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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 ——合同寫朝文 文 / 弘毅知難

    弘毅一行人,在馬販子和他家主人的陪同下,來到了騾馬市附近一家酒樓。馬販子馬有德尋了一個清淨的座單間,恭恭敬敬請一行人落座。瑪拉和梁功分立弘毅身後,季開生坐在下首,馬有德居中,神秘「主人」坐在了弘毅對面。還有張歲寒,也是叫嚷著自己不能平白少了生意,非要「跟著來」,季開生也就「勉為其難」應承了他,只是說了一句:「自然是誰價高,就賣給誰!」至於楊雍建和閔敘,只能在樓下找個座位,以為策應。

    「季師傅,這位是我家主人李顯王,我們也是關外販運馬匹的老人了。有幸結識各位,幸會幸會呀!」馬販子馬有德一副老江湖的模樣,開始自報家門。

    「在下季褒中,和我家少爺從關外帶了幾匹馬,準備來京城販賣。不知李兄想要幾匹良馬?」季開生給自己起了一個新名字,讓弘毅十分感興趣。褒中褒中,褒揚中國,哈哈,季師傅,你太有才了!

    馬有德剛要說話,他的主人李顯王就抬手制止了。

    「在下其實是朝鮮商人,為朝鮮國主效命多年。所以,季先生但凡有良馬,我國都可以統統買入,而且是多多益善!」

    弘毅心中大喜,因為這位李顯王說的是朝鮮話!找對了人了!

    弘毅不漏聲色,只是好奇的玩著桌上的杯子碗筷之類的,表現的和懵懂幼童無異!

    季開生不懂朝鮮話,但是卻聽過朝鮮音。按照約定,他微微點頭,不漏聲色,只是低頭轉向弘毅,低聲說道:「少爺,你看……」

    「賣給『朝鮮人』也和賣給滿人漢人一個樣!我倒是願意『全都』一股腦兒賣給他們,別忘了我小娘還是他們『朝鮮人』呢!」弘毅用筷子挑著一個茶杯蓋子晃悠,用漢語回道。

    「是,少爺!」季開生明白了剛才弘毅翻譯的朝鮮話意思,一是「全都」賣給他,二是突出「朝鮮人」!

    「既然李先生有意,我們就將所有二十匹全都賣給你們!」季開生十分慷慨說道。

    「好!季師傅爽快!那這價錢……」馬有德大喜過望。作為一名中間商,他和朝鮮人打了多年交道,深知其中要害——朝鮮自古缺少高頭戰馬,所以這上乘馬匹的確是有多少朝鮮人要多少,而且價格高出市面許多,自己得利豐厚!

    「價錢先不說。這馬匹私販可是死罪!馬兄,你們有何辦法瞞過邊關守備?一旦失手,我們少爺可不能背上黑鍋!」季開生打斷馬有德,嚴肅問道。

    「這個自有辦法,不必貴少爺擔驚受怕。而且,我等回國之後,還會像我國君上美言你家少爺和季先生的大功一件!」這次是李顯王主動搭話,而且是用的漢話了。

    「謝過朝鮮國王了!」季開生勉強對著北邊抱拳,完全是為了做成這筆不會存在的交易,而且也將國主、君上之類的,改成朝鮮國王算完!

    「那我們就來談談價格吧!」馬有德看了看張歲寒,那意思是說這位可以走了。

    「呵呵,不礙事,他也是我家老主顧了,就讓他知道知道我們家的良馬寶駒到底值多少錢,省得他以後還死命壓價!」季開生開著玩笑給張歲寒解圍。

    「唉,我一個馬販子,怎麼能和朝鮮國主相提並論呢!以後這生意不好做了,看來你們少爺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唉!關外那幾家我可不能再丟了才好!」張歲寒一臉苦楚,一雙小眼十分巴結的看著那個朝鮮商人。

    李顯王居然也是兩眼一閃,對著張歲寒微微側目,看到張歲寒有所回應,這才對季開生說道:

    「季先生,餘下二十匹馬,只要和樓下那匹成色相當,每匹一百兩如何?」

    「呵呵,一下子進賬二十一匹高頭戰馬,想必朝鮮國王定然會重重賞賜李先生的。每匹一百二十兩,樓下那一匹算作定金贈與閣下!」季開生展示了一個商人應有的「慷慨」,儘管是「慷皇家之慨」。

    「好,季先生如此豪爽,我也不能讓您見笑!一言為定!」李顯王喜上眉梢!

