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賭徒半生 文 / 國三無殤
海風逆行，帶著沉重的力量壓在每個人的身上。那大漢的手臂竟是被這倒流的空氣強蠻地拉停。
這是一股極其壓抑的感覺，每個人都感到身上壓著千斤巨石，整個人都像掉進泥潭之中，甚至連極力掙扎都做不到，因為身體的力量像是在瞬間被抽空。空氣彷彿變得粘稠，身邊的月色泛出詭異的光澤，遠近的景色變得朦朧不清。
每個人都感覺自己陷入夢魘之中，儘管內心在嘶喊在掙扎卻動彈不得。
平台上一下子陷入死寂之中，然後緩緩地響起單調的腳步聲。在這靜止的時空中，只有一個人無視天地的束縛，以天神般的姿態悠然踱步遊歷人間。
暗雲帶著一副冰冷的怒容緩緩向赤吒走去，身上藍光漸盛將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一陣刺骨的寒冷從他身上散出，暗雲每走一步，地上都會留下一個淡藍色的冰腳印。
暗雲來到赤吒面前，一言不發地盯著赤吒的眼睛。
赤吒的眼睛裡泛出恐懼和絕望的光澤，只不過這樣的神色瞬間即逝，他吃力地拉起臉上的肌肉，竟是艱難地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
暗雲從赤吒身上拿回一藍一紅兩塊晶石，冷冷說道：「我想你們的決戰早已分出勝負。既然你想對人質下手，我這時候出手也不算犯規了。」
暗雲輕輕拍了拍赤吒的肩膀。「啪」的一聲，赤吒的肩膀冒出一塊冰塊，緊接著辟里啪啦的輕響不絕於耳，在那塊冰塊周圍接連不斷地長出新的冰塊。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赤吒全身上下都被寒冰禁錮著，只剩一張臉還暴露在空氣之中。
那些冰塊像是不安分的小蛇一樣，從赤吒的腳下四處游竄，地面上留下幾十道白色冰籐蔓，這些籐蔓將平台上所有帶著刺青的大漢們纏繞起來。那個揮著砍刀的大漢，他的刀鋒再也不能前進半分；那些偷偷地想放出毒氣的漢子，他們的手指還緊捏著幾顆黑色的丸子……
暗雲冷冷地環顧四周，只見這些冰雕姿態千奇百怪，卻沒有哪一個的舉動流露出一絲善念。
「逐影，動手吧。」暗雲冷冷地說了一句。
月夜裡響起了一聲嘹亮的狼嚎，一團金色的氣芒直衝雲天，在上升到最高點的時候這團氣芒彭的一聲爆射開來，幾十道金光沖天而下，準確無誤地打在幾十個冰雕的人像上。
平台上一地散碎的冰塊，寒氣瀰漫。而那股壓抑而沉重的夢魘感終於散去。
綠逢解開了古布，幾個人走到暗雲身邊，不約而同地冷冷盯著那剩下的冰人。
赤吒依然是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僵硬地笑著。
「綠野，你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回來了。」
暗雲將藍魂碑遞給綠野，綠野顫悠悠地接過。彷彿這塊晶石沉重無比，綠野緊緊地握著這塊晶石，露出發白的指骨。她將這塊晶石緊貼著自己的胸膛，再一次無聲痛哭。
多年來朝思暮想的夙願終於實現了！
暗雲將寒光逼人的玄風古劍交到古布手中，淡淡說道：「去吧，古布，去做你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情。」
古布呆呆地接過玄風古劍，彷彿置身夢中。慢慢地他呆滯的臉龐上流下兩行眼淚，淚水點燃了他的仇恨。他緊緊地咬著牙，彷彿在承受著回憶撕咬的疼痛。他仰起頭大吼一聲，舉起玄風古劍用力向前刺去。
時間好像停住了，赤吒感到自己飄浮在一個虛幻莫測的時空中，眼前光影迷離，他看到一個熟睡中的孩子。
那個孩子是從前的赤吒。
