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不共戴天 文 / 君弄雪
胸大無腦的冥月羅忽然說出這種話，琉鸞頓時傻了眼。
她為什麼要幫他們？
大腦進水？另有圖謀？
大腦進水不太可能，以冥月羅的智商，應該也做不出另有圖謀的事，難道是姜虞在背後指使？
事實上，琉鸞猜錯了。
比起她，姜虞更傻眼。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冥月羅居然敢反咬一口。一時之間心亂如麻，腦子裡一片空白。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月羅，你胡說什麼？」
冥月羅怯怯看她一眼，重新面對白石真人，「我作證，姜虞真的沒有親眼看到，她身邊的侍女更沒有看到。所謂西陵無垣、軒轅琉鸞濫殺無辜，不過是一場誤會。」
西陵驚鴻提高音量，語氣裡威脅意味十足，「你的意思是說，姜虞蓄意陷害？」
左丘半雪『刷』一聲拔出雌雄寶劍，順手挽起一道劍花，「驚鴻公子，稍安勿躁。如此性急，難免會教人誤會你做賊心虛。」
明目張膽的威脅，西陵驚鴻頓時如鯁在喉，恨恨看向冥月羅。
冥月羅頭垂得更低了，肩膀縮了幾下。
緋陌涼拉起她的手，「別怕，知道什麼儘管說出來。當著天下人的面，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
冥月羅沉默了半晌，「當時無垣公子和姜虞發生爭執，動用了滄海月明。我想大家都知道，滄海月明有迷惑人心之能。當時我們所有人都陷入幻境，根本什麼都分不清楚。醒來的時候，人早就已經死光了。姜虞表姐當時陷入幻境，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因為我也看到幻象，可我並沒有看到他們殺人。」
緋陌涼提高聲音，「你們發生爭執的時候是什麼時辰？」
冥月羅想了想，「大概是亥時。」
緋陌涼頷首，冷清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座眾人，「我們南海子時開海市，西陵無垣和琉鸞一開市便進去了，還協助本公主誅殺了為惡多時的海妖，我南海千萬水族和沿海子民親眼所見。」
「那又如何？」姜虞漸漸冷靜下來，語氣也不再咄咄逼人。
緋陌涼抬起手指著透塵鏡，「大家看到了，當時琉鸞被傷成那樣，是絕對不可能再殺人的。單靠西陵無垣一人，又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殺光醉月樓那麼多生靈，再帶著毫無法力的琉鸞趕到南海？」
鏡中的琉鸞已經奄奄一息，連廢人都不如，有力地證明了她當時的實力。
姜虞依舊不肯鬆口，「你別忘了，他有滄海月明。」
緋陌涼嘲諷地笑了一聲，「滄海月明之能在於迷惑人心，但絕不是殺人利器。」
「你那麼肯定？」
緋陌涼不悅挑眉，「滄海月明是我們南海的寶物，難道你會比本公主更清楚嗎？」
姜虞被問得說不出話，琉鸞趁機接口，步步緊逼，「你說無垣謀奪異寶、墮入魔道。公主都不敢說他的滄海月明來路不正，你又有什麼立場來說？既然我是無辜的，他也談不上勾結我，又何來墮入魔道之說？」
「誰能證明你是無辜的？」西陵驚鴻趕緊初聲。
琉鸞立即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我被五雷轟頂逐出緋月城，距血洗醉月樓不過一個多月。難道我當時被傷成這樣？短短一兩個月就能生龍活虎去殺人？」
宿伏同情咂咂嘴，「沒有常識真可怕。」
左丘半雪則皮笑肉不笑，「驚鴻公子，我們賭一把如何？把你傷成她這樣，再給你一年時間養傷。若你能完全恢復，左丘半雪把北陸疆土拱手相讓。」
四大家族平時雖然明爭暗鬥，表面上卻是和和氣氣的。但左丘半雪這話，完全是撕破臉皮。
西陵驚鴻的臉色十分難看，「北溟聖君，你要徇私枉法，沒有人能攔得住你。」
琉鸞抬起頭，不悅地瞇起眼，「他徇私枉法？那麼我們問問坐在各位，五雷轟頂，內丹盡碎，經脈盡斷，能不能在一月之內恢復如初？還跑到聶陽城殺那麼多人？」
台下異口同聲大叫，「不能。」
琉鸞回過頭看著姜虞兄妹，「怎麼樣？無話可說了。」
兄妹倆狼狽地低下頭，無話可說。
「咳……」作為德高望重的長輩，白石真人清清嗓子，「琉鸞姑娘被逼無奈，所作所為情有可原，自然算不上大逆不道，濫殺無辜。醉月樓一事，她已經重傷垂死，又有冥姑娘、陌涼公主作證，更不可能濫殺無辜。既然琉鸞姑娘無罪，西陵公子也算不得與她勾結，墮入魔道純屬無稽之談。滄海月明一事，公主尚且無話可說，我等更沒有資格插手。醉月樓濫殺無辜有冥姑娘、陌涼公主作證，姜虞姑娘也沒有任何證據。貧道說他們無罪，各位以為如何？」
左丘半雪刷一聲打開折扇，「本君也覺得他們無罪。」
「自然是無罪。」緋陌涼也出聲了。
姬容咳嗽一聲，站到琉鸞身邊，「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姜虞仙子，當日你所見所聞，真的是幻覺。」
軒轅蒼瀾默默平走上台，「從今以後，軒轅琉鸞，還是我軒轅氏小姐，對她無禮，便是跟我軒轅氏作對。」
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即使姜虞再卑鄙，燭龍再無恥，也不可能再跳出來強詞奪理。從今以後，西陵無垣、軒轅琉鸞不再是罪人。
琉鸞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
她抬起頭，笑著看向西陵無垣，「無垣，我們做到了。」不是洗刷了莫須有的罪名，而是他們終於可以跟惡勢力對抗。
西陵無垣也笑了，「是的，我們做到了。縱使姜虞、燭龍權勢滔天，我們也討了一個公道。」得到今天這個結果，多年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左丘半雪並不如他們一樣高興，反而多了幾許感慨，「那是我們同樣權勢滔天。」
