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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八章 ——都是文化人 文 / 弘毅知難

    順治十二年九月初六,晌午時分,琉璃廠街面上,一頂多羅貝勒規制的紅色轎輦匆匆而來。

    坐在轎子裡的弘毅,此時早已飢腸轆轆,卻倍感自己此刻的感精氣神那叫一個「倍兒足」!因為,後面還有一場好戲等著自己去上演呢。「一日三戲」——御門議朝政、堂審釋律例,都進行的十分順利,如果馬上就要上演的「府邸收遺民」也能順利進行的話,那就等著明天取得階段性戰役勝利好了……

    「大清下五旗宗室總理、火器營左總統大臣、多羅貝勒、皇二子,到……」

    當梁功尖細的嗓音在季開生府門下高聲通報出這長長的一串兒名頭時,弘毅的依仗威風凜凜的將門前堵了個水洩不通,引得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

    「哥!這下五旗宗室總理怎麼沒聽說過呀,是哪一個?」路人甲悄悄問道。

    「你個棒槌!整天介就知道把那位持鼎而誕、金烏下凡的皇二子掛在嘴邊上,怎麼今兒個見到本尊了反而呆了呢?」路人乙不屑。

    「您是說,來的這位就是持鼎而誕、天降祥瑞、金烏下凡、火器神助的、咱大清的多羅貝勒爺?」路人甲終於展示出以往的消息散播能力,一口氣說出了民間早已流傳的弘毅胎穿以來的主要功績。

    「錯不了,如假包換!」路人乙信誓旦旦,不容置疑!

    「那您還杵在哪兒幹啥呀哥!咱們麻溜兒地打千兒、叩頭吧您吶!也好請他小爺給我們恩降一些福祿壽喜才好!」路人甲帶頭跪在了儀仗之外,大聲稱頌著弘毅的神威。如此一來,周圍人等立即「呼啦啦」跪倒一片,紛紛給奉若神明一般的小爺請安!

    弘毅一身金黃朝服,走出轎輦,立即騎在梁功的肩頭,先示意他回轉過身,衝著跪倒一片的「粉絲團」招了招手,大聲說:「多謝諸位抬愛啦!起!」之後才在一片稱頌聲中進了季府。

    弘毅出現在季開生面前之時,這位第一直臣畢恭畢敬,行覲見皇子之禮。起身後,眼神裡居然有幾多讚許之色,絲毫不見對小傢伙如此誇張鋪排和拉風行徑的非議。

    「季先生,幾位貴客可登了你的府門沒有呀?」弘毅對季開生,現在可以說是引為心腹一般,言談舉止十分親切。

    「草民楊雍建-閔敘,拜見貝勒爺!」當先回話的是前幾日騾馬市分手之後就沒有見面的兩位新科貢士。

    「哈哈,楊兄、閔兄,玄燁實在是抱歉呀,過幾日可就是皇阿瑪親自殿試的日子了,可我還是把你們拉過來,實在是今日有位當世大儒駕臨季先生的府邸,不能拜見可是你們的損失呀!見諒見諒了!」弘毅在小梁子肩頭抱拳,對於兩位雖然注定要取得功名、但時下依然是「布藝白丁」的貢士抱拳,也是莫大的尊重和褒獎了。

    「草民不敢承貝勒爺的情分!您召之即來,我等鞍前馬後!」閔敘搶先說道,一旁的楊雍建卻是第一次十分認可的點頭稱是!

    收心!收心是多麼的重要呀!弘毅看著兩人的表現,暗自慶幸當日在騾馬市和這幾人幾乎是「生死與共」一番的經歷,現在,可是連人帶心一股腦兒收到自己的左右了!

    「臣,詹事府少詹事,兼國史院侍講學士,朱之錫,給多羅貝勒爺請安!」旁邊一位平常打扮的三十多歲中年男子,急忙從季開生身後閃出,恭敬行禮。其實,弘毅早就注意到了他,就等著此人主動上前問安。