那是入夜的小城鎮，一條雜亂骯髒的小巷中。一間破舊的屋子內傳來喧鬧的吵雜聲，不時夾雜著男人憤怒而不甘心的罵聲。這間屋子不停有人進進出出，進去的人大多一臉興奮，出來的人多是一臉憤懣。屋子門口支著兩個紅燈籠，燈籠上用金色塗料寫著一個大大的「賭」字。
赤吒躺在屋子外面的一塊大石上，呼吸平緩，胸口一起一伏，睡得正香。忽地一陣美妙的香氣調皮地鑽進赤吒的鼻孔中，攪亂了赤吒的夢境。
「烤雞！」赤吒一個激靈馬上睜開雙眼，只見眼前一隻成色焦黃的烤雞在挑逗
看>書網]最快!「真的！？」赤吒連忙擦乾眼淚破涕為笑。
「……當然是真的，你父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髒漢白了赤吒一眼，輕輕地捏了一下赤吒被打痛的臉蛋。
赤吒小嘴一嘟往髒漢臉上親了一口。
「哎呀，臭小子，噁心死了，跟個臭娘們似的，你再親我試試看，看我不抽你兩嘴巴。」髒漢罵罵咧咧地站起身子，不見有人追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噁心屁啊！我都不嫌你臭，你倒嫌我噁心！」赤吒不滿地叫了一句。
「少廢話，趕快找地方過夜吧，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追來。」髒漢輕輕拍了拍赤吒的頭，然後往前走去，赤吒快步跟上拉住髒漢的手緊緊跟隨，髒漢推了幾把赤吒還是緊緊拽住他的手，到最後也懶得理赤吒了，兩個人手拉手往夜的深處走去。
深夜，城郊的一座破廟內。
赤吒醒了過來，拍了拍肚子，肚子「咕」地嚷了一聲，像是不滿被赤吒打擾。赤吒四下張望卻不見他那髒漢父親。他往不遠處的火堆靠近了一點，暖和手上的濕氣。
破廟中濕氣很重，到處都是發霉的難聞味道，吸到鼻子裡像是在嗅著一個怎麼也醒不過來的噩夢。彷彿只有靠近這明亮的火光，才會感覺自己遠離那陰森的恐怖感。
「臭小子，醒的可真是時候。」
髒漢從大門外走進來，遞給赤吒一條香噴噴的烤魚。赤吒神色一喜，接過後便瘋狂地撕咬起來。
「慢點吃，魚刺多著啊！整一個餓鬼轉生！」髒漢笑罵一聲，也坐在火堆邊上吃起手上的另一條烤魚，明顯他手上的這條烤魚要比赤吒手上的小得多。
「父親，明天你繼續去賭唄！只要你去賭，我就有烤雞吃，我最喜歡看見你去賭了！」赤吒吃著烤魚高興地說。
「賭個屁！臭小子，你以為老子是賭神，逢賭必勝啊！」髒漢白了赤吒一眼教訓起來，「賭這玩意兒危險著呢！嘿嘿，雖然有時候確實挺過癮的。贏了，笑聲一片；輸了，眼淚一瓢。所謂十賭九騙，如果你沒有必勝的把握，還是不要賭為好。」
「那我怎麼見你每次賭都贏？」赤吒不解地望著髒漢。
「你還小，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知道為好。賭運這東西是跟命借的，借得太凶就要拿命來償還了。」髒漢似有感慨地。
「不就是出千麼！跟命有什麼關係。」
「出千，只是迫不得已的手段，蒙騙一下沒見過世面的人還可以，若是碰見了高手，那就是找死！我還是那句，沒有十足的把握千萬別賭。」
赤吒眨了眨眼睛，似乎還不太理解，「父親，你不是武者麼，你怕別人幹嘛？為什麼我們整天像耗子那樣被人追著打，你怎麼不教訓那些人？」
「你懂個屁！」髒漢白了赤吒一眼罵道，「武者又怎麼了，你以為武者就不會死？告訴你，越是把自己當武者，你就越是死得快。那些什麼武者規則，簡直就是狗屁，那些高級的武者全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屠夫！」