緋陌涼深有同感地歎息著點頭，「若不是我和北溟聖君鼎立相助，還不知結果如何。」姜虞和燭龍一直咄咄逼人，幾乎不給他們任何辯白的機會。若不是有她和左丘半雪壓著，他們恐怕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正所謂，有理說不清。
宿伏淡漠地從懷裡取出一副竹簡，隨便看了幾眼，「不要高興太早，今日軒轅氏和姜虞兄妹吃了大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琉鸞伸出雙掌，同時握緊西陵無垣和左丘半雪的手，「不怕，我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抬起下巴，傲視所有人。
並不是安慰自己，她真的相信，只要他們三人同心，逆轉乾坤也不是什麼難事。
「說的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宿伏也握緊了西陵無垣，「如此真情，世間難得。從今以後，上天入地，算我宿伏一個。」
「怎麼能少了我呢？」緋陌涼上前一步，握住左丘半雪的手。
琉鸞彎著腰，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滿足的笑了。
「從今以後，我們五個，上天入地，不離不棄。」
其他四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默契，緊緊握住身邊的人，異口同聲，「上天入地，不離不棄。」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旁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姬容抬起頭，目光緩緩從他們身上掃過。
琉鸞一身華裳，流光溢彩的神劍繫在身後。神情桀驁，彷彿天地之間的一切，都不在她眼裡。
左丘半雪風流倜儻，美艷動人。眉宇之間的驕傲，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
西陵無垣風度翩翩，嘴角含笑。不卑不亢，溫爾。眼睛裡，卻透著一股運籌帷幄、傲視天地的神采。
緋陌涼氣質高，舉止優。一顰一笑裡，都藏著內斂的霸氣。
宿伏有些狼狽，衣衫不整，但書卷氣十足。眸光深不見底，難以捉摸。
無論哪一個，都是人中龍鳳，是縱橫天地的人物。這樣五個人，同心同德，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即使要逆了天地，也並非不可能。
與他們為敵，並沒有任何好處。
想到這裡，姬容挪挪身子靠了過去，「要是不嫌棄的話，姬容也願意隨各位上天入地，不離不棄。」
離他最近的緋陌涼立刻厭惡地避開，「姬容公子出身名門，我等豈敢與你平起平坐？」
姬容方才一直充當了牆頭草的角色，最後關頭才形勢所逼站到他們這邊，五人對他都沒有任何好感。
左丘半雪溫和地笑著，一派世家公子的派頭，「姬公子前途無量，又何必陪我等上天入地呢？」
「我們身份卑微，豈能配得上公子呢？」琉鸞也假笑著開口。
姬容也不惱，只是笑笑，「各位今後若有什麼事，姬容願意效勞。」
「多謝，多謝。」
姬容轉身走下台去，姜虞歎息著走到西陵無垣面前，「五哥，從前是我不好。無論如何，我們是兄妹。」
平時冷清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千愁萬緒，煞是動人。
無垣看她一眼，溫儒地笑起來，「是啊，我們是兄妹，五哥知道你嫉惡如仇，一時失察在所難免。從前的誤會就讓它過去吧，誰也不要再提。」
「五哥，謝謝你。」寶石般的眼睛越發靈動，隱隱流露出感激。
無垣抬起手拍拍她的肩，「你我骨肉至親，何必言謝呢？」
「五弟，大哥也有錯處。」西陵驚鴻也上前來，深深看著他，似有千言萬語說不出來。
無垣眸光微斂，「我懂的，大哥，我懂。」
「那就好，那就好。」西陵驚鴻垂下頭，「從今以後，我們還是兄弟。」
「大哥。」無垣飽含深情地喊了一聲。
「五弟。」西陵驚鴻乾脆抱住他。
兄弟情深，令人動容。
冥月羅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落寞的背影，在人山人海中格外孤寂。
琉鸞一直關注著冥月羅的舉動，見她離開，立即放只千紙鶴跟著。剛剛放出去，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她回過頭，看到蒼瀾站在身後。
黑衣黑髮，頂天立地。
「不要羨慕他們，我們也是一家人。」
琉鸞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僵硬的說，「多謝九哥。」
經過這次的事、他們五個跟姜虞兄妹已經不共戴天。那一幕兄弟情深，根本就是一場戲而已。
姜虞兄妹在演戲，西陵無垣陪著演戲。欺騙對方，欺騙天下人。
她羨慕世間所有的感情，卻不會羨慕那樣的感情。充滿了虛假和算計，有什麼好羨慕的？
「琉鸞……」燭龍呆了許久，終於開口。
語氣苦澀到極點，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琉鸞微微一笑，「君上有何吩咐？」連西陵無垣都學會演戲，她自然也要好好學習。
夕風說的對，任何時候，為人處世都是必修課。
聽到『君上』兩個字，燭龍被深深刺激了。後面的話，更加難以啟齒。
「我……我……」
琉鸞笑靨如花，屈膝行禮，「請君上示下。」
「我……」燭龍掙扎了半天，還是說不出來。
「哎……」乾脆袖子一甩，又氣又無奈回到評委席上坐下。
琉鸞臉上的笑容立即褪去，淡漠地抬起頭看著天空，堅定地對自己說，「燭龍聖君，我軒轅寒月，今生與你不共戴天。」
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