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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子又被感動了 文 / 君弄雪

    弱水河畔,陰風陣陣,一團團慘綠的鬼火飄來飄去,夾雜著幽怨的嗚咽。

    只剩下骷髏的胳膊從河底伸出來,掛著一串慘綠的青苔。

    西陵無垣、琉鸞、左丘半雪、緋陌涼、宿伏依次站在河邊,與冥界一干鬼卒對峙。

    這幾人不是頭一次來了,鬼卒都知道他們的厲害,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幾個不想跟冥界交惡,也只能幹站著不動。雙方形成對峙的局面,氣氛很僵硬。

    忘情大師站在旁邊敲木魚,咚咚咚震得人心煩意亂。

    不知道過了多久,冥界城門緩緩打開,一道青煙飄出來,在地上化成人形。

    「你們幾個怎麼又來了?」墨青寒滿頭黑線,隱隱有暴怒的跡象。

    這幾萬年,來冥界的神仙越來越少。最近幾次,每一次都有他們幾個參與其中,真當冥界是自家後院了是不是?

    宿伏笑瞇瞇擺擺手,「冥君,好久不見啊。最近好嗎?有沒有想念我們?」

    墨青寒的臉瞬間鐵青,咬牙切齒的說,「說,你們幾個怎麼又來了?瀟毓怎麼教徒弟的?夕風怎麼管媳婦的?動不動就往冥界跑,當我冥界是你們家後花園是吧?」

    宿伏七手八腳從破書箱裡翻出幾個油紙包,「瞧您說的,上次冥君您幫了我們那麼大的忙,我們自然要投桃報李。這次來,是特地給您送禮的。」

    墨青寒雖然知道這書生陰險得很,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面色緩和不少,示意旁邊的小鬼把東西接過去。

    「說,你們又想幹什麼?」這幾人肯定不安好心。

    宿伏腆著臉,笑瞇瞇說,「冥君啊,冥界最近是不是來了個魂魄?叫冥月羅。」

    墨青寒頓時暴跳如雷,「上回來搶乾坤令,這回來搶魂魄,本君欠了你們七宿是不是?」自從七宿莫名其妙出現,冥界就沒安生過。夕風說七宿的出現能救世,他怎麼覺得這幾人就是閒來無事專找他麻煩的。

    宿伏趕緊賠笑,「沒有沒有,冥君您誤會了。我們到冥界,真的只是想商量一下把月羅找回去,怎麼敢搶了呢?」

    墨青寒大手一揮,「免談,關門,送客。」

    「唉唉唉……」左丘半雪忙衝出去,「冥君,大家都這麼熟了,您能不能網開一面?」

    墨青寒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可以啊,刀山火海炮烙剔骨,你能熬得過去就把冥月羅帶走吧。」

    西陵無垣眼前一亮,「你說冥月羅真在冥界?」

    墨青寒還是皮笑肉不笑,陰陽怪氣,「得看你的誠意了,即使是重華帝君,想從冥界帶走魂魄也是要付出代價的。畢竟冥界是本君的地方,本君說了算。」

    緋陌涼揮舞著手裡的龍吟戟,「你一個大男人怎麼磨磨蹭蹭吞吞吐吐的?直接說唄,要怎麼樣?你是想殺了我們還是活剮了我們?」

    墨青寒頓時怒目圓睜,「緋陌涼,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你這是被求的態度嗎?」緋陌涼橫行霸道囂張習慣了,任何時候都不會低聲下氣。

