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倒影伊人 文 / 國三無殤
河水中傳來嘩啦一聲，一道白影從水中翻騰而起，落在暗雲身旁。
「逐影？」暗雲低呼道，逐影含糊地嗚了一聲。盈雪的哭泣這才稍稍停下來，她睜圓微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暗雲的臉，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過眼前男子的臉容，掌心處傳來柔軟的真實觸感。盈雪的手竟是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的呼吸也隨之變得急速。
「你真的是雲哥哥？」盈雪不可置信地問，臉上儘是一副驚慌的神色，多麼害怕眼前的男子說一個不字。就算是夢境也罷，能夠獲得肯定的回答小姑娘也滿足了。
暗雲憐惜地握住盈雪貼在自己臉上的小手，柔聲低語：「小雪，真的是我，我回來了，你沒有做夢。」
盈雪終於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儘管臉上儘是苦盡甘來的笑意，但那淚水仍是無法止住，像是要把三年來所受的相思之苦一口氣清除乾淨。
逐影在旁不解風情地怒吼了一聲，聲音之大震得盈雪耳膜發痛。
「啊！又是你，美夢殺手！」盈雪突然驚慌地大吼起來，雙手更是用力地箍緊暗雲，「不要啊！盈雪不要醒過來！」
「小雪……我快要透不過氣來了……」暗雲艱難地憋出一句話，只見那微微黝黑的臉憋得一片通紅。
盈雪愣了一愣，怔了片刻，慌忙鬆開雙手，身輕如羽翩然落地。她紅著臉瞪了逐影一眼，「都怪你，大吵大鬧！」
逐影向她翻了個白眼，嗚嗚嗚地吼了一通，盈雪原本盛氣凌人的表情慢慢地變得尷尬起來，她吐了吐舌頭，「呃，那個……把你踹到河裡是我不對，人家一時心急忘記了逐影不會瞬羽之術嘛……」
逐影又是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像是習以為常了一樣，不再理會盈雪，朝暗雲哼哼了兩聲，好像在說，盈雪我已經帶來了，該怎麼樣你自己看著辦吧。接著逐影懶洋洋地走到一旁，趴在地上打起盹來。
暗雲饒有興致地望望逐影又望望一臉通紅的盈雪笑著問：「小雪，你能聽懂逐影說話？」
盈雪輕輕點點頭，「是啊，大概從兩年前開始吧，我發現只要我集中精神能夠聽懂它的話。其實不僅僅是逐影，很多小動物的叫聲我都能聽懂。聽在耳邊的明明是嘰嘰喳喳的叫聲，可是這些聲音到了傳到心裡，我總是能夠明白它們想跟我說什麼。」
暗雲感到有趣而吃驚，「哈哈，小雪你越來越厲害了！從前你就能夠看到人心的顏色，現在還能聽懂動物的話，你真是一個神奇的孩子！」
「哪有，雲哥哥你又在笑我……」盈雪害羞起來。
三年不見的雲哥哥此刻再次面對竟是有點陌生，那個青澀少年已長成一個偉岸的男人，他的身上依舊帶著熟悉的氣息，但是似乎又藏著很多她所不知道的東西。要命的是，這股神秘感帶著讓她無法抗拒的誘惑力。面前的英俊男子經過歲月和風雨的洗禮後更具魅力，僅僅是眼神的對視就讓盈雪心如鹿撞呼吸難暢。
「雲哥哥……當初為什麼你沒有跟盈雪留一句話就走，而且一走就是三年不留一點消息。莫非，在你心目中，盈雪並不值得你說一句道別的話？」盈雪神情淒楚，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帶著一絲哽咽。
暗雲輕歎一聲將盈雪輕輕摟住，「小雪，三年前我是非走不可，我之所以不跟你告別，是因為我怕我會為你的一句挽留而改變主意……小雪，在這個世上，你可是我最在意的人……」
盈雪猛地一顫，內心深處湧起一股濃烈的甜蜜盡數化去三年來積壓下來的委屈。
她靈光一閃，腦海中飄過一句話，「我是雲哥哥最在意的人！雲哥哥是在對我表白嗎？！」巨大的幸福感讓她感到興奮和暈眩。「天啊，今天可真是太刺激了，盈雪可是吃不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雪……你沒事吧？」望著一臉癡笑狀的盈雪，暗雲擔憂地問道，「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盈雪連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穩定了一下心緒：「沒事，沒事！盈雪的身體一直很棒呢！」接著盈雪語調一轉，問道：「雲哥哥，今天是你將盈雪帶到星主殿的吧？」
暗雲點點頭。
