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落日故人 文 / 國三無殤

    「我究竟在做什麼……」

    暗雲再一次在心底輕歎一聲，眼睛依舊直直地盯著前方。

    在他前方兩百米左右的大道上，一男一女正並排驅馬前行，女的長得天姿國色，男的俊朗不凡，這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神情看起來愉悅得很。只不過，眼尖的暗雲還是不時從那男子偽裝的豪情俠骨中看出猥瑣的本質，每見及此，他都禁不住一陣心慌。

    暗雲答應了青帝隨他前往雷之國萬劍殿，但是為了不讓冰神發現自己，他只好偷偷地跟在兩人身後，一直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而且他還需要不時改變喬裝效果，有時候是佝僂的老人，有時候是光著膀子的漢子；連帶的，狼王逐影有時候被泥巴塗成通體漆黑，有時候是一身泥黃，遠遠看去倒是有幾分勤苦馬驢的模樣。一路上逐影不知道向暗雲翻了幾次白眼：老子是狼王，竟然被你弄成這樣的模樣，老子尊嚴何存！暗雲只得一臉苦笑回應。

    說到底，還是放不下冰神……

    不管在心裡喊過多少次決絕的宣詞，十年重逢的一刻，所有強硬的言辭都只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原來這個人一直沒有走出過自己的內心，有些感情一旦甦醒便再也壓抑不住。

    於是，神使鬼差地暗雲竟是答應了青帝的要求。暗雲自己清楚得很，他只是不放心冰神跟這個流氓痞子獨自上路罷了。

    這一路上青帝看上去確實安分守己，只是每每見到他和冰神兩人相視而笑，暗雲心中總忍不住醋意萌發。如果當年那件事沒發生，冰神身旁的那個人斷不會是青帝。某程度上說，青帝現在正佔據了自己的位置。只是，青帝說的也有道理，既然暗雲決定一直躲避著冰神，人家一個正值大好年華的姑娘總不能為你白耗一生吧。

    既希望她得到幸福，又不希望她屬於別人。暗雲內心萬分矛盾。就連他這次喬裝尾隨冰神的舉動，他都覺得荒唐可笑。

    暗雲終究是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一路追追停停，塗塗畫畫，不覺四五天的時間過去了。傍晚時分，他們終於來到雷之國萬劍殿。

    這一路上暗雲將心思放在前方兩人身上，沿途的美麗風光他絲毫無心欣賞，這幾天的見聞對他而言除了那白衣倩影便是一片空白，連日來他的心情一直鬱悶沉抑。而當逐影的腳步踏入萬劍殿所在的山谷，暗雲不覺眼前一片清朗大氣的景象，心情終於舒暢了幾分。

    整個山谷一片鳥語花香，到處是絕美的風光。在山谷的入口處，豎立著一柄巨大的石劍，劍鋒上刻著秀美大氣的三個字：萬劍殿。山谷沿途不時見到石雕的巨劍，彷彿暗雲無意闖入了巨人國度的兵器庫。這些雕刻的石劍原型都是歷史上的名劍，萬劍殿主用各種名貴的石料精細打造，將一柄柄名劍精緻還原，看得暗雲心神激盪驚歎不已。

    進入山谷之後，路人漸多，一派熱鬧景象。其中不少人都是武者打扮，有一些人甚至刻意散發出武威向旁人施壓，讓他們心生畏懼不敢輕易靠近。暗雲感覺到其中有不少人還是藍帥的水平，綠將至少也有百來人。這次萬劍殿之行聚集了不少東玄強者，很多人都衝著千年古劍慕名而來。

    到了萬劍殿入口處，只見幾個衣著不凡的青年男子截住了路人。

    「少俠你好，請問你有沒有收到殿主的英雄帖？」其中一個男子向暗雲問道。

    暗雲掏出青帝事先為他準備的帖子。那男子看了一眼，恭敬地將這帖子交還給暗雲。

    「請問少俠有沒有武魂碑？」那男子又問。

    「武魂碑？」暗雲感到奇怪，「不是有英雄帖就可以了麼，為什麼還需要檢查武魂碑？」

    「少俠誤會了。少俠已經具備入場資格，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殿主有令，不同等級的武者區別對待，等級越高的武者享受的優待越多。」男子微笑著禮貌回應。

    「竟是這樣……」暗雲

    看」*書』網下載』剛才接待暗雲的男子低頭躬身恭敬地向暗雲招呼道。

    暗雲收起紅魂碑，微微頜首會意，跟隨男子遠去。

    待暗雲走遠之後，停在原地的人才鬆了一口氣。紅王的實力讓他們眼界大開，更是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渺小。樂觀的人躊躇滿志，似乎暗雲就是他們將來的影子；悲觀的人垂頭喪氣：自己奮鬥終生也達不到那樣的境界，看來這輩子與紅王無緣了。

    接待的男子將暗雲帶到一處幽靜而豪華的庭院之中，循例客氣了一番後才離去。

    暗雲環視了一下這庭院的環境，不由得一陣感歎，那種感覺就像多年前初次踏入刺紅的房間一樣，這完全是君王式的待遇。整個庭院裝潢華麗，精美得遠遠超越暗雲的想像。

    暗雲心中一歎，再次對這句話深信不疑：在東玄大地，實力等同於物質上的一切！

    「這裡的環境還真不錯嘛，早知道青帝少爺也搶一塊紅魂碑來玩玩。」

    暗雲循聲望去，只見那個嬉皮笑臉的俊朗男子正提著一個酒壺向自己走來。而他手上的那個金色酒壺暗雲眼熟得很，儼然是十錠金子一瓶的頂級白月光。越過青帝望去，只見大廳那華美的桌子上，這樣的酒瓶還有十來個。

