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3章 鼓角聲聲起戰伐(五) 文 / 堂皇的荒唐
鼓角聲聲起戰伐(五)
黃澄璉凝神注視著手中一本宣傳冊,看得入神。
「掃除數千年種種**政體,脫去數千年之種種奴隸性質,誅絕五百萬被毛帶角滿洲種,洗淨二百三十年殘慘虐酷之大恥辱,使中國大陸成乾淨土,黃帝子孫皆馬克思……
有起死回生,死魂返魄,出十八層地獄,升三十三天堂,鬱鬱勃勃,莽莽蒼蒼,至尊極高,獨一無二偉大絕倫之一目的,巍巍哉!革命也!皇皇哉!革命也!……
嗚呼,我中國之今日不可不革命!」
黃澄璉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地小聲讀出,從他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他深受震撼。
這本書正是鄒容的《革命軍》,曾經讓無數中華青年為之熱血沸騰,徹夜輾轉難眠的《革命軍》。
讀此書的千千萬萬中華青年中,就有主席和常凱申,他們都曾經在一見此書之下便一氣看完,徹夜輾轉無法入眠,。
由於書成1903年,姚鵬對內容稍加修正,但是保留了其中的那種豪情和悲憤,那種被壓迫民族的血淚控訴。
這書現在被姚梵冠以自己的名號四處散發給各村,畢竟除了地主識字以外農村還有些富農和中農也曾經開蒙讀書,有些人甚至嘗試過科舉之途,如果能夠盡可能多的喚醒一些讀書人進入公社的政權組織機構,那效果就達到了。
「金山,姚梵這個反賊不尋常,他稱自己是革命,稱自己的政權是山東人民革命公社,不是隨便說說的。」
「爹,反賊當然不尋常,要是造反都變尋常了那還了得?豈不是天下日日不得太平,年年處處鬧反賊了嗎?」黃金山反駁道。
黃澄璉對兒子搖搖頭:「我以前不苛求你讀書,但你也該知道為什麼,實話說,我便是怕你讀書讀成姚梵這個樣子。」
「爹您是說這姚梵讀書太多?」
黃澄璉悲哀的看了一眼黃金山:「何止讀書多,此人胸有大志,腹藏乾坤,考個進士綽綽有餘。」說罷他歎道:「此人和我黃家先祖何其相似也。」
黃澄璉索性讀了起來:「……彼英、法之國能亡吾國也,實其明程度高於吾也……嗚呼,明崇禎皇帝殉國,「任賊碎戮朕屍毋傷我百姓」……」
看到這裡,黃澄璉突然便淚如泉湧,撲通一聲從籐椅上跌下,匍匐於地失聲痛哭。
「爹!你怎麼了?」黃金山嚇得跌足上前,攙扶黃澄璉起來。
黃澄璉坐於地上,只覺悲從心來,立刻放聲嚎啕「皇上!皇上!嗚嗚嗚!黃家子孫不肖!苟活於世!苟活於世啊!嗚嗚嗚!嗚嗚嗚!」
黃金山聽出味道不對,老頭子口中的皇上,絕不是他媽的當今皇上。
「爹!您可千萬別再提這茬子事了!咱們黃家吃特娘的這個虧,吃得還少麼?」
黃澄璉老淚縱橫,回身於籐椅,撫卷讀道:「滿人中有建立功名者,取王公如拾芥,而漢人中大奴隸如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之倫,殘殺數百萬同胞,挈東南半壁,奉之滿洲,位不過封侯而止……
……中國之士子者,實奄奄無生氣之人也……
……殿試無座位,待人如牛馬……
……字之獄,濫觴於乾隆……從此抗議發憤之徒絕跡,慷慨悲吒之聲不聞,名為士人,實則死人之不若……
……是故一納賦也,加以火耗,加以錢價,加以庫平,一兩之稅,非五六兩不能完……
……量中華之物力,結友邦之歡心……」
黃澄璉鬚髮皆張,坐在籐椅上讀一句,罵一句:「建奴!」
黃金山在一邊聽得心驚肉跳,坐立不安。
「爹!您怎麼來勁了?那姚梵吃飽了撐的在鬧騰,您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黃澄璉卻連看都不看自己兒子,只管往下讀,他越讀越快活,越讀越憤懣,臉上表情怪異至極,時而鄙夷,時而怒目,時而泫然若泣。
看到最後,黃澄璉索性讀出聲來:「我皇漢民族四萬萬同胞,老年、晚年、中年、壯年……以革命為日日不可缺之飲食……
嗟夫!天青地白,霹靂一聲,驚數千年之睡獅而起舞,是在革命,是在獨立!
皇漢人種革命獨立萬歲!
中華共和國萬歲!