    「哦,朱大人早就來了呀!失禮失禮,玄燁沒有給您問安,實在是失禮了!」弘毅急忙從梁功肩上下來,恭恭敬敬給這位男子抱拳施禮。

    朱之錫心中感念小爺的謙讓恭敬,可行動上卻是十分謹慎,急忙閃在一旁避過弘毅的施禮,反而再次抱拳客套:「下臣位卑職低,不敢讓多羅貝勒、宗室總理大人錯愛呀!」

    「朱大人,您是我皇阿瑪可以依為帝師的大才,而且,您那首『五雲近接御爐天,語傳呼試彩箋丹;禁內盤盂能敬勝,猶懷筆諫效前賢』的絕句,皇阿瑪也是讓我和皇長子日夜背誦的。皇上的意思,就是讓我們向您一樣,將來能夠盡忠職守,用自己的才輔佐君主呢!如此說來,您也算是玄燁未曾謀面的老師了。請受玄燁一拜!」弘毅娓娓道來,接著拉住朱之錫,果真正兒八經的深深一躬。

    其實,瞭解朱之錫之才,弘毅還真不是憑借後世帶來的儲備知識。而是長久以來耳聞目睹的緣故。在順治十二年的時候,這位朱大人憑借自己的才華和幹練,早就成了順治皇帝的紅人。

    朱之錫,字孟九,浙江義烏人,大清首科——順治三年丙戌科殿試進士二甲第八名,可謂才學突出,被選入庶常館充庶吉士。庶吉土待遇優渥,是高級官僚的後備隊。順治四年,由於朱之錫朝考成績優異,不久便被授以弘院編修加一級,第二年開始纂修「六曹章奏」。七年,由於父親朱三鳳去世,歸省服喪。十年,服孝滿,攜母回京,復補前職。十一年春,升轉為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讀學士。十二年春,朱之錫遷少詹事兼國史院侍講學士。

    而季開生,則是順治六年己丑科殿試進士。巧的是,順治六年的會試,朱之錫奉旨充會試同考官。也就是說,按照當時讀書人約定俗成的習慣,季開生可以稱朱之錫為「房師」。由於這層關係,兩人平日裡除了在朝堂之上共事之外,私下裡還是有一些私交的。

    於是,弘毅在季開生的口中,更是知道了一些這位朱之錫朱大人的事情:

    福臨親政之後,深感自己學識不足,為了能夠閱讀諸臣章奏和處理政務,以極大的毅力苦讀漢書籍,他把乾清官當作書房,擺放了數十個書架,經史子集、稗官小說、傳奇時藝等無不有之。殿中還擺列長几,放置商彝周鼎、印章畫冊等物。每天除了處理軍國大事外,福

    福臨都會讀書至深夜。有時他甚至五更起床讀書,至黎明拂曉,直到能夠流利地背誦內容,方始罷休。為了保證有充足的讀書時間,福臨還規定每月中逢五為視朝之期。從順治八年年初親政,到順治十八年年初亡故,短短的九年多時間中,福臨對先秦、兩漢和唐宋八大家的著作,明朝各個皇帝的實錄,以及元明戲曲、話本等,無不涉獵,學識不斷長進。因此就有了「苦讀九年」的佳話。

    而福臨親政之後一年多,朱之錫正好服孝期滿,復補弘院。因他才學過人,福臨經常請教於他。從後來順治皇帝對朱之錫的格外器重來看,朱之錫對福臨的讀書生涯和親政初期起到了一定的輔佐作用。

    順治皇帝為了研讀典籍,常常駕臨弘院巡視,有時會來個突然「襲擊」。他每次到弘院都發現朱之錫不是在案犢忙於公務、編纂書籍,就是在埋頭讀書,十分恪守本職,絲毫沒有懈怠之意。由於朱之錫學問淵博,剖析歷代諸大家之字條理清晰,瞭如指掌,至於封事書牘,更是矢口如流。因此,順治皇帝對朱之錫的勤政好學精神,十分欣賞,對朱之錫更加器重。

    有一次,順治皇帝又到院裡,叫人拿來筆墨,鋪開彩色紙箋,要朱之錫賦詩一首。朱之錫靈機一動,拿筆就寫下了剛才玄燁背誦的那首「禁內盤盂能敬勝,猶懷筆諫效前賢」的詩句。意思是盡忠職守,用自己的才輔佐君主。順治皇帝覽後大喜,親自叫朱之錫坐在自己的身旁,並賜茶交談,同時又賜給朱之錫衣袍一件。順治十一年春,朱之錫升轉為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讀學士,追贈其父為儒林郎。詹事府設詹事一人、少詹事兩人,是翰林官陞遷的過渡之階,其實是個培養薦舉人才的搖籃。朱之錫任少詹事,雖無實職,卻實為東宮僚屬之人,甚得皇帝福臨的器重。

    而這一次季開生和弘毅估計把朱之錫找來見面,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更為緊要的緣故——朱之錫與騾馬市被刁難的那位懷揣《國榷》書稿的老書生,原本就認識!

