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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二王心與口 文 / 弘毅知難

    聞聽長子、前明延平王朱成功,大清海澄王鄭世森說要「父子同鎮漳廈」,前明南安候、大清同安王一句惡狠狠的「自尋死路」,將家庭會議的氣氛降至冰點!

    「父王息怒,兒子錯在何處?」鄭世森急忙跪倒叩頭,卻「倔強蘿蔔」一般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唉,你起來說話吧,我的海澄王!」

    鄭芝龍佯作無奈,招呼兒子起來重新落座。但這一跪一起,就讓老奸巨猾的同安王佔得了氣勢上的優勢,後面說起話來就有了充足的底氣。

    「你我父子二人一地為王,只顧盯著眼前,豈不是荒廢了海路,那就等於是自尋死路。」老子王爺開始給一大一小兩個兒子上課了。

    「不僅如此,你我合在一處,哪怕一個遠走福州,一個近留金廈,最後也只能讓他人順勢來個甕中捉鱉罷了。」

    「父親大人,你是說朝廷終有一日會背信棄義?我就說嘛……」鄭世森聽到了自己想聽的預判,急忙「傻乎乎」地應和。

    「兒啊,當今皇上乃是有情有義的聖君,他自然不會如此。可朝局叵測,我們不能不防啊。皇上不失言,就怕有人早晚會算計我們!」鄭芝龍信心滿懷的說。

    「哦,適才世忠不是說,小貝勒玄燁也是極其聰明的嗎?」不識朝局的海澄王還是一幅「不得要領」的樣子。

    「小貝勒爺……我想他還不至於自尋煩惱。再說皇上正值盛年,他能夠隻手遮天的日子為時尚早……怕只怕……深宮之內的老『家主』會看不下去。」

    「父親。你是說皇上的老娘?」

    「嗯!畢竟她才是滿洲的老根!當年為父歸順朝廷,卻被裹挾北上,恐怕除卻博洛這廝假仁假義之外,背後也少不了這位老太太的妙招!畢竟,我們留在海邊,就是可以興風作浪的真龍!離開海船,我們就是任人宰割的魚肉,人家就是刀俎!」鄭芝龍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說道。

    「原來如此,父親高明!那如此一來,我們父子作何而為?」一旁的鄭世忠回想起自己聽聞目睹的種種事端。「當先」理解了老爸的深意。急忙發問。

    「作何而為?不若先人一步……」鄭世森似乎再次看到了希望,準備再次嘗試說動父親。

    「森兒!稍安勿躁!此事遠非到了不可為之的地步。況且,當年為父和皇上結下君臣明誓,我一句『永不返朝』音猶在耳。豈可貿然背盟?畢竟為父初為海賊。此乃一反朝廷;降而復叛。此乃二反;背明投清,已是三反。若是再次反正,豈不是坐實了無信無義、反覆無常的萬世罵名?大丈夫在世。還是要尋求一些美名的。為父這一輩子,最後只能做大清的貳臣了,而且還要死心塌地的做下去。」

    鄭芝龍有些無奈的說道,卻也言真意切。說起自己的「不堪過往」,他倒是頗為超脫自然,盡顯海商實事求是、不拘義理的本性。只不過一雙眼睛卻「滴溜溜」望著兩個兒子,尤其是心機貌似比大兒子多一些的二兒子。

    「父親,兒子明白了。可大哥尚在壯年,他日又當如何?」果然,聰明機靈的鄭世忠接過了老爸的頗深用意。

    「呵呵,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們將來就要看一步走一步了,倒也不必拘泥於老子的條條框框。更何況,古人常說『胡人無百年之運』,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鄭芝龍滿意的看了一眼二兒子,接著滿懷期待等著大兒子「開竅」。

    「父親大人,兒子過往偏頗無禮,還請父親責罰!」終於「明白」過來的鄭世森也衷心表態。

    「父子血脈,作何責罰?哈哈,你明白為父的一片苦心就好。」鄭芝龍如願以償,「溫情牌」首戰告捷!

    「既如此,兒子也不能坐以待斃,還請父親示下。」海澄王用一雙坦誠的目光看著自己老謀深算、深藏不露的父親。

    「的確不可坐以待斃,困守福建就是坐以待斃。雖然漳州近可以馳援金廈,遠可以提領全閩,卻受制於閩中形制,西出北進確有不便,並非你我父子可以久留之地。況且森兒前兩年早已把漳州所轄的月港弄得今非昔比,不可大用了。」鄭芝龍笑著調侃一下大兒子。

    「兒子愚昧!」

    「森兒勿以為意。即使月港如初,為父也不看重。論起得天獨厚,森兒的眼光的確精到。廈門港深口闊,實在是屯兵泊船的大用之地。只不過……」

    「還請父親明訓。」鄭世森態度出奇的好。

    「嗯,金廈之地雖好,卻不是首要之地。南來北往之海商,如今之事習慣了停靠福建沿海,假若他日大行海上貿易,為父以為,另有一處關鍵所在,卻是當仁不讓!」

    「哦?父親所說是福州嗎?」鄭世忠對海上之事不太熟悉,故而胡亂猜忌。

    「呵呵,福州甚至不及廈門便利。世忠亂說一氣……」鄭芝龍脾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只嗔怪,不責怪。

    「漳州並非久留之地,金廈亦非首要之地。那何處為上?還請父親明訓!」鄭世森再一次重複要求。

    「呵呵,若論貿易謀利,廣州府為要。若論安身立命,台灣島為上!」終於,鄭芝龍給出了自己的「正確答案」!

    「廣州……台灣……」鄭世森這次必須嚴肅對待了!

