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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可憐的商人(五) 文 / 弘毅知難

    濟度察覺到阿勃林滴溜溜亂轉的眼神和猶豫不決的態度。儘管他並不具備弘毅後世的「大歷史觀」,但面對異族異種的羅剎匪軍,作為中原「正統」的滿洲人,還是要把所有中國之人當成一個自家整體來看待的。

    「看來我說的沒錯。若是這樣,你的舉例就不恰當了。中國之人,無論是大明皇帝還是我大清皇帝,也無論滿蒙漢,我們都世世代代生息在這片土地之上。兄弟倪牆可以,刀兵相見也罷,都是自己的家事,所謂天道使然。而你們羅剎不遠萬里、募兵前來,跑到我們的地界上了,若是好說好話倒也罷了,要是心懷叵測,就別怪我中國、我大清發威了!畢竟,你們也不是鐵板一塊!」說到緊要之處,濟度換做惡狠狠的神情,極似恐嚇了。

    「啊!尊敬的閣下,您誤會我了。」阿勃林身子一顫,只好就範。

    「誤會?什麼誤會?」濟度追問。

    「其實我也不是羅剎國之人!我是布哈拉的商人,是布哈拉汗國人,和那些可憐的哥薩克一樣,我也只是受雇於羅剎國大公而已。我充其量,不過是在托博爾斯克購置了一些田產的商人而已,臨時充當了大清國和羅剎國之間的使者而已!」阿勃林急不可耐的也跟著撇清自己和沙皇的關係了,連用三個「而已」。沒辦法,牆倒眾人推吧!

    事實上,那時候的布哈拉汗國的確還是一個**自主的伊斯蘭教封建國家。也尚未遭到沙俄的吞併。一直到兩百多年後的十九世紀末期,日益衰落的布哈拉汗國才被沙俄至於其保護之下,並且延續到了1920年的蘇俄時代才正式亡國。

    不過,阿勃林這番話卻似乎提醒了濟度什麼,年輕的五百夫長瞬間來了興趣,主客之間圍繞著這個從未聽聞過的小汗國,展開了一番對話……

    「你的布哈拉汗國,立國可久?」

    「閣下,我的祖國至今立國不過一百餘年,與中華帝國不可同日而語。但我國的開國之君昔班尼。他卻是不折不扣的天可汗成吉思汗的後裔、一位偉大的君主。不僅如此,我的閣下,我們那片土地的歷史也十分久遠,可以追溯到貴國的盛唐時期呢!我的祖上作為烏茲別克人。就世代從事著與中華帝國的貿易。為貴國與西方之間的聯繫做著我們綿薄的貢獻。」

    說起自己的國家的歷史。阿勃林還是有些驕傲的,儘管他也知道,盛唐時期的不花剌也好。戊地國也罷,和他的布哈拉汗國在血緣上早就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公元1500年,突厥人首領昔班尼率兵佔領了撒馬爾罕,推翻了帖木兒後裔在中亞的統治,建立「昔班尼王朝」,開始了布哈拉汗國的歷史。而後世的所謂「烏茲別克人」,由此將自古定居此地的伊朗語民族、11∼15世紀之間遷居此地的蒙古和突厥各遊牧部落逐漸混合,最終而成。

    我們的阿勃林閣下,就是典型的「烏茲別克人」。「烏茲別克」一名,源於金帳汗國穆斯林領袖「月即別汗」,虔誠的信奉遜尼派,始終不改初衷。即使在羅剎人的托博爾斯克定居幾十年、置辦了大量田產,但阿勃林依然嚴格按照一名穆斯林的要求行事。

    濟度自然不知道,阿勃林的篤信伊斯蘭教並非個例。即使是到了蘇聯解體之後,烏茲別克人還是前蘇聯的突厥人中「俄羅斯化」程度最低的民族,98%左右的人一直主張烏茲別克語是他們的第一語言。

    「哦?你的布哈拉立國的確不久。那在他之前,可有國君?」濟度追問道。

    「有啊,閣下。若是按照貴國的歷史來說,在大漢朝的時候,我的祖國那裡是屬於大宛國的。」

    「大宛?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說起盛唐呢。這麼說來,在盛唐的時候,你那裡可叫做『河中府』,其實還是大唐的屬地!」濟度恍然大悟。誰叫他有一個仰慕漢學的皇帝兄弟呢?跟著福臨沾光,同為年輕人的濟度對《史記》也是有些涉獵的,絕非一般的莽夫可比。

    「呃……」阿勃林簡直就想抽自己的大嘴巴子了!自己這麼多嘴,讓這個年輕的五百夫長意識到了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自己的布哈拉汗國其實曾經是大明帝國的名義上的藩屬國!

