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來一杯忘川水 文 / 君弄雪
冥界所有工作重點都集中在冥殿裡，而冥殿離冥君的府邸並不遠。出了大門，拐個彎就到了。
經過墨青寒和一干神將十幾萬年的建設，又經過無數魂魄添磚加瓦，冥界的體系已經十分成熟。冥君墨青寒之下，有十殿冥王各司其職，還有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懲惡揚善。
琉鸞抓了只人頭骷髏身的小頭目帶路，在十八層地獄的入口旁邊找到淨池所在。
大概是冥界條件有限資金短缺，淨池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池熱水。十來個魂魄在鬼差看守下，正在池子裡淨身。
經過洗滌的魂魄從池子裡出現時都顯得神采奕奕，喝過婧女遞的茶之後，立即變得精神恍惚。
琉鸞站在遠處看了好一會，好奇地走過去，「婧女，你給他們喝的什麼東西？」
婧女專心致志地煽著爐子裡的火，抽空微微一笑，「是忘川水。」
「忘川水？」
婧女笑著點頭，「喝過忘川水，忘卻前塵往事重新做人。」
琉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喝了忘記前世，說白了就是孟婆湯嘛。
當時婧女自稱下官她已經想到她在冥界有官職，沒想到會是類似孟婆的職位。
看來墨青寒把地獄管理的不錯，連孟婆湯這樣的東西都發明出來了。
婧女把煮沸的茶衝進茶盅裡遞一杯給琉鸞，「大人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琉鸞笑著推開她的手，「你說笑了。」
婧女順手把茶遞給了一名魂魄，「人之所以痛苦，其實就是因為記性太好。若忘性比記性大，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煩惱了。這些魂魄喝了下官的茶，從此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無論多深的羈絆，也能忘得乾乾淨淨。」
「可偏偏有那麼一些執著的魂魄不想忘記。」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一杯忘川水解決，否則，人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癡男怨女。
婧女微笑著點頭，「是啊，畢竟執著的人是多數。大人你不也是因為執著，所以才來到冥界嗎？」
琉鸞笑著低下頭，「你們冥界的人，說話都是這樣高深莫測嗎？」忘情大師是這樣，婧女也是這樣。忘情大師曾經是超越佛祖的佛界高僧，婧女從前又會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婧女還是笑，「我們冥界的人，只是看得透而已。」
「看多了生死離別，總會看得比旁人透徹。」
送走最後一個魂魄，婧女用剩餘的水把爐子澆滅，「今天到此為止，想喝婧女的忘川水，明天請早。」
「我不喝忘川水，只想問問我能不能在淨池裡去晦氣。」
婧女呵呵笑起來，「大人，下官是該說你天真還是說你愚昧？當年洪荒大神選擇這裡作為冥界，多半是因為淨水的緣故。除了魂魄，任何東西都淨化不了。」
「我知道，可我想試試。」她有蓮華護身，或許情況會不一樣。
婧女看一眼她眉心的金色，「若是神可以淨化，冥君就不會如此了。」
琉鸞挑眉，「不試試怎麼知道？」
婧女退到一旁讓出路，「大人請，婧女拭目以待。」
「不試試怎麼知道什麼結果？」琉鸞看她一眼，轉身撲到淨池裡。
「我也要洗。」波羅雞見狀，也毫不猶豫跳進去，激起了一片水浪。
婧女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道，「只要有魂魄入淨池，上方的賞善罰惡鏡會自動打開，吸走魂魄身上的濁氣，再傳入弱水河中。這麼久沒反應，看來你們白費功夫了。」
琉鸞下意識抬起頭，果然見頭頂上方懸著一面巨大的銅鏡。鏡面上雕刻花鳥魚蟲，中間還有一道深深的痕跡。
「我就不信了。」波羅雞冷哼著抬起雞翅膀，一道金光從翅膀裡射出照在銅鏡上。
「我也來試試。」琉鸞不甘心，也施法強行打開。
婧女無奈搖搖頭，「沒用的，你們不是魂魄，賞善罰惡鏡不會吸走你們身上的濁氣。」
「我不信。」波羅雞繼續施法。
「再試試。」琉鸞同樣繼續施法。
如此努力了十幾次，銅鏡中間的痕跡依舊緊緊合在一起，絲毫沒有要打開的跡象。
琉鸞終於認輸了，垂頭喪氣低下頭，「看來真的不行。」
婧女微微一笑，「下官在此煮茶很多年，並非第一見到大人你這樣不甘心的神仙。」
「結果呢？」
「結果……他們多半都留在冥界成為一殿冥王或地獄主。」
琉鸞無奈了，「我是不是也要留在冥界做事？」怪不得冥界發展那麼快，原來是強制性招工。