    原來,季開生得了貝勒爺玄燁的授意,這幾日頻頻看望遭受屈辱的老先生,終於得知了實情:老先生原名「談訓」,字仲木,號射父。明亡後改名「談遷」,字孺木,號觀若,自稱「江左遺民」,誓不入仕,以傭書、作幕僚為生。談老遺民喜好博綜,子史百家無不致力,對明代史事尤所注心。天啟元年始,以明實錄為本,遍查群籍,考訂偽誤,按實編年,序以月日,歷時六年,完成了《國榷》初稿。

    當季開生好奇的問談老先生為何入京之時,才知道,就在前年,順治十年,他應弘院編修朱之錫之聘,攜《國榷》書稿赴京,探求公私著述,訪詢故明遺老,尤重邸報和公等政府檔案才料,校補釐訂《國榷》。

    聞聽朱之錫之名,季開生立即跑到了東二所,兩人商議的結果,就是今日在的府上,一併會見朱之錫和談遷二人。

    弘毅拉著朱之錫這位剛剛拜認的「老師」,興高采烈的進了客廳,卻見一位瘦骨嶙峋、鶴發銀絲的老者,正穩若泰山、氣定神閒地坐在上首主座,一邊品著手中香茗,一邊搖頭晃腦看著另一隻手中的書冊,似乎對於剛才宅子之外的喧鬧、客廳門口的客套都是充耳不聞一般。

    弘毅仔細一看,果真是那日在騾馬市解救下來的老者。剛要開口說話,卻聽到老先生幽幽開口,自言自語道:

    「不可亡前人之史,若不立史,後世亦不知有今日。如此韃虜,也算是有些見識了!」

    「談老先生,您怎麼坐在……」季開生在自己府上,只好勉為其難卻也是按捺不住般輕聲發問。

    「哦?堂堂大漢,什麼時候能讓韃虜坐上主位?」談遷眼皮子都沒抬,聲調卻比剛才高了不少!

    朱之錫剛要開口制止談遷,卻被弘毅抬手攔住。

    弘毅瞬間轉換到了貝勒爺的頻道一般,從容整了整自己的一身朝服、朝冠,立在客廳門口,衝著老者深深一揖,朗聲說道:「大清多羅貝勒、皇二子,愛新覺羅·玄燁,拜見當世司馬、史家大儒,談老先生!」

    「匡啷!」談遷手中的茶盅應聲墜落於地,摔了個粉身碎骨……

    正史中(《順治實錄》),順治十二年乙未科殿試舉行的時間應該是該年三月戊戌日(三月十三日)。本人才疏學淺,前面查證史料有無,誤以為是九、十月間。無奈情節鋪排已經完成,錯誤已經鑄成了,只有將錯就錯,掩耳盜鈴了,就此對和我一樣對歷史本著嚴謹態度的那些讀者道歉,同時也對本質娛樂心情看本的讀者道歉,弘毅失誤了。改正錯誤的機會留給本卷重新改寫之時吧!萬望各位海涵!

    「同考官」,明、清鄉試、會試中協同主考或總裁閱卷之官。因在闈中各居一房,又稱房考官,簡稱房官。試卷分發各房官先閱,加批薦給主考或總裁。

    明清兩代,科舉制度中,舉人、進士對薦舉本人試卷的同考官的尊稱。因鄉試、會試中分房閱卷,應考者試卷須經某一房同考官選出,加批語後推薦給主考官或總裁,方能取中,因有此稱。

    語出《元史·董炳傳》,是元世祖忽必烈所言。

    韃虜是歷史上漢人對中國北方少數民族如蒙古族、滿族等的蔑稱。一部悠久漫長的中國歷史,就是由漢族和少數民族共同譜寫的,少數民族締造了另一半中國史。清末同盟會曾有「驅逐韃虜」等綱領,民國後放棄該口號轉為「五族共和」。中國自古就是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少數民族也是中國人,這個稱呼已不適合現在,有違憲法中的民族團結精神,中華民族是由多個民族融合發展而形成的,所以這個詞現今已很少使用,並有相關立法《政務院關於處理帶有歧視或侮辱少數民族性質的稱謂、地名、碑碣、匾聯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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