「那你還把那塊白魂碑像寶貝似的東藏西藏？趕緊賣掉唄，這樣我們就有吃不完的烤雞了。」赤吒流著口水一臉憧憬。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你再長大一點，我就把那玩意兒賣掉，換來的錢應該足夠送你到千嶺門學藝了。」
「學藝？」
「當武者。」髒漢把最後一口魚肉嚥下，擦擦嘴巴悠然說道。
「你不是說當武者死得快麼？怎麼還要我去當武者，莫非……」赤吒的嘴角一下子扁了起來。
「臭小子亂想什麼！我告訴你，在這世上你要想過上好日子，你必須當武者，但前提是：你必須當一個強大的武者。這些年來千嶺門中已經出了十幾個藍帥，這些人大多都進了軍隊，日子過得舒服呢。不用像我們這些低等武者，為了幾塊武魂碑拼得死去活來。」
髒漢摸著赤吒的頭說，「你父親拼了一輩子也只是個白武，到了現在的年紀已經沒有什麼可能再突破了。可你不同，你還年輕，你的武者天賦也很高，若是有高手指導，你有很大的可能成為一個藍帥級別的武者，到時候你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只要拿著一塊藍魂碑，不管到哪個國家都會受得尊重。嘿嘿，到時候高床軟枕，不必像現在這樣餐風露宿，想吃什麼都有！」
「真的？！」赤吒眼睛一下子發亮起來，「那我每天都要吃烤雞！」
「嘿嘿，到了那個時候你就看不上烤雞了。」髒漢笑著對赤吒說。
「那到時候我們會吃什麼？」赤吒好奇地問。
「那個時候啊，你會悠閒地泡一壺茶，在滿月的夜晚一邊賞月一邊喝茶，多逍遙自在。」髒漢一臉笑意，微微蒼老的臉容堆起一條條皺紋。
「不是吧！喝茶！我才不會那麼傻呢，放著好好的烤雞不吃，竟然無聊地喝茶！」赤吒一副「別以為我好騙」的神情，繼續專心地啃著烤魚。
髒漢也不多解釋，他望著溫暖明亮的火光失神說道：「若是有這麼一天，我還活著的話，你還能給我一個落腳的地方就不錯了，柴房也好，馬棚也好，不用為了活命而奔來走去。我奔走打拼了一輩子也累了，在死之前能夠過幾年安穩的日子我就知足了。」
「哪裡的話！要是我能過上好日子我怎麼會讓你住柴房！我肯定天天和你睡大床啊。我們在床頭放一盤烤雞，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多痛快！」赤吒傻笑起來。
「嗯，你這小子有這個心思也難得，也不枉我在戰場上撿你回來養得這麼大。」髒漢欣慰說道。
髒漢轉過頭望著濃重的夜色，滿懷感慨地說道，「我已經老了，像剛才那樣跑一段路就已經氣喘吁吁，到哪天我走不動了，我就不能保護你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就一個人離開，好好地活下去。」
「我才不會離開呢！你是我父親，不管到哪裡，我都要跟著你走。」
「我是說真的。小子，聽著，若是哪一天我死掉了，你要給老子好好活下去。這個世界很殘酷的，人和人之間互相殘殺，你要是爭不過別人，他們就會把你吃掉，連骨頭都不吐出來！」
「千萬不要當什麼義薄雲天的武者，不要信武者規則那一套。唯一值得相信的就是你的實力。在你實力還弱的時候，你要懂得隱藏自己；當你實力足夠強大的時候，你一定要狠！只有這樣你才能將那些和你爭的人狠狠地踩在腳下！哪怕有一天被殺，你也能沒有遺憾地笑著離開！」
髒漢一臉凝重地望著赤吒，這股情緒感染了赤吒，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認真地望著髒漢的眼睛，微微張開了嘴巴。
「呃~」的一聲，赤吒打了一個響亮飽嗝，他心滿意足地枕在髒漢的大腿上悠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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