能闖進冥界的神仙法力一定不弱，智商不低。這些神仙留在冥界工作，很大程度上加強了冥界的實力。
「下官不知，不過下官覺得，既然別無選擇，不如既來之則安之。」
琉鸞頓時覺得頭痛欲裂，「我大仇未報，恐怕不能留下。」
「可是你別無選擇。」
「……」
婧女說話，怎麼一點也不可愛呢。
「要麼，喝一杯忘川水，再入輪迴得重生。」婧女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杯茶遞給她。
琉鸞搖搖頭，「不，就算我一生一世沒有辦法離開冥界，我也不想忘記過去。」
婧女歎息著搖頭，「過去只是一種經歷，沒必要讓它成為負擔。上神活了那麼多年，難道還看不透嗎？」
「我承認你的話很有道理，但忘情大師出家多年都看不透，更何況是我這樣的晚輩？」
「忘情大師言之有理，度旁人容易，度自己難。」
婧女說著，轉身打算離去。
「請留步。」琉鸞忙叫住她。
婧女回過頭，「大人還有事嗎？」
「你是姮女的妹妹？」
「下官當年確實有個姐姐叫姮女。」
琉鸞目不轉睛盯著她，「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娘還有個妹妹。」
婧女一愣，「你……是姮女姐姐的女兒？」
琉鸞失笑，「可惜我長得不像她，否則以你們兩一模一樣的長相，我相信你不會懷疑。」雖然琉鸞很相信姮女不會紅杏出牆，但她的長相確實很奇怪。不像姮女，不像燭龍，不像軒轅氏任何一個孩子。
「不可能啊……」婧女倒退一步，狐疑的視線在她身上游移，「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
婧女的視線最終落在她眉心，「不可能，不可能……開天闢地印……你明明是遠古神祇，怎麼可能是姮女的女兒？」
「開天闢地印？」琉鸞狐疑地摸摸眉心，「沒有啊。」
波羅雞白她一眼，「大姐，自己去照照鏡子。」
自從醒來之後，人形還真沒照過鏡子。
「我看看。」琉鸞跑到淨池旁邊蹲下。
雖然水面模糊，但隱隱約約還是可以看到眉心的印記。艷麗的赤金色，象徵著至高無上，法力無邊。可是，為什麼會出現在她身上？
「這是什麼東西？」琉鸞轉過頭，呆滯的問。
波羅雞翻翻白眼，「開天闢地印，上神。」
琉鸞嘴角抽了下，「波羅雞，你確定這個東西不是你拿筆畫上去的？」
波羅雞鄙視她，「要不你給我畫一個？」
「可是……」琉鸞揉著眉心，還是不敢相信，「這個東西……到底是怎麼來的呢？」
「我哪知道？回去問墨青寒。」
「那好吧，我原諒你的無知。」
琉鸞把視線移到婧女身上，「無論你信不信，我娘都是姮女。」
婧女沉默了好一會，「那你爹是誰？」
「軒轅氏燭龍。」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這個男人，確確實實是她的生身之父。
婧女臉上閃過一抹怨恨，五官瞬間變得扭曲，「別跟我提他。」
琉鸞苦笑，「雖然我恨他入骨，可我不得不承認他是我的父親，因為這是事實。」
婧女諷刺地冷笑，「怎麼，你也會恨他？你是姮女所生，他應該視你為掌上明珠，你為什麼要恨他？」
琉鸞隱隱聽出她話裡有話，「你什麼意思？」
「哼，當年燭龍不惜一切帶走姮女，自然是深愛著她。」
「深愛？」琉鸞彷彿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呵，你知道我娘怎麼死的嗎？她是被燭龍害死的。燭龍指使自己的愛女鳳儀對我們母女下毒手，我娘為了保護我萬刃穿心而死。」自從她有記憶以來，燭龍只去看過姮女那一次。而就在那一次，姮女慘死。
燭龍愛她？真是笑話。
「什麼？」婧女渾身一顫，「燭龍害死了姐姐？」
琉鸞閉了閉眼，沉痛地頷首，「他不但害死我娘，還對我施以五雷轟頂之刑趕盡殺絕。毀掉我的內丹，毀掉我的容貌，連全身奇經八脈都被震碎。」雖然燭龍陰差陽錯救了她一命，但她對他的恨不會少一分一毫。
「軒轅燭龍。」婧女咬牙切齒，眼睛裡似乎要滴出血來。
琉鸞拉起她的手，拍拍手背，「姨娘，你放心，只要有我琉鸞一天，就絕不會讓燭龍有好日子過。」
婧女氣得渾身發抖，「姮女姐姐不顧一切跟他走，最後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軒轅燭龍狼心狗肺。」
琉鸞冷笑，「總有一天，我會讓軒轅氏全族付出代價。」燭龍，鳳儀，鳳儀她媽，凡是欺辱過她們母女的，一個都別想跑。
婧女緊緊握住她的手，淚水止不住地落下，「姐姐現在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一定要為她報仇雪恨。」
「我會的。」不需要誰叮囑，殺母之仇一定會報。
「一定要。」
「一定會。」
婧女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濕潤，深深吸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