    的確,布哈拉汗國就是20世紀的烏茲別克斯坦共和國,地處中亞河中地區。所謂「中亞河中地區」,是指中亞錫爾河和阿姆河流域以及澤拉夫尚河流域,包括今烏茲別克斯坦全境和哈薩克斯坦西南部。中國古代稱之「河中」,近代稱之為「河中地區」,現代稱之為「中亞河中地區」。此處為古代歐亞陸路主商道絲綢之路重要通道,自漢朝前後,該地區先後被匈奴、大宛、突厥、唐朝、契丹、元朝統治。到了明朝,成為中國名義上的藩屬國,直到清末——19世紀初,隨著西方列強在中亞殖民擴張,俄國吞併了布哈拉汗國,在河中地區設立了「土耳其斯坦總督區」,河中地區也被西方稱為「西土耳其斯坦」或「俄屬土耳其斯坦」。

    「閣下說的不錯,我國其實是貴國大明皇帝的藩屬國……」阿勃林沒了剛才的無上榮譽感,搶在人家中**官說出來之前自己承認好了,免得沒有面子。

    「哦……哦……你,知道就好!」濟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驚訝之餘還是十分明智的該換了說辭!

    作為入關之初的滿人,大清皇室的確對如何繼承前明王朝的中亞地緣政治遺產十分「沒數」——那是由於明代自顧自將周邊許許多多國家都納入了「冊封體制」。作為宗主國,周邊幾乎所有國家都成了「屬國」,只是按照他們應該履行的責任與義務,進一步細分為朝貢國、藩屬國、附屬國、服屬國、贈貢國、屏藩、藩屏等多類。而布哈拉汗國的前身「撒馬爾罕」,作為「西戎」之一,明確出現在《明會典》關於「諸番國及四夷土官朝貢」的記載中。也就是說,該國是作為履行朝貢義務的「藩屬國」記錄在冊的。

    可惜明亡清興的動盪,讓中央王

    王朝的威儀掃地,現如今順治十二年的藩屬國,實際上名正言順的,只有朝鮮和琉球了!

    但濟度卻獨具慧眼,深挖出了這個重要的信息——人家布哈拉商人還是以為自己是你中華帝國的屬國的!

    「知道知道,我尊敬的五百夫長閣下。要不我怎麼能夠多次到貴國去經商呢?還不是享受屬國臣民應有的待遇不是?就連莫斯科政府也是知道這一點的,這才要我去覲見偉大的博格達皇帝的。」阿勃林自以為是的信口胡說起了,豈料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不知不覺中,他從原本正史裡的一位俄國交通大清國的「外交」先驅式人物,進而昇華為中華帝國縱橫中亞的「關鍵性」歷史人物了!

    最終,大體弄明白了的濟度轉而對這位布哈拉汗國的商人、羅剎國主的「僱傭之人」再次變得親切起來,笑著說道:

    「我大清屬國的客人自然不能怠慢。要不然這樣如何?你就先安心在這裡準備過冬,我們抓緊籌備護送你去托城和莫斯科的一應行頭,等到來年開春,我就安排手下一路送你回去,也好給你長臉不是?」

    「這……明年春天……」

    「是的。哦對了,從這裡到你說的莫斯科,要走上幾日路程?沿途可有什麼中轉之處?最大的中轉地可是你所說的托城?那裡可能補給齊備一應物資……」濟度悄然展開了自己的深層次部署——既然你走不了,不如給我好好說說你們羅剎國是怎麼東來的?你們的補給線又是如何排布的?最好能說明白沿途駐守兵力又是如何分佈的……

    可憐的布哈拉商人,稱其為「大地主」、「外交官」尚算勉強,但若是稱其為「戰略家」、「軍事家」,那就真是徒有虛名了。在濟度的誘導下,阿勃林滿懷著盡早返回托博爾斯克督軍府交代任務完成情況的無限期望,將貝加爾湖以西、莫斯科以東,特別是托博爾斯克、托木斯克這一線的詳細情況「匯報」得極盡詳細……

    (本章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閱史只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安武定喜淚滴

    趣味「國際政治」知識點——烏茲別克斯坦脫離前蘇聯之後,成為世界上兩個「雙重內陸國」之一。什麼是「雙重內陸國」呢?雙重內陸國即:本國是內陸國家,周圍的鄰國,有一個算一個,也都是內陸國家。目前為止,世界上只有烏茲別克斯坦共和國和列支敦士登公國為「雙重內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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