中華共和國四萬萬同胞的自由萬歲!」
黃金山傻傻的看著他爹,打從他記事起,他從來沒見過黃澄璉有過這樣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樣子,這樣子傻極了,但又恐怖極了。
「爹,您沒事吧?」黃金山對身邊閉目而坐的父親問道。
黃澄璉過了半響應道:「好得很,沒法再好了。」
又沉默了片刻,黃澄璉道:「既然那姚梵以兵威迫士紳交錢糧,我黃家自然不能冒險反抗,金山,你明日問問,究竟是什麼比例,咱們交就是了。」
黃金山驚訝極了:「爹!那姚梵只是要大家遵照他的減租減息的法令,並沒有要我們助餉。」
黃澄璉此刻已經恢復平靜,閉眼靠在椅背
背上說:「是嗎?他起兵攻下即墨,而又不征錢糧,難道要坐困愁城,等滿人大軍來殺他?」
黃金山壓著嗓門道:「爹!我聽說那姚梵手下裝了西洋連珠快槍,疾若閃電,威力絕倫,此刻正在即墨城外大興土木,怕是要挖出深溝堅壘,與朝廷在此決一死戰。」
黃澄璉道:「那就先看看,看他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罷。」
黃家父子二人在湘竹閣中繼續秘密議事,閣外卻有個窈窕身影一晃,結束偷聽,逕直推開緊閉的柴扉,進門道:「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妄議謀逆!」
黃金山見門被推開,嚇的三魂驚出其二,只等看清來人那身小廝打扮,立刻開口罵道:「黃金鶯!!!你要把我和爹爹嚇死嗎?」
黃澄璉也道:「你這丫頭整日瘋瘋癲癲的,也沒個正型!將來誰敢要你!」
黃金鶯嘴一撇,上前膩在父親身邊蹲下,從黃澄璉手裡抽出《革命軍》,一邊看一邊道:「沒人要最好,沒人要我便去革命,去當姑子!」
「放肆,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成天說話不著調!」黃澄璉無可奈何地罵道。
黃金鶯是他死去亡妻所生,黃家正房嫡出的心肝寶貝,他亡妻乃前明皇家血裔,最受黃澄璉敬重,只因生這小女兒難產而死。因此,黃金鶯平時被他爹黃澄璉愛若珍寶,那是捧在手裡怕跌了,含在口裡怕化了,凡事都由著她性子胡來,就連長子黃金山都不敢惹她。黃金鶯性子雖胡鬧,但素來待下寬和慷慨,黃家大院人人對她既敬愛又頭疼,便送她諢號『混世魔王』。
……………………
隨著山東公社的宣傳材料被夥計們分發到即墨各村,郭家自然也得了信。
郭繼修聽說姚梵這個與他仇深似海的對頭造反的消息,大呼三聲「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幾乎樂的要昏過去。
等姚梵拿下即墨的消息傳來,郭繼修心知不好,於是連夜的帶著公社宣傳材料,北上去萊州府。
他心裡清楚得很,姚梵和他之間的過節,那是不死不休的,姚梵這人粗魯無恥,睚眥必報,搶他個娘們都能吃頓要命的暴打,這下他造了反,那更是沒有王法了,與其等他來殺自己,不如趕緊投奔朝廷去。
郭繼修帶了他能帶的全部家當,大約十萬兩的現銀和二十萬兩銀票,外加二百多名販私鹽的夥計和家養的打手,浩浩蕩蕩的奔向萊州府,打算在那裡武裝起鄉勇隊伍之後回來復仇。
等姚梵帶著部隊衝到郭家莊,見到莊門緊閉,高牆上頭站滿郭家家丁和招募的村民,明晃晃的大刀草叉,他不禁笑了。
「王光興,你喊話,叫他們開莊門接受審問。」姚梵對三營二連連長王光興道。
「主席,咋喊合適?」王光興問。
「想咋喊就咋喊。」
王光興點點頭,對郭家莊牆頭和房頂上的人喊道:「郭家莊的聽著,趕緊打開大門,接受山東人民公社的管理和審問,不然干你娘的!」
「主席,我這樣喊行嗎?」王光興撓撓頭,總覺得1喊得似乎有些彆扭。
姚梵一豎大拇指:「喊得很好!尤其最後一句。」
王光興樂了,舉一反三得再次高喊道:「聽到沒?快開莊門迎接!若再耽擱,我們就開槍了!」
這時郭家的管家王邯水在那高高的牆頭上發話了:「我是郭家的管家王邯水,諸位大王,我郭家願意奉上三百兩銀子和五百斤麥子作為盤纏,還請大王們收兵。」
姚梵淡淡地對王光興道:「丟人不?這王八羔子居然當你說話是放屁。」
王光興咧著嘴罵了一句:「娘地!」立刻舉槍瞄準,那王邯水看來也知道那洋槍是遠程武器,慌忙的就趴了下去。
王光興索性一槍掀翻了牆頭上一個拿刀的家丁,再次開罵道:「我數三下,再不開門我就要動粗了。」
這聲槍響之後,牆頭上一片混亂,郭家家丁紛紛嚇得蹲伏下去,生怕再挨槍子。
王邯水連滾帶爬的跑到那個被擊中的拿刀家丁身邊,見他胸前冒血,身後開洞,眼見得是活不成了。
王邯水立刻嚇得魂飛魄散,蹲在那裡改口大喊道:「公社的好漢們息怒,俺家願意出五百兩銀子!一千斤麥子!還請好漢放過我家莊子吧!不然我全莊上下三百口子,縱使不才,也要和好漢們拚一拚。」
姚梵笑道:「王光興,人家當俺們是傻逼呢。」
王光興雖不知道傻逼是什麼,但是這兩個字都不是好字,這點毫無疑問。
「嫩他娘的!真當俺們要飯的呢!主席,俺們炸了他的門吧!」
姚梵抬腕看表:「給你20分鐘。」
王光興趕緊從這塊磨盤後面跳起來,振臂高呼道:「同志們!進攻!」
姚梵依舊站在磨盤後面,看著表道:「計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