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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好漢坦蕩蕩 文 / 堂皇的荒唐

    好漢坦蕩蕩

    這紅臉漢子的話剛說完,臉上就重重挨了一記耳光,五個慘白的指印在那紅臉上分外明顯。

    那大哥打完便罵道:「候定山!你怎麼跟你大嫂說話的!你忘了咱們在老寨主靈前發的誓了嗎?」

    紅臉漢子吃了打,驚怒地捂著臉,垂頭站在原地。

    「你以為這些人都是吃素的?

    他們鐵車上個個插著棍,三十有一,人數不少!拼起命來,弟兄們少不得也要折上幾個!

    這些人既然敢不帶鏢師就上路行商,分明是手底下有活。

    昨日他們在飲馬鎮外練習射弩的時候,咱們雖然離得遠遠地,可也都看見了!他們那十把模樣古怪的手弩射的賊准,我看就是官兵的軍弩來了,也未見得能夠在二百步外射上靶。

    這些人定是不簡單的!」

    那搞偵查打探的小個子也忙道:「大哥說的是!那弩確實厲害!我跑慣江湖,可也從來沒見過官兵有這樣的利器!

    這些跨鐵車的傢伙在練完之後就上前用刀剜樹,一一收了弩箭,我好奇去看下來,只見那樹上的洞個個都有三寸深!

    莫說咱們身上沒有披甲,就是尋常官制硬皮甲遇上了,只怕也是對穿!」

    那大哥向前走了兩步,黑著臉叉著腰道:「所以我才要在十里堡動手,驟不及防,他們肯定來不及抽弩,等咱們把刀架上他們的脖子,不怕得不全財貨。

    既然得了人家全部財貨,何必又再傷人性命!

    倘若我等做下那般不仁義的勾當,傳出去,叫江湖兄弟不齒我白馬會!」

    姚梵一行人哪裡知道被人盯上了,打從中午落腳客棧,姚凡就吩咐店小二給自己的夥計們準備木桶木盆,三十一個人連姚梵自己在內,在客棧後院脫得精光,取出自己帶的肥皂來便開始沖涼。

    剛過中午,烈日發出蒸騰的白光,把客棧院中的青石地面烤的火熱。大家脫了鞋子,踩在滾燙的石板上,忙不迭的將葫蘆瓢舀水潑上自己的身子。

    那已經被日頭曬得溫乎乎的清水,馬上就從大家的腦袋流淌到了腳底板,把身上的燥熱和腳下青石的滾燙一下子帶走,大傢伙立刻覺得這是好大的享受啊!只見赤條條的男子們一個個哈哈大笑著,用粗魯率直的動作往身上塗著肥皂,互相潑灑著清水,一派熱鬧歡快。

    不知是誰帶了個頭,姚梵這幾日旅途上教會大家唱的好漢歌便響了起來。

    大河向東流啊!~~~~~~

    天上地星星參北斗啊!~~~~~

    說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啊!~~~~~~~

    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

    聽見這些青壯漢子們唱的起勁,姚梵也興奮起來,用他清越高亢的聲音領著頭,吼叫一般的帶頭領唱,三十一條漢子,三十一把嗓子,高低不同寬窄不一,卻在同一時間吼出同一個調子,

    生死之交一碗酒啊!~~~~~

    不分貴賤一碗酒啊!~~~~~

    一路看天不回頭啊!~~~~~

    唉嗨唉嗨依兒呀!~~~~~~~~~~~~~

    這狂放的豪邁的歌聲直衝上那藍悠悠的三千尺高天上,衝進一萬米雲層中,恍若開天闢地的雷聲般澎湃震響,發洩出人生的憋屈,奏出激揚澎湃的華章。

    這歌聲響徹客棧,把客棧裡的店小二和老闆都感染來,站在邊上咧著嘴呵呵笑著,看著這群行商走江湖的漢子們赤條條在唱歌。

    住下在客棧中的旅人們也都聽見了這歌聲,心中各自不同滋味。

    一個看似二十來歲,高挑清瘦的青年恰好住在這個院裡,廂房窗口對著院子,聽見外面一群粗人在沖涼聒噪,心中頓生不悅,放下與人對弈的棋子,拉開窗簾推開窗戶,正要開口教訓幾句時,沒想到卻聽見了這樣的一首歌。

