆,對自己的這份幸運一無所知。此時此刻,籠罩在他心頭的反而是一種莫名的壓抑與不安……

    或許是莫斯科的敵手、大牧首尼康果真比自己要強大許多?亦或許是「傀儡沙皇」阿列克謝始終傾向於力挺尼康?但這些威脅畢竟來自於遙遠的西方……可為什麼我總感覺自己週遭的氛圍越來越不對勁?阿瓦庫姆站在船頭,陷入了深思……

    難道是身後的那個心甘情願離經叛道的哥薩克?不會,他只不過是個眼線,在自己眼中甚至連威脅都算不上!除此之外,看押自己的兵士其實都是自己忠實的信徒,絕對不會冒著違背上帝意志的風險加害自己!

    諾大的西西伯利亞地區,即便是尼康不遠萬里派來人馬暗殺自己,他們也找不到這區區四十幾人的蹤跡啊!可為什麼一種不祥的念頭時時泛上心頭?

    難道真的是不祥之兆麼?也不一定,冥冥之中,自己似乎得到了某種神諭,似乎對這種不確定之事還存在著一些莫名的期許——或許,西方已經成為上帝的棄園,自己又為何非要回去呢?這廣袤的新西伯利亞,處處已經是自己同道之人開闢的嶄新的教區,處處都有新近皈依上帝的選民啊……

    想到這兒,阿瓦庫姆突然心思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麼——

    哪裡不妥?自己這些日子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選民!

    對啊,那些皈依門下的上帝選民哪裡去了?聽當地的神甫講,經過十數年的不屑傳道,貝加爾湖週遭的許多布裡亞特人早就皈依了正教,在麵包和聖音的感召下,成為正教虔誠的信徒!他們還說,這幾年但凡有神甫出現,許多當地的布裡亞特牧民就會慕名而來,尋求神甫的祝福和上帝的庇佑……

    自己雖然流連於湖光山色,卻也沒有深居簡出,但獨獨始終沒有發現一個傳說中的信奉了上帝的當地土著!神甫同道不會說謊,難道那些散佈在湖畔各地的牧民這幾日瞬間就消失了?太不正常了!其中一定是有隱情的……

    「父親……」

    大司祭的身後,一個惴惴不安的男孩不安的喚道,儘管是坐在狹窄的船艙內,依舊不敢稍微鬆懈那雙緊緊握住船幫的雙手。

    「西斯科特,你怎麼了?」

    大司祭再也無心去進一步深究布裡亞特人的蹤跡,而是瞬間轉換為一位合格的父親,在侷促的空間內迅速轉過身來,急切的付下身軀,溫柔的衝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噓寒問暖。

    在正教教階制度中,阿瓦庫姆儘管位列「大司祭」的高級神品,但仍屬於「白神品」,也就是說,他還是一個「世俗人員」,而非「專職人員」的「黑神品」,因而也和一般世人一樣可以娶妻生子。這在天主教、正教中是共通的現象,以至於後人往往忽視了東正教「黑神品」和「白神品」兩者之間「專職」與「兼職」的根本區別,而是以「能否結婚」作為他們的差異所在,也算是不求根本、得過且過了。

    阿瓦庫姆眼前這個叫做「西斯科特」的男孩子,不過**歲的樣子,卻長得眉清目秀、清純脫俗——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在羅斯人中極為罕見,一雙幽藍的大眼睛儘管充滿著不安與焦躁,倒也炯炯有神。

    見到兒子,阿瓦庫姆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髮妻,一陣悲涼湧上心頭。去年的流放,讓這個原本

    本幸福安逸的大司祭的全家老小,不得不從舒適的莫斯科踏上了漫漫征途。豈料剛到西西伯利亞不久,習慣了城市生活的阿蓮娜就病重不起,在缺醫少藥的托木斯克,儘管阿瓦庫姆竭盡所能悉心照料,依舊未能從死神手中搶下自己深愛的妻子!不到三個月,剛滿三十歲的阿蓮娜就留下了一個初懂世事的兒子,自己一命嗚呼了。這種難以遏制的喪妻之痛,也成為阿瓦庫姆決議東行探險的重要願意之一。

    唉,美麗的阿蓮娜,也不知道天國裡的你是否已經得到聖諭,我與尼康之間誰會最終獲得天父和聖母的支持?請你為我在天國裡祝福吧!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我們的兒子!你看,他長的多想你,有著典型羅馬人的樣貌和氣質!

    「父親,我怕!」西斯科特如願看到父親回過身來,迫不及待的一把抓住了阿瓦庫姆的大手,再也不願鬆開。

    「怕?怕什麼?」

    阿瓦庫姆有些不解,急忙向自己的兒子靠攏過來,伸出另一隻手攬住了西斯科特的肩膀。

    「父親,我怕這隻小船會翻掉……也怕這河兩岸的樹林,裡面似乎有許多充滿敵意的眼神……會是可怕的野獸嗎?」西斯科特聲音顫抖的問道,卻不失時機依偎到了現如今自己唯一親人的臂彎之中。

    「西斯科特,船可以傾覆,野獸也可以肆虐,但我們是上帝的選民,我們應該無所畏懼!」

    阿瓦庫姆作為大司祭,對兒子卻沒有絲毫的斥責,只是溫良鼓舞。儘管此時,他的心頭也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閱史只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安武定喜淚滴

    正史裡,大司祭阿瓦庫姆在他的生活記錄中的確描述了貝加爾湖。1655年,他在流放途中經過了貝加爾湖的一些地方。之後,直到1729年,彼得大帝派德國人達?梅塞施米特考察西伯利亞,這才對貝加爾湖進行了第一次正式的科學考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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