    「正是!朝廷收復廣州之後,此地日漸繁華如初。其地北進南下皆可為之,若朝廷開得海陸貿易,假以時日,必然成為中國海商首選。而且朝廷已命董大用、董仰山為廣州府水師總兵官,此人頗具水戰之能。足見朝廷大略!」

    「兒子

    子明白了,廣東腹地路途平坦,不似閩中崎嶇。其外海南北通暢,扼守要衝,故而大有可為!」鄭世森深入一句點評,而且恰中要害!

    「森兒聰慧非比常人!」鄭芝龍急忙肯定,接著說道:

    「當年為父就想著入主廣東,為你們開闢基業,否則也不會著了博洛老兒的道兒!」

    「父親深謀遠慮!博洛之恨,委實可惡!」鄭世忠排解一句。其實鄭芝龍比起眼前的利害攸關。哪裡在乎當年的進退得失呢?

    「父親,台灣之要不言自明,可惜卻是把控在紅毛荷蘭人手中啊。」鄭世森也不糾纏過往,比老子更看重眼下的關鍵所在。

    「荷蘭人嘛。如今也沒有佔據全島。況且以我……我們今日之力。收拾他還是有頗多勝算的!」鄭芝龍及時將「我」換做「我們」。以免長子心生不滿。

    「父親海戰本領,強過兒子百倍!」鄭世森不得不說出一句大實話。不僅海戰,就是陸戰。鄭芝龍的本領的確比鄭成功要強許多!這突出表現在有明一朝,鄭芝龍無論陸地進剿粵地,還是海上中外通吃,較之於鄭成功與老爹分道揚鑣之後的幾年裡未嘗勝績、節節敗退,可謂涇渭分明、高下立現!直到他割據金廈,才得以休養生息。再後來收了施福施琅,這才開始嶄露頭角!

    「森兒過謙了。話說回來台灣,朝廷不也早就明旨頒告天下,將全島作為我鄭氏父子的『永鎮之地』嗎?雖然嫌之為挑撥我們和荷蘭紅毛的計策,卻到底是不好失信天下不是?」鄭芝龍很受用兒子的實事求是,更滿意於自己的審時度勢。

    「父親一眼看出清廷齷齪,兒子佩服!」現在凡是老子鄭芝龍說大清不好的,兒子鄭世森定准第一個跳出來振臂吶喊!

    「何止於此啊?朝廷對我們還是疑而用之的!你我父子二王同鎮福建,朝廷也是意欲將我等困死在閩中。假以時日,或許形勢所迫,父子相殘之事也未可避免了!」鄭芝龍接著兒子的話,直指核心要害!

    「啊!父親,兒子萬萬不會如此!」鄭世森一個機靈,急忙撇清自己。

    「森兒,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有時候,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不嫌棄為父,為父自然知道。可你手下那些大將幹員,對老父我,可就不好說了……畢竟,順治三年為父北上之後,人心就可見一斑了。」老同安王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是一件緊要所在。

    原本的鄭氏海商集團,頭領只有一個,就是鄭芝龍。但隨著他投靠清廷,並非鐵板一塊的集團內部迅速分化,形成了兩派勢力。一派是以鄭芝龍為首的「重利派」,附之以鄭芝豹、施琅、施福等人,他們基本不論什麼正統大義,而是以海商集團利益最大化為目標,也就說,誰讓我大行海商,我就投靠誰。另一派是以鄭成功為首的「重義派」,擁躉就是鄭鴻逵、林察、周瑞等人。他們雖然依舊重視海商牟利,卻將所謂「漢家大義」放在首位,打心底裡不願意投靠滿人政權。

    隨著鄭芝龍的北歸,兩派勢力這九個月以來可謂摩擦不斷,其中原因,還是因為一群屬下,到底要聽從哪一位正主兒的調遣才好!

    「父親勿怪,他們也是有苦難言。對您,他們還是敬重如初的!」鄭世森來了一句「車轱轆話」。

    「敬重如初」又有何用?關鍵是聽不聽話!但也就是老爹上一句話,卻讓鄭世森今晚一直以來的疑惑得到了佐證——無論說東說西,最後還是一個兵權!還是一個隊伍誰來帶的核心問題!如今之計,不能一味退讓,也不能咄咄逼人。如何是好,只有繼續堅持今夜的既定方針——謙虛謹慎、多聽少說!

    「森兒,你統兵用人自有道理,為父也是放心的。只不過於大勢方面,稍欠火候罷了。」鄭芝龍也終於聽出兒子的心機,有些無奈,卻又不甘如此。

    「還請父親賜教!孩兒言聽計從!」海澄王心中暗道——好了,老傢伙,你就開始說說你的打算吧,我言聽計從好辦,下面的那一幫兄弟落實起來可不一定容易!

    「嗯,老夫我已有三策應對大局,只須你多加配合才行!」

    鄭芝龍小心觀瞧大兒子的表情,努力憑借多年的經驗,要從中得出自己的判斷。

    「還請父親賜教!」

    鄭世森依舊懵懵懂懂一般,一臉認真態度。對付五十開外的老傢伙同安王,三十出頭的年輕海澄王嘴上謙恭有禮,心中卻無比堅定。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口是心非的一番試探,終於到了說正題的時候了!

    董大用,字仰山,遼東籍,泰州人。順治初,任贛州鎮中軍官。金聲樵叛,圍城數月,石米五十金,大用預儲米數千斛,盡以餉卒賑民;時乘間出兵奮擊。圍解,以功升廣東總兵,予世職。調守海澄,宣佈威德,海上歸附者甚眾。康熙中乞休,入籍泰州。屢歲水澇,大用捐銀米以賑,活饑民百餘萬口。又修建學宮,葺復海陽樓。(泰)州人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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