    「傳聞萬劍殿主是個富可敵國的劍癡，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青帝走到暗雲身旁坐在一張軟綿綿的金絲綢椅上，翹起二郎腿，無比愜意的喝著酒。

    「好了，現在說回正事吧。青帝，你跟我說說看，我們這次的任務還有要對付的人。」

    青帝擦了擦嘴巴，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暗雲你肯定知道七靈戰神的故事吧，那麼你對千年古劍知道多少？」

    暗雲搖搖頭，「從未聽聞。」

    「傳說強絕天下的七靈戰神有一柄墨黑色的佩劍，這柄劍的打造者不是凡人，而是神。這柄劍蘊含毀天滅地的神力。當年七靈戰神正是借助神劍的力量重創紫血魔人。在他死去之後，這柄神劍也突然消失於世。有傳言，七靈戰神臨死之前曾留言，只要劫難重臨人間，神劍自會重現救贖世人。這就是千年古劍的典故。」

    暗雲緩緩點頭，表示意會。

    「一個多月之前，東玄六國紛紛收到消息，一個採礦隊在冰之國邊境上發現了一柄墨黑色的古劍，它的樣子跟傳說中的神劍一模一樣。萬劍殿主得知這個消息，高價買到了這柄古劍。為了封鎖消息，他更是將那個採礦隊殺人滅口。但是消息還是流傳開來了。神劍屬於所有東玄人，而不是他萬劍殿主一個人，於是東玄武者紛紛聲討萬劍殿主。迫於壓力，萬劍殿主終於召開了這麼一個英雄大會，商討古劍的去留。」

    「按照天武道長老們的猜想，這一次萬劍殿主肯定會搞一個類似比武大賽的玩意出來，最終獲勝的人獲得神劍的所有權。而我們這次要做的，就是打敗萬劍殿主。將千年古劍帶回天武道總壇。」

    青帝一五一十地向暗雲道來。

    「那個萬劍殿主竟然舉辦比武大賽，想必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了。他這個人實力如何？」暗雲向青帝問道。

    「我之前告訴過你的，萬劍殿主也在天武道的一級殺令中。他的賞金比青城毒母要高得多。之前我們都跟青城毒母交過手，我認為她的實力在紅王級別，這點你認同不？」

    暗雲點頭。

    「這樣一比的話，萬劍殿主的實力至少也是紅王級別了。如果我的猜想沒錯的話，這樣一來，這次比武大賽他幾乎沒有敵手。東玄大地紅王級別的人最多就幾十個，而這些人基本上都不會插手這件事。紅王對紅王，死亡率很高的。那些紅王都不願意正面對抗萬劍殿主，再加上萬劍殿主富可敵國，隨便給那些紅王一點甜頭，他們不但不插手，反而還會成為萬劍殿主的幫兇。」

    暗雲默然，青帝分析在理。兩年來的見聞讓他對東玄大地上的武者風氣有了更深刻的瞭解，真正有俠義之心的武者少之又少。天武道中像他和青帝這樣的強者最多不超過十個人。

    「而且……」青帝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有傳聞說，萬劍殿主是一個純種的紫血魔人，如果傳聞是真實的話，那麼我們的勝算就更低了。」

    「不是有屠魔令嗎？純種的紫血魔人怎麼可能活到今天？」暗雲不由得心中一顫。

    「聽說有一種易容奇術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和身形，更不用說單純的膚色。東玄大地上有很多純種紫血魔人憑借這種奇術活到現在。」青帝歎了一口氣，「希望傳聞是假的吧，說實在的，我寧願面對綠野也不想面對純種紫血魔人。有一次，我差點就死在一個純種紫血魔人的手上……」

    好像覺得自己說的東西太沉重，青帝喝了一口酒，恢復了嬉笑的樣子說道：「趁著現在有紅王的特權好好享受一番吧，明天想必會有一輪苦戰的。」

    說罷，青帝輕輕揚手，以一個瀟灑的姿態飄然而去。

    「純種紫血魔人……」暗雲默默歎了一口氣，他實在不想聽到任何跟紫血魔人相關的事情。對於他自身的那種恐怖的魔性，他直覺還是跟紫血魔人有點關係。只是暗雲一直沒勇氣調查清楚。

    他害怕最終會面對一個殘酷至極的真相，更害怕這真相會摧毀他所有生存下去的勇氣。

    有時候逃避也是一種活下去的勇氣，不是嗎？

    暗雲輕輕歎了一口氣，望了一眼不遠處打盹中的狼王逐影。此刻暗雲真有點羨慕逐影，即便經歷過多次刻骨銘心的傷痛，它還是那樣一副無憂無慮的姿態。

    暗雲微微一笑，向庭院中一處開闊的平台走去。

    這平台建在半山之中，一眼望去，天在上，地在下，人在半空，天地萬象一覽無遺。

    此時夕陽西下，暖光盈盈。暗雲感到胸中的鬱結慢慢舒展開來。不管明天會遭遇怎樣的風雨，今天還能有美妙的陽光就要盡情享受。

    「暗雲？」

    一陣淡雅的香氣撲面而來，暗雲心神一驚，轉臉望去，迎上一雙滿懷期待的流盼美目。

    白衣女子與他盈盈相視，絕色儀容裡帶著一絲惶恐不安。

    這一次終究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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