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滾出崑崙天宮 文 / 君弄雪
都知道重華帝君正在氣頭上，對於他的命令，侍衛們絲毫不敢怠慢，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姜虞帶上崑崙大殿。
她似乎早已經料到會有這一刻，特意盛裝妝扮。十二支步搖珠光熠熠，七尺浮光錦迤邐在地，霸氣又貴氣。淡妝濃抹，眉心畫著一朵火紅的九瓣紅蓮。
夕風高高在上看著，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很快恢復過來，「西陵姜虞，你可知罪？」
姜虞昂首挺胸，字字擲地有聲，「是我西陵姜虞咄咄逼人才導致人間生靈塗炭，既然敢做就敢當。儘管判我與琉鸞同罪，我無話可說。」
桃花下意識看到夕風，「重華，你怎麼看？」
他斜睨他一眼，「那你怎麼辦，寂陽帝君。」
桃花猶豫片刻，「既然你已經對琉鸞網開一面，不如也對姜虞網開一面吧，畢竟她……」
夕風沒有回答，反而把視線移到空虛和尚身上，「佛祖，你認為呢？」
「阿彌陀佛，眾生平等。」
夕風點點頭，「明白，你是要本君對琉鸞和姜虞一視同仁。那麼請問兩位，你們何曾對她們一視同仁呢？」
「額……」桃花立刻心虛地別開臉。
空虛和尚乾脆閉上眼睛，念著阿彌陀佛裝高深莫測。
夕風滿意地收回目光，冷凝地掃過一干神仙，「眾仙，你們可知西陵姜虞姑娘到底是誰嗎？」
眾仙很有默契的一致搖頭，「小仙不知，請帝君明示。」
夕風扯了一下嘴角，「西陵姜虞前生乃鳳神一族寒月仙姬。」
大殿上一片嘩。
寒月仙姬？三千年前捨己為人的寒月仙姬？
眾仙雖然大多沒有親眼見過她本人，但都對她懷著十二萬分的尊敬。尊敬她，就像尊敬洪荒大神一樣。
夕風早已經料到眾仙是這樣的反應，「各位以為該如何判決？」
三千年前，寒月仙姬捨己為人，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洪荒，眾仙自然不想太多苛刻，但西陵姜虞又確實犯了大錯。
一眾神仙悄悄交頭接耳，各自發表意見。
夕風也權當沒看見，閉著眼睛不說話。
過了半晌，終於有人說話了，「請帝君念在寒月仙姬功德無量，網開一面。」
夕風瞥瀟鈺一眼，「此話當真？」
瀟鈺點頭，「當真，定帝君網開一面。」
「那你們呢？」夕風看向一干神仙。
「請帝君念在寒月仙姬功德無量，網開一面。」眾仙異口同聲。
以前公審的時候，總有爭執發生，難得這一次大家如此齊心合力。
夕風不得不點點頭，「寒月仙姬確實捨己為人，福澤蒼生，本君准眾仙所奏，判寒月仙姬無罪。」
「多謝帝君恩准。」
姜虞嘴角漸漸浮現出一絲笑意，卻又像是嘲笑，「果然，你對寒月仙姬尚未忘情。」
夕風瞥她一眼，「西陵姜虞，念你從前福澤蒼生，本君對你一忍再忍。但是，你今天犯下此等大錯，功過相抵。如若再犯，嚴懲不貸。」
西陵姜虞嘴角一扯，想笑又想不出來，只能呆呆站著，「是嗎？你放過就是因為功過相抵，不是因為你喜歡我？」
夕風的神情越發冷凝，「本君已有家室，西陵姜虞，你自重。」
西陵姜虞冷笑一聲，「這算理由嗎？人間的男子誰不是三妻四妾？我父君尚有夫人十數。」
「既然愛一個人，必然是全心全意的。」
西陵姜虞嘲諷地冷笑，「你從前也說過，會全心全意愛我的。可是現在，你卻一味偏袒著琉鸞。我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為我從前的功績，你絕不會姑息我。」
「無論是誰犯錯，本君一律不姑息。」
西陵姜虞看琉鸞一眼，「那麼她呢？直接殺了她如何？」
夕風驀地沉下臉，「西陵姜虞，我們之間的私事本君已經跟你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無需再無理取鬧。帶著尋意滾回搖山去，崑崙天宮不歡迎你。」
西陵姜虞一愣，隨即呵呵笑出來，「呵呵……你究竟是多恨我？要多恨我才說得出這樣的話。」
「西陵姜虞，你所作所為本君心知肚明。滾回搖山安分守己，本君尚可給你三分薄面。但你若是一意孤行繼續我行我素，休怪本君不留情面。」夕風意味深長看著她，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不要以為有遮天在手，就真的可以一手遮天。」
西陵姜虞冷笑一聲，「那你能拿我怎麼樣？」
「念著寒月仙姬的好，本君不拿你怎麼樣。立即滾回搖山去潛心修行，別再到處惹是生非。」西陵姜虞如何在背地裡濫殺無辜，如何殘忍暴戾，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從前看著她前世的好，給足她面子。但這一次，她竟不知好歹引誘琉鸞犯下如此大錯，人間死傷無數。加上她以前所作所為，功過相抵了。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姑息。
西陵姜虞抬起頭冷冷看他一眼，「果然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自己想想你自己做了什麼。」
西陵姜虞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有本事你治我的罪。」
夕風被她氣得勃然大怒，「西陵姜虞，本君最後警告你一次，好自為之，得饒人處且饒人。」
西陵姜虞長袖一甩，「你不會對我怎麼樣，因為你始終愛著寒月仙姬。」