    他轉頭對邊上一個身高只到他肩頭的少年道:「這歌倒是從來沒聽過呢……聽著倒像是山東本地的格調,粗獷魯直,和咱皖南的味道大相逕庭。」

    那少年笑道:「聽著倒是豪邁,像是一群好漢呢。」

    這青年搖頭道:「這歌氣魄倒是大的,可就是太野了。我這番親耳聽了,才知怨不得強盜馬匪都喜歡嘯聚在山東,原來此地連鄉野行商的旅人唱歌都是這個味道。」

    那少年趴在窗邊,看著領頭唱歌的姚梵那高大魁梧的**身軀,歪著頭想了想,道:「什麼味道?大哥可是覺得,這歌有些那《忠義水滸傳》的豪氣和匪氣?」

    這青年驚訝地看著少年道:「經述你耳朵倒尖,正是這個味道。」

    這時屋裡另一個少年也聽得這歌心動,心血起伏中索性扔掉棋子,扒拉著上前來,從二人身側探頭出窗口,想要聽聽是誰唱的這般豪氣動天。

    這才正眼一見,這少年頓時傻了,只見院子裡全是赤身的男子,為首一個渾身雪亮如浪裡白條,英俊的面龐這兩天被曬成了透紅光的古銅,午後烈日的白光打在他身上,經過無數水

    珠的折射,發出奇幻得銀色光暈,整個人都籠罩在耀眼的白色光環裡,望著恍如天神下凡。

    賀世成光著腚,舉起邊上水桶,裡面是剛打的冰冷井水,按吩咐對著姚梵從頭衝下來,冰冷的井水水花四濺,激的姚梵渾身肌肉頓時一收,搖著頭大呼過癮。

    姚梵洗澡時候當然不戴假辮子,光著腦袋這一搖頭,更加顯出他短髮無辮的突兀。

    那少年見姚梵正對著她瞇著眼睛,渾身肌肉修美健碩,下面那紅頭白條更是突兀,滴著水直直律律站著。

    少年頓時嚇得傻了,連忙捂著臉轉身兩步跑回棋盤邊,心兒撲通通的一陣狂跳,手指之下的粉臉紅燙猶如發了寒熱症。

    那青年也意識到不妥,皺眉回頭道:「經璹,你可莫要看他們,這些漢子都是行商走販,粗鄙得很。」

    說罷,青年對著院子裡諸人中明顯的領唱者姚梵,高聲道:「兀那漢子,既然已經唱半天了,就別再唉嗨唉嗨了,大中午的,攪人清閒。」

    姚梵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精赤著身子正對著青年,微微拱手道:「兄弟說的也是,噪音擾民要不得。」

    說罷姚梵側首對後面道:「夥計們,都收了聲罷,不要擾了這裡客人們休息。」

    那少年見姚梵沒有辮子,好奇的打探道:「嗟,那漢子,你剛才唱的那個,叫做什麼歌?」

    姚梵聽這毛頭小子出口狂妄,挺著鳥嗤笑道:「這歌名叫好漢歌,說的是梁山一百單八好漢結義,匡扶天下。娃娃你可唱不得,你毛還沒長齊,白日裡唱出來,恐怕晚上要尿褲子。」

    那少年聽了卻不生氣,笑瞇瞇道:「你這漢子倒是膽兒肥,難道不知道,那水滸以破城劫獄為能事,以殺人放火為豪舉,世之多盜,弊全在此嗎?大清皇家早有聖訓禁絕了此書,你如何敢看?」

    姚梵心說倒是不能小看了這娃娃,此子人小鬼大,與陌生人說話也不見發怵,滿臉笑瞇瞇的藏著陰險,定是官宦人家出身。

    想到此,姚梵叉腰挺著烏頭將軍道:「書禁了,自然看不得,可老百姓本就不看書,只喜歡閒來歌一首,唱一唱俺山東那忠肝義膽、俠氣正直的好兒郎,難道官府將來還要把歌也禁了不成?」

    那少年聽姚梵說得有理,點頭道:「自古劉項不讀書,漢子你倒是懂些事理。」

    那青年也開口道:「這漢子,你們停在後院裡那裝貨的怪車,可是舶來的『洋馬兒』?」

    姚梵一聽就知道,這是個識貨的。自行車歷史上1875年傳進中國,可不就是被稱為『洋馬兒』麼,當時之所以這樣翻譯,而不是翻成自行車或者單車,是因為當時人們覺得,騎車速度不下於騎馬,馬力有時盡,而騎車人卻悠悠哉哉的能夠騎上一整天,算下來比馬兒跑的還遠,故此得名。

    姚梵道:「我聽說只有英國人往京城的宮廷裡賣過這車,你卻如何知道北京那裡管它叫『洋馬兒』?你小小年紀,見識倒是挺廣。」

    被姚梵這麼一捧,青年面有得色地道:「我家裡有,自然見過。不過我家那車的型制與你這輛卻不同,雖然那是和進獻大內的同款,但卻沒你的鐵車轱轆這般大,漆色不如你的油亮,輪子也是一層薄膠,沒你的那樣圓厚有彈性。

    我看下來,覺得你那鋼圈和扶手極好,都是雪花精鋼,不像我家裡那個,是輪子黑鐵製的,其餘地方都是木頭,我見你後面還有貨架,像是還能坐個人在上面。不過我卻是看不懂,你那踏板如何不是裝在前輪上,只是用個鐵鏈掛住後輪拖行?」

    說罷,他有些急切地對姚梵笑道:「漢子,你那車可賣?」

    姚梵接過賀世成遞上來的長袍,也不穿內褲就直接披上身子,敞著胸脯對著窗口反問道:「你出多少?

    青年不屑道:「你這漢子當真是商賈習氣,你賣多少價我出便是,你何必試探我能夠掏多少呢?」

    姚梵笑道:「呵呵,你說的有道理,我要是問你價錢,反而落了下乘。

    小兄弟別見怪,我這些車是每個夥計一人一輛,用來騎去濟南府的,我也沒馬,若是賣給你一輛,夥計裡便有一人要背著貨走去濟南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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