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越兒]66. 文 / 清琪越
他說，或許我能讓一切都回去。
那一剎那，米璃初似乎感覺出現了幻覺一般，但這是真的，墨發黑眸的少年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難得的露出了笑顏，雖說是清淺地近乎不見，卻真實地存在著。
「還記得當初我介紹時，是怎麼說的嗎？」
——當然記得，那時他孤傲的佇立著，淡淡道：「我叫尹唯颯，超能力是虛無，特技窺靈，弱能力…」
那時的他欲言又止，話題緊接著又被岔開，便是再也無人過問這尚未知曉的結果。
「超能力者一般會賦予三種能力，一種是最為厲害的基礎，第二種特技則是拓展，第三種因脆弱的不堪一擊，因此稱為弱能力。」尹唯颯低垂著眸，睫毛淺淺的投下一片陰影，「而我…弱能力尤為特別——讓時間倒流。」
仿若是墜入深潭時的一根稻草，米璃初吃驚的睜大了雙眼，眸中驀然有幾分希望，卻又緊接著黯淡下去，目光灼灼地望著眼前的人，語氣有幾分僵硬：「不會那麼簡單的。」
尹唯颯一怔。
「不會那麼簡單的。」手在身側握緊了拳，米璃初再一次咬牙說出這句話，「別騙我了，不會那麼簡單的。弱能力的類型一般只有兩種，一是極弱而無用，就如同露姐的飛行只有五秒，二則是…極為厲害，但是傷人傷己，就如同憶姐的傷，使別人無故受傷的同時自己也會受到同樣的傷害。時光倒流這樣的能力…你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告訴我！」
尹唯颯深深地望了她許久，卻僅僅是笑了笑：「沒有代價，真的。」
「不可能！」米璃初再次大聲的吼道，琉璃色的眸子霧濛濛的，似乎罩了一層淺淺的紗，「尹唯颯，你究竟還要騙我多久？上次你就騙我…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向我道歉的對不對？雖然說你的母親害得我失去了父親…可是，也是我的父親害得你的父親自殺，又讓你失去了母親的關愛啊…」
她的聲音已有幾分哽咽，目光卻片刻不移的望著他：「我不喜歡你騙我…真的…我要你告訴我！」
尹唯颯收起了唇角的笑容，一時靜默無言，不知是過了多久，當米璃初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才慢慢道：「一生中有一次能讓時光倒流的機會——那句話是這麼說的。換一句話，也就是說，當我使用了這個能力之後，我的一生便到此結束——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時光前進或者倒退，都不會再有我的蹤跡。」
無論時光前進或者倒退，都不會再有我的蹤跡。
都不會…
也就是說，世界上，再不會有一個名喚「尹唯颯」的少年存在。
……
魔女不知何時已了無蹤跡，沼澤那方城堡的鑰匙竟開始莫名的斷裂崩塌，一時間地動山搖，腳下的地面裂開大大的裂紋，彷彿要吞噬著世界的一切。
米璃初一時間驚恐無助，而尹唯颯則是皺起了眉：「魔女的逃離引發心臟的暴動…再這樣下去，幻界即將崩塌，而出口無法承受巨大的壓力，會在這之前自動封閉…我們都會困在這裡再也無法出去。」
或許世界在給他們開著一個大大的玩笑，山石隨著尹唯颯話音剛落便崩裂而下，耳畔迴響著塌陷的巨響，城堡內響起無數的哭喊與尖叫，混雜成一片，霎那間刺痛了雙耳。
尹唯颯不知何時已經行至米璃初身側，緊緊的握住了米璃初手，聲音依舊是淡淡的：「已經沒有選擇了…初兒，我送你回去吧。讓時光倒流，回去改變一切。」
「那你…」
「我沒事的。」額前細碎的的劉海遮住了他柔柔的目光，「其實，能夠實現你的願望——讓一切都回去，這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真的。我只求你能夠平平安安，再也不要有任何的煩惱與憂愁了。」
在碎石揚起的巨大塵埃中，尹唯颯漸漸的闔上了眼眸，胸前黑色的十字架在霎那間幻化出五彩的光芒，如水波一般漸漸的擴散開來，帶著如夜幕星辰般閃爍的光芒籠罩了少女的白裙白衫，隔絕了紛雜與紊亂，似乎回歸了最初的靜謐與安然。再次睜眸的剎那，黃昏的光芒柔柔的在大地散開，一時間猶如置身幻境。
——其實，只要給巷口那只可憐的小貓一個歸宿就好。這樣…一切就不會發生。
耳畔似乎還殘留著尹唯颯最後的囑托，她抱起瘦弱的貓咪，將它放在不遠處的獸醫診所門口——和善的大爺一定會收留它的，它會平平安安的，享受屬於它的安然生命。
——其實，只要這樣，一切就都結束了吧？
清風拂起她過肩的銀髮，拂過她唇角清淺而溫婉的笑容。
尹唯颯，你認為，我會讓你死嗎？
其實，當初你兵分兩隊的建議的確是對的，不然我們根本無法趕上決鬥。
其實，當初你在肉裡下藥也是對的，不然我們會更肆無忌憚的決鬥，更快的惹火魔女。
其實，當初你根本不是有心殺死寒楓，你故意將刀射偏，只是卻巧合的害得他腳下一滑跌落山崖。
你一直以來都是在暗暗的保護我們，只是一直被我們誤解。
你可真傻啊。
「孩子，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置身於虛無縹緲的異空間，耳畔尤有混響般的問話。
「是的，母親，我要代他死去。」
「那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因為…他是個好人，他不應該早早的逝去。」
低低的呢喃伴隨著異空間的虛無飄散而去，徒留下靜謐與安然。
「孩子，母親拋下你，讓你坎坎坷坷的度過這一生，是我對不起你。」
「沒關係的。或許，我還要謝謝母親讓我遇見這樣的一群夥伴，我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的夥伴。」
「到了一生的終結，最後，可以告訴我，這一生，你有什麼後悔的嗎？」
「…後悔？或許，最後悔的，就是不能對他們說一句告別的話吧。」
沒有對簡嘉憶說一句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沒有對葉寒露說一句謝謝你教給我的堅強；沒有對墨子暝說一句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沒有對簡嘉赫說一句謝謝你教給我的樂觀……
更重要的是，沒有對尹唯颯說一句，其實…我從沒有恨過你，反而…我是喜歡你的。
只是，這一切，都將要結束了。
身軀撕扯的痛感在一瞬間抵至心扉，卻竟是沒有那般重要了。淺睜開琉璃色的眼眸，她似乎望見，在彼岸的那一段，綻開無數的花兒，又彷彿籠罩著一層朦朦朧朧的淺紗，在等著那端的人兒前來揭開，給予那唯美的幻色。
那何嘗不是，在人生的道路上，尋找到的朦朧幻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