琉鸞隱隱覺得這話有些奇怪，又不知道究竟哪裡不對。疑惑地搔搔頭髮，茫然得很。
夕風慢慢收回視線，狠狠瞪眾仙一眼，「看什麼看？腹誹本君不近人情，喜新厭舊？西陵姜虞有長春gong鎮山之寶遮天在手，你們自己想想吧。」
遮天能遮住世間一切窺探，再厲害的法術法寶，在遮天面前也不過形同無物。
上古時期，遮天和透塵鏡並列，都是不世的法寶。
在場眾位既然能做到上仙上神，自然都不是傻子。聽他一說，立刻明白其中奧妙，即使隱隱有些不滿，也很快打消了。
夕風滿意地看著眾仙，淡淡道，「寒月仙姬福澤蒼生，本君敬重於她。但西陵姜虞所作所為，眾仙自個去領悟吧。只一樣，別聽她挑唆。」
眾仙都在透塵鏡裡看過姜虞咄咄逼人的場面，又目睹了她目中無人現場版，雖懷著敬畏之心，有些事卻也心裡有數。聽重華帝君如此直白說出來，趕緊順水推舟附和。
夕風早已經身心俱疲，終於把事情辦完，立即擺擺手，「退下退下。」
「關於君後的處置……」宣德靈君偷偷看琉鸞一眼，欲言又止。
夕風抬起手扶著額頭，「老規矩，三日後行刑。」
宣德靈君無話可說了，乖乖退出去。
一眾神仙瞬間退個乾乾淨淨，只剩下夕風孤零零坐在寶座上，而琉鸞孤零零跪在下方。
大殿裡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琉鸞緩緩站起身走上去，緊緊抱住他，「別傷心，只是一千年而已，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朝夕相對這麼多年，夕風的性子她最瞭解不過了。
表面上看著嬉皮笑臉，其實心思慎密，每一說一句話都精打細算，大有深意。
如果不是真的傷透了心，無論如何不會暴跳如雷，更不會說出讓姜虞滾出崑崙天宮的話來。
夕風深深吐出一口氣，反手摟住她的腰，「我答應過會照顧你一生一世的，可我食言了。」
琉鸞的鼻子隱隱有些發酸，「是我不好，是我讓你為難了。」
「是我沒有看好你，是我優柔寡斷。如果我可以當機立斷趕姜虞離開崑崙天宮，一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淚水不受控制地滾出眼眶，琉鸞吸吸鼻子，「如果真的如此絕情，你就不是重華帝君了。西陵姜虞再怎麼不好，也曾經救眾生於水火。你縱著她，護著她是對的。」
他手臂一緊將她帶進懷裡，「是我不好，明明已經有了你，明明知道姜虞藉著遮星無法無天，胡作非為，卻依舊忘不了寒月仙姬的好。」
琉鸞笑著擦擦眼淚，「風哥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你會愛著寒月仙姬一輩子。直到剛才我才知道，我早已經得到完整的你了。」
她從來不敢奢望他能忘記寒月仙姬，更不奢望獨佔他。
可看到他失態那一刻，她頓悟了。心心唸唸想要的，原來早已經得到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經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女子。寒月仙姬比不了，別人更比不了。能讓重華帝君當著眾仙的面徇私枉法，也只有琉鸞能做得到。
雖然她做錯了事，雖然要碎掉內丹壓在山下一千年，可是，她很知足，很幸福。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比得到所愛的全心全意更幸福的了。
夕風抬起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我記得洪荒大神說過，人生如棋，起手無悔。既然三千年前我選擇了放棄她，在魔界的時候選擇了你，我的生命裡，便只能容得下你一人。從前是我不好，是我三心二意。從今以後，我所愛的，只有你一人。」
一直以為琉鸞和寒月仙姬是一樣，直到眾仙咄咄逼人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寧願招人非議，寧願違背良心，也不能失去她。
那一刻他恍然大悟，寒月仙姬已經是過去了。如今的他，心裡只容得下一個琉鸞了。
琉鸞淚下如雨，緊緊抱住他，「風哥，我很後悔害死那麼多人。但是，我不怕被壓在山下，不怕毀去內丹。因為這件事讓我意識到，我是你的最愛，是你的唯一。」
夕風閉了閉眼，「終究是我沒有好好教你，沒有好好保護你。」
琉鸞搖搖頭，靠在他胸口，「風哥，我能不能求你幾件事？」
他抬起手撫著她的長髮，「你說。」只要是她所求，他一定辦到。
琉鸞默默流著眼淚，「我求你幫我照顧西陵無垣他們幾個，求你幫我照顧長春gong的軒轅寒星。」
「好，我答應你。」
「如果可以，我求你幫我找回我娘的魂魄。」
「好。」
琉鸞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最後一件……你一定要答應我。」
夕風猛然收緊雙臂摟住她，「你說，我答應你。」看她如此肝腸寸斷，他同樣飽受煎熬。只能力所能及，一定會為她辦到。
琉鸞流著眼淚，一字一頓，「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照顧自己。」
夕風忽然覺得眼睛澀澀的，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來，「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