    「好,一言為定!十五日後,盛京,一手交錢,一手取馬!店家,取紙筆來!」季開生準備板上釘釘。

    「慢!這字據……」李顯王有些猶豫。

    「做生意哪有不立字據的道理?難不成此中……」季開生一臉不悅。

    「季先生誤會了,這滿清胡虜自從『丙子虜亂』之後就不許販馬於我小中華,一旦落下字據,豈不是作繭自縛?」李顯王脫口而出「胡虜」一詞,季開生、張歲寒都是臉色驚懼,齊齊說道:

    「先生慎言!」

    「哼……」李顯王一臉的鄙夷,用鼻音做了輕蔑的回應。

    在弘毅看來,這以「小中華」自居的朝鮮商人,實在是一幅故作凜然的做作!中華明五千年生生不息,追根溯源,不是因為單純某一個民族的持鼎扛旗,而在億萬民眾於對先進明的傳承和發展,從這個意義上說,蒙元也好,滿清也罷,都是植根於這片沃土上的化之中,並且有了自己的發展和創新。無論到了何時,都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朝鮮王國來做什麼中華正統,就像山東也罷、河南也好,都不能說自己是中華正朔,而只能說自己在中華明中佔據著獨特的位置,有著獨特的作用。當下的朝鮮,還遠遠達不到這種地位,充其量,只能說是中華明遠播四方的一片試驗田而已!

    ……眾人皆是沉默……

    「季師傅,我們用朝鮮字立據。」弘毅等了一會,知道自己不說話,季開生也好,張歲寒也罷,都是斷然不敢開口說話的。終於,他一邊玩耍,一邊說了一句,沒有追究這個什麼「

    「胡虜」的稱謂。

    要知道,那時候只要任何一個人拍案而已,周圍隱藏依舊的十號御前侍衛瞬間就會將這兩個犯上大不敬的朝鮮行商緝拿歸案!

    「對呀,少爺聰明!」季開生精神為之一振,心中有些激動。做為愛新覺羅皇家宗親,沒有拘泥於字種,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另有大圖,可如此淡定,似乎……似乎還對漢家眾臣心底的那一絲忌憚也有所照拂一樣!

    「李先生,你看這樣可好?二十匹良馬不是小事,於我們是必須留下字據的。用朝鮮寫字據,即使被一般兵丁起獲,又有幾個認識?您行商日久,這其中又有什麼關節可以便宜行事,想必你都有數,還不是一樣在你那裡通行無阻?」季開生笑著對李顯王說。

    「哈哈,邊關那裡自是好說!也好,就用我國字立下字據吧!」朝鮮人愛慕虛榮的本性暴露無遺,一兩句算不上吹捧的「吹捧」,立即就範。

    這李顯王也不是傻子一個。剛才瞧見那匹良駒,成色絕佳,一定是軍中戰馬。由此推論,估計這會說朝鮮話的小傢伙,八成是流落東北的朝鮮後裔,他們家族也應該是在關外盛京從事軍馬繁育的營生。而這隨從幾人,都對這個剛剛會說話的毛孩子言聽計從,定然是少主幼稚、劣奴膽大,出來討幾個閒錢渾花,全然不知這寶馬所值幾何!假若另外二十匹都是這種貨色,一旦做了這單生意,那運回朝鮮之後作為**,就會大大賺上一筆,也必然被國主李淏所器重!如今之計,只要是在字據中詳細寫明交貨時間、交貨成色、公馬母馬比例等詳細細節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半個時辰之後,一式兩份的朝鮮「合同」分別揣進了季開生和李顯王的懷中,並且在季開生的要求下,由李顯王親自執筆寫就,交予「少爺」草草看過之後,李顯王和季開生就各自簽字蓋印。