「果然是你！」盈雪興奮地大聲說道。說著小嘴一撇，神色又黯淡下來，「既然你都回來了，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暗雲神色尷尬，不知道怎麼回答，支支吾吾了片刻，終於硬著頭皮脫下上衣，遞到盈雪的鼻子跟前，盈雪好奇地嗅了嗅，忽地兩眼圓睜大叫道：「哇！好臭！」
暗雲苦笑，「這就是理由，我就知道，我這副樣子肯定會嚇到你的。」
「你為什麼不洗澡！」盈雪激動地喊道。
「我已經洗過
看」。*書（：網txt吧，我幫你擦背。」
暗雲面有難色，忙說不必，推辭之下被盈雪小腿一伸，整個人踹進河中。
「客氣什麼，從前不就是這個樣子麼，你每次修煉完都是我幫你擦背的。」盈雪握著那把綠草在暗雲的背部輕輕地摩擦起來。
「天啊，太髒了，你多久沒洗澡了，至於嗎？」盈雪皺著眉頭說，眉宇之中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痛惜。
「我每天都忙於練功，經常忘記洗澡，然後慢慢地就形成習慣了……
楓香草在去污除臭方面似乎有神奇的效果，隨著盈雪小手的輕輕按摩，暗雲皮膚上的一些污跡慢慢融入水中。盈雪心神一蕩，熟悉的觸感回來了！不過相比三年前，他的肌肉更加結實了。而隨著污跡的洗去，無數道大小不一的疤痕密密麻麻地佈滿盈雪所洗過的每一寸肌膚。
「雲哥哥……三年來，你究竟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盈雪忍不住滴下眼淚。
「沒什麼，就是每天修煉罷了。」暗雲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回答道。他並沒有告訴盈雪，這三年來，他經歷了無數次九死一生的危險。
幻月所說的那個島沒有特別的名字，就喚作無人孤島，這叫法源於那裡沒有活人生存。而實際上活人幾乎不可能生存在那樣的環境中。那裡生活著無數兇猛的野獸，還有很多種智慧型的靈獸。其中很多靈獸的實力並不輸給狼王逐影，而暗雲三年來不斷挑戰這些實力強悍的猛獸，常常逼自己置身絕境來激發自身的潛能。
「好了，其餘的地方你自己洗吧。順便把衣服脫掉，我幫你洗乾淨。」盈雪將手中的那把綠草扔到暗雲身旁，接過暗雲扔來的衣服之後，又到草叢中找來各種各樣的野草，硬是將一堆又黑又臭的破布洗得乾乾淨淨。
暗雲再一次從河水中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煥然一新，渾身上下散發著清爽宜人的氣息。迎著盈雪癡呆狀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遞上一條香噴噴的烤魚。
「魚魚！太好了，盈雪三年沒吃過雲哥哥做的魚魚了！」盈雪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太香了！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還是雲哥哥弄的魚魚！」結果盈雪硬是風捲殘雲地吃了五六條烤魚。小丫頭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雙手撐地坐在河邊，臉上流露出無比滿足的笑意，就像嗜酒如命的酒鬼喝飽了頂級白月光一樣。
當她微笑著歪過頭去的時候，暗雲正一臉微笑望著她，盈雪又是一陣臉紅，她自卑地低語道：「盈雪每天都吃這麼多，現在一定又胖又醜了吧……」
「不，小雪變得漂亮了。」暗雲眼中笑意更濃。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他望著盈雪，認真地說道：「真的，現在的小雪真的很漂亮。」
三年前那個胖嘟嘟的小女娃像是一夜之間長成了一個清秀可人的美人兒，精緻的五官更加輪廓分明，原本嬰兒肥的臉蛋瘦了下來，塑成標準的美人臉；當初微胖的身子變得高挑而苗條，寬鬆的武者服飾也無法藏住優美的身段；最特別的是那一頭烏黑亮澤的秀髮，即便紮成馬尾辮，涼風一吹仍是輕蕩出飄逸的動感。
三年過去，大家都變這麼多了，那些孤獨的時光注定是無法交匯的斷裂，只能歎息彼此錯過。
暗雲從盈雪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他沉默了片刻，似不經意地問道：「對了，我離開的這段日子，大家都怎樣了？」
「魔瞳哥哥、螢火姐姐和楓武哥哥加入到一個二級戰團，去年秋天魔瞳哥哥還成為戰團隊長了。他們幾個都是戰團的主力，常年不在秘明島。魔瞳哥哥倒是經常問起你的情況，而螢火姐姐嘛，三年來我才見過她兩次。」盈雪說道。
「螢火……有沒有向你問起我的情況？」暗雲猶豫了一下問道。