    墨青寒怒極反笑,「關門,放狗。」

    宿伏很淡定的破書箱裡掏出一大只油紙包,然後慢慢打開,「有多少來多少,骨頭管夠。冥君你可以試試,你們冥界的惡狗到底是聽你的話還是聽骨頭的話。」

    墨青寒暴跳如雷,朝著一干小鬼大吼,「關門,狼。」

    宿伏更淡定的揚揚手裡的骨頭,「別以為狼就不吃骨頭,說到底也是狗嘛,惡了一點而已。」

    「卑鄙小人。」墨青寒陰森森盯著宿伏,眼睛裡快噴出火來,「來人,放毒蛇,咬死這幫卑鄙無恥的混蛋。」

    宿伏在破書箱裡摸了半天,摸出一隻小孩玩的木鳥,然後隨手丟給琉鸞,「琉鸞姑娘,給它點靈氣吧,捉蛇是極好的。」

    墨青寒氣得咬牙切齒,「宿伏,你哪來那麼多破爛玩意?」

    宿伏挑眉,「啥都有,你要不要再看看?」

    「哼。」墨青寒氣得袖子一甩,轉身飛進城內。

    「冥君。」西陵無垣及時出聲叫住他。

    墨青寒回過頭,沒好氣的說,「幹嘛?」

    「給你講個故事吧。」

    宿伏趕緊掏出一包瓜子,「來來,大家嗑瓜子,聽故事。」

    「你……」

    墨青寒剛想說什麼,就被宿伏莫名其妙塞了一把瓜子,「冥君,來聽故事,反正這冥界枯燥得很,沒什麼好玩的。」

    「說,本君洗耳恭聽。」墨青寒瞪他一眼,保持著僵硬的姿勢握著一把莫名其妙的瓜子。

    琉鸞從宿伏手裡拿了一把瓜子,遞給忘情和尚,「大師要不要也聽聽?」

    忘情和尚居然接過瓜子,鄭重其事放進袖子裡,悠遠綿長的說,「阿彌陀佛,願聞其詳。」

    宿伏從書箱裡掏出一把開合凳擺開,開始嗑瓜子,「來,講吧,瓜子零食無限量供應。」

    西陵無垣不由自主看看宿伏的破書箱,才低沉地娓娓道來,「冥月羅的身世很可憐,說到底,都是旁人造的孽,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但她從生下來那天開始,就要為別人犯的過錯付出代價……她一直在都在受人擺佈,受父母擺佈,受姜虞擺佈,受西陵驚鴻擺佈,從來沒有自己做主的時候。她懦弱又膽小,連愛這個字都不敢明目張膽的說出來。但是,這個女子卻有著自己的情之所鍾……她可以為了愛我付出一切代價,哪怕是生命的代價……當她看到我因為琉鸞鬱鬱寡歡,大膽的選擇了崑崙天宮去偷內丹……其中也不知道夾雜了什麼事,她居然被姜虞打成重傷,但是,她緊緊捏著內丹,流著血回到我身邊。不為別的,只為把內丹親手交給我……她付出了這麼多,別無所求,只求我能開心快樂……她臨終前唯一的願望,就是我能好好的……」

    從出生到離去,冥月羅的一生都充滿了悲劇的色彩。她的思想行為,無時無刻不在受人擺佈。無論是真的愛她還是利用她,總有人強權的左右著她的人生。她從來,沒有自己做主的時候。但是,她用了一生的時間,堅持著去愛一個人。

    哪怕被傷的體無完膚,也沒有一刻放棄過。

    為了所愛的那個人,她可以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聲名,青春,性命,只要是她擁有的,她都可以毫不猶豫放棄。

    癡情至此,執著至此,雖不值得稱道,卻值得欽佩。人生在世,能遇上這樣一個至情至性的女子,夫復何求?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忘情和尚聽完故事,雙掌合攏,沉重的歎了無數聲。

    為何這世上,總有這麼多的癡男怨女呢?

    「說那麼煽情幹什麼?老子都被你們感動了。」墨青寒聽完之後,沉默了許久。聽到大和尚的歎息,立即習慣性暴跳如雷。

    忘情大師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既然如此,冥君放過冥月羅如何?」

    世間如此深情,當真令人感動。就連他這個心如止水的出家人,也忍不住要歎息幾聲了。

    墨青寒沉默半晌,「既然大師開口,本君少不得要網開一面。但是,冥界有冥界的規矩。若人人都可以隨意帶走魂魄,豈不是亂了套。」

    西陵無垣精神一震,「請冥君示下。」

    墨青寒思索良久,頗為感慨地道,「冥月羅這樣至情至性的女子,確實值得欽佩。人世間的癡男怨女,也確實值得同情。從今日開始,本君便在第十八層地獄設下多情殿。從此以後,世間的癡男怨女若能不離不棄攜手闖過重重考驗,不但可以離開冥界,我還可以送他一具新的身體。+」

    世易時移,世間的一切早已不復當年。冥界也不再是當年的冥界,別說一個人,即使一百個人闖進來,也出不了什麼大事,是時候讓世人知曉冥界的存在了。畢竟生離死別,是世間最痛苦的遭遇。有冥界的存在,多多少少讓世人有個念想。

    生死輪迴確實是天道使然,但若能癡情到冥月羅和西陵無垣的地步,成全他們又何妨?

    世間已經有太多的痛苦磨難,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一樁難得的美事。

    忘情大師等了這一天實在等得太久了,當即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阿彌陀佛,法理不外乎人情。世間如此真情,冥君理當成人之美。」

    西陵無垣忙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多謝冥君成全,西陵無垣有生之年,不敢忘記冥君大恩大德。」

    墨青寒不太自在地咳嗽一聲,裝模作樣的說,「不要忙著謝我,還要看你們倆是不是真的能不離不棄。」他獨來獨往慣了,一向強權壓人,突然被這樣感激,還真是不習慣。

    「多謝冥君指點。」

    墨青寒沒有再理會他,逕自走到忘情大師面前,合攏雙掌,「阿彌陀佛,多情殿的建構恐怕要麻煩大師幫忙了。」

    忘情微笑著點點頭,「世間真情,值得稱道。成人之美,也是一樁難得的功德。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大師請。」

    「冥君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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