    一行人下了酒樓,季開生十分慷慨的從瑪拉手中拉過御馬,毫不吝嗇的送給了李顯王。真的拿到這匹好馬,「高麗棒子」那一對不大的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一個勁的道謝。

    「季師傅,小少爺,我這真是賠大發了……唉,就此別過了!」張歲寒作勢哀歎,使個眼色就急匆匆走了。弘毅很是欣慰的看到,他走了沒幾步,就尾隨自己的御馬而去,繞過幾處人群,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們也走吧,去商議商議下步謀劃!」弘毅看周圍沒有可疑人等,也長出一口氣,算是萬里長征走完了完美的第一步。

    「貝勒爺,要不就近去我的府上,咱們再細細商議?」季開生提議道。不回紫禁城,是因為身旁的楊雍建和閔敘毫無功名,自然入不了宮。

    「也好,就去季師傅府上叨擾一番了!」弘毅抱拳,明白了季開生的用心良苦。

    「小功子,你去松竹齋等著張大人,他一回來就讓他快來季大人府上!」弘毅還惦念著表現突出的張店長。

    「庶!」梁功輕輕放下弘毅,又向季開生討要了琉璃廠附近的具體地址,一溜煙跑了。

    「爺,奴才馱著您吧!」瑪拉弓下身子,問道。

    「不必,你不必做此等差事。各位都不必,我自己走就是!」弘毅果斷決絕了所有人要背著他的要求,堅決自己走路。四個人也只好聽命於他,只是說起話來必須弓著腰,不見得有多輕鬆。但每個人心中都有些感念,「此等差事」?像奴婢一樣的差事,他們都不必做,他們是誰?難道是弘毅看中、倚重的臣下?幫手?甚至似朋友一般交心……每個人都在想,也許會有不同的答案,卻都是思緒亂飛……

    突然,一本書冊飛抵弘毅近旁,堪堪落在腳下。說時遲那時快,瑪拉早就一個箭步擋在弘毅身前,一桿雁翎刀橫在手中……

    「不慌!」弘毅安慰一下瑪拉,見他收起腰刀、閃在一旁,這才走上前拿起書冊,輕聲念道:「《國榷》?」

    不遠處,卻炸開了鍋一般——只見幾名壯漢,圍著一名六十多歲的老者,推推搡搡,言語不敬。老者死死抱住幾本書冊,卻被幾名壯漢搶出來隨手拋棄……

    丙子虜亂又稱丙子之役,是朝鮮王國之後,對1636年至1637年之間清軍入侵朝鮮事件的指稱。這是後金第二次征服朝鮮,在韓國史書中又被稱為「丙子胡亂」。丙子胡亂又與之前發生的丁卯胡亂統稱為「丙丁虜亂」。此後朝鮮成為清朝的藩屬國,接受清朝的冊封,朝鮮斷絕與原宗主國明朝的關係,朝鮮使用的年號由明朝年號改為清朝年號。朝鮮仁祖以其長子李溰、次子李淏赴清朝作人質,朝鮮向清朝朝貢。朝鮮雖然屈服於清朝的統治,但朝鮮人對清朝非常反感,稱呼清朝為「胡虜」。這種敵對的稱呼和態度,在《朝鮮王朝實錄》中比比皆是。「丙子之役」,不僅解除了清的後顧之憂,粉碎了明的東江防線。從此朝鮮不再支持明朝,卻派兵、運糧參加對明戰爭,因此清的軍事實力大增。總之,皇太極通過「丙子之役」,既控制了朝鮮,又削弱了明朝。

    朝鮮孝宗李淏(1619—1659),字靜淵,號竹梧。在位:1649年-1659年。李氏朝鮮第十七代君主,廟號孝宗,謚號宣章武神聖顯仁明義正德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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