「沒有呢。我和她的兩次見面一共說不到五句話，螢火姐姐比起以前更加沉默了，而且……」盈雪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最近兩年，螢火姐姐心的顏色變成了藍色。藍色，代表著悲傷。」
暗雲沉默起來，沒有回話。
「雲哥哥，這次回來後，你不再離開了吧？」盈雪幽幽問道。
「不知道呢……等比武大賽過後再算吧。」
「雲哥哥，比賽過後的挑戰環節上，你是不是打算挑戰幻月姑姑？」盈雪望著幽暗的河面水影喃喃問道。
「是。」
「那你會不會打傷姑姑，甚至，殺了她？」盈雪轉過臉靜靜地望著暗雲。
「……為什麼會這樣問，幻月跟你說過什麼了嗎？」暗雲神色一沉。
「姑姑只是說，她以後一定是你的勁敵，你們免不了一場大戰。如果你們當中任何一個殺死對方，她叫我不要記恨活下來的那個人……」盈雪一臉憂色，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雲哥哥，你會殺死幻月姑姑嗎？」
暗雲沉默起來。而暗雲越是沉默，盈雪越是不安。最後暗雲無奈地笑了笑說：「小雪，你很怕我殺死幻月是吧？」
盈雪沉沉地點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被殺的那個人是我呢？你覺得我的實力足夠殺死幻月嗎？」暗雲戲謔地笑了笑，那神色就好像幻月誇大其詞向盈雪開了個玩笑一樣。
「對哦！幻月姑姑一定是在嚇唬盈雪，雲哥哥怎麼可能會殺她？何況她實力這麼強，雲哥哥也沒有能力殺她，姑姑對雲哥哥這麼好，肯定不會忍心打傷雲哥哥的！哎呀，盈雪太笨了，這都想不通！」盈雪痛快地舒了一口氣，像是解開了一個難以釋懷的心結，笑臉如花。
看到盈雪笑得這麼開心，暗雲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只是，笑容中帶著幾分感懷和落寞。
盈雪又是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忽地轉過頭來望著暗雲。
「雲哥哥……」
「怎麼了？」
盈雪目光幾番閃爍，最後鼓起勇氣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當初的承諾嗎？」
「承諾？」暗雲疑惑地望著盈雪。
在這樣的目光回應下，盈雪的神色變得慌張起來。
「小雪，你是說……小時候你說長大後要當我新娘子的承諾？」暗雲不確定地說。
盈雪一聽，神色一喜，害羞地點著頭。見暗雲面有難色，她無法掩飾地流露出一絲失望，她紅著臉望著自己的倒影喃喃說道：「盈雪已經不小了，盈雪也不像過去那樣不懂事，我知道雲哥哥和螢火姐姐兩情相悅，我不會強迫雲哥哥遵守當年的承諾的。不過，到了今天我希望我們承諾的內容能稍微改一下。」
「好吧，小雪說說看。」
盈雪的臉更紅了，「如果，雲哥哥還能娶盈雪當新娘子，那是最好不過的；若不成……」盈雪的肩膀不由得抖了一下，「若不成，盈雪懇求能夠留在雲哥哥身邊，一輩子當你的妹妹，與雲哥哥今生再不分離……」
「這……」暗雲苦笑了一下，低頭思索著，「小雪，其實你這麼好的一個姑娘，跟著我實在是……」
「雲哥哥不要勸盈雪了，盈雪已經考慮了很久想得很清楚，盈雪只想知道雲哥哥的答案。」盈雪緊張地望著暗雲，目光閃爍不定。
暗雲靜靜地望著盈雪，一臉憐惜地沉默著。只見盈雪的右手無意識地按住胸口，胸前起伏漸漸加劇，暗雲不由得心中一痛，微笑著說：「好吧，我答應你。」
盈雪臉上一喜，忙伸出右手，四指併攏，只翹著小手指，有點侷促不安地等待著。
暗雲微微一笑，遞上了自己的小手指。
「勾了手指頭就不能反悔。」盈雪認真地說著，那小指頭緊緊地纏住暗雲的手指，過了好一會才依依不捨地鬆開。
「哇，太好了！雲哥哥再也不會離開盈雪了！」盈雪歡樂地大叫起來。逐影在一旁也像是湊熱鬧地仰頭長嚎，嘹亮的嚎叫裂雲入天。
此時明亮的月光越雲而出，照亮了坐在河邊的這對年輕人。
「哈哈，太好了，又能夠跟雲哥哥一起曬月光了！」盈雪興奮地叫起來，情不自禁地摟住暗雲的手臂，小臉兒緊緊靠著暗雲的臂彎，不消片刻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手臂怎麼涼涼的……」暗雲低頭一看，不由得苦笑起來，一道透明的水跡正緩緩地從盈雪的嘴角向他的手臂爬去。
此情此景就跟多年前一樣。
不管時光怎麼改變，總有一些東西能在歲月的起伏中沉澱下來。
月光下，相偎著倒影愈漸明亮，倒影中的男子緩緩低頭，柔軟的嘴唇似有意似無意地觸碰了一下少女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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