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只是肝腸已寸斷 文 / 舊日日
靜靜的待在扶搖宮裡坐著,洛水賦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抬頭看看天邊火燒一般的紅霞,已經快要沒入山底的太陽,洛水賦的心頭莫名的升起幾絲的惆悵來。
已是黃昏時分了,她也應該可以行動了吧。
歎息一聲站起身來,洛水賦回房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裙獨自一人往扶搖宮外走去。入宮已經快要一年了吧,洛水賦卻未曾踏入過宗人府半步。不僅僅是因為哪兒是關押獲罪妃子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哪兒永遠把手著重兵。沒有玉函墨的旨意,任何人都無法靠近。
片刻之後洛水賦就要到達宗人府,她既沒有玉函墨的聖旨也沒有玉函墨的口諭。可是這宗人府,她卻是一定要去的。就算是硬闖,她也要闖進去。
可是出乎洛水賦預料的是,她才剛走到宗人府的門口甚至還不曾開口說一個字。眼前緊閉的大門就悄無聲息的被侍衛恭敬的打開了,洛水賦顧不得去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提起裙擺就邁步上了台階,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迂迴的走廊裡。
一直到洛水賦的身影消失,躲在假山後面的玉函墨才閃身出來。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眼底溢滿了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憐惜和掙扎。不止一次的在心底告誡自己,日後要將她的身影徹底的抹去。可是心底的掙扎卻總是不合時宜的打碎他的決定,玉函墨努力了許久才終於證明。
洛水賦已經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因為根基扎的太深,所以硬要拔除的話就要連著自己的心臟一起毀滅。
幽幽的歎了口氣,玉函墨寂寥的轉身背影孤寂的離開了。
一路上似乎走到哪兒都會有專門的人指引,很快洛水賦就到了一間屋子門前。一旁的侍衛畢恭畢敬的拱手退到一旁,雖然並不曾開口說話。可是洛水賦卻知道,這裡關著的就是嬤嬤。
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侍衛,洛水賦走上前緩緩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視線原本就格外的昏暗,再加上天色已晚就顯得更加的模糊。洛水賦站在門口猶豫了幾秒之後眼睛才適應了裡面的光線,然後才深吸一口氣往屋子的更深處走去。
「嬤嬤,是我水賦。」
洛水賦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的突兀,她一邊輕聲的喊著一邊摸索著往前走去。
「水賦,水賦是你嗎?」
黑暗裡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響起嬤嬤的聲音,洛水賦憑著敏銳的直覺很快可就找到了縮在角落裡的嬤嬤。她一臉焦急的撲過去,把嬤嬤瘦小的身子抱在懷裡。
「嬤嬤,您還好嗎?對不起,孩兒如今才來看您。」
洛水賦語氣哽咽的說著,她的身體因為恐慌而微微顫抖著。
「好孩子,嬤嬤沒事,沒事。」
嬤嬤一邊柔聲的安慰著洛水賦,一邊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直到此刻,碰觸到嬤嬤溫暖的身體洛水賦的心才算是安穩下來。她鬆開嬤嬤往後退了一點距離,眼神略帶哀傷的看著她。
「都怪孩兒沒用,讓嬤嬤您跟著受苦了。」
「傻孩子,一家人還需要說這些話嗎?嬤嬤不怪你,這都是命中注定的。在你爹枉死的時候嬤嬤就應該跟著去了,如今苟且偷生活了這麼久又看著你長大成人。嬤嬤已經覺得很滿足了,唯一放不下的卻是你的歸宿。」
嬤嬤語重心長的說著,她蒼老的眼睛裡寫滿了擔憂和顧慮。那是母親對女兒最深的牽掛,最真誠的關心和愛護。
聽著嬤嬤的話,洛水賦的鼻頭再一次泛起一陣陣的酸澀。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嬤嬤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救您出去的。」
洛水賦眼含堅定的說著,她倔強的臉上寫滿了果決和堅定。可是嬤嬤卻搖了搖頭,她彎起唇角露出一個慈祥的笑。
「孩子,嬤嬤這條命原本就沒剩下多少日子了。不必再為了我這把老骨頭瞎忙活了,我只是擔心你。擔心我走了之後沒有人照顧你疼愛你,更擔心你離不開這牢籠一般的深宮。」
嬤嬤的語氣漸漸的變得懊悔起來,彷彿是在悔恨自己當初的執著。若非是執著與丈夫的仇恨,她也不會親手把自己的骨肉推入宮闈傾軋之中。如今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嬤嬤才明白。原來仇恨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些依舊活在世上的人。
「娘,您不要說這樣的話。您一定會永遠陪在水賦的身邊,永遠不分開的。」
洛水賦滿腔的酸澀再也忍不住了,她哽咽著叫了聲娘。
眉目慈祥的看著洛水賦,嬤嬤蒼老的臉上寫滿了不捨和關愛。她緩緩的伸出手撫摸著洛水賦光潔而柔嫩的臉頰,帶著一道道褶皺的眼角眉梢透著無邊無際的慈愛和寵溺。
「如果娘親當年沒有讓你入宮,興許咱們已經快活自在的在哈護國一起生活了。娘這一輩子對不起的人很多很多,最對不起的卻是水賦你。是娘害了你,是娘眼睜睜的看著你跳進了復仇的深淵。如果當初娘找到你之後就離開玉照國,咱們娘倆兒如今也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了。水賦,你可曾怪過娘親的狠心?」
嬤嬤語氣緩慢的說著,她的眼底始終帶著慈愛的光芒。那種母性的光輝,那種鐫刻如骨髓的慈祥讓洛水賦泣不成聲。她只能不斷的搖頭,只能以此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嬤嬤在洛水賦的心底是世間最親的人,她怎麼可能會去怪她。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她自己的選擇,並沒有人在背後逼迫著。
看著泣不成聲的洛水賦,嬤嬤的眼眶也紅了一圈又一圈。她顫抖著手把洛水賦抱在懷裡,不停的緩緩的拍打著她顫抖著的後背。
「水賦,答應娘。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堅強的活下去。」
「娘,孩兒答應您就是了。求您,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洛水賦顫抖著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著,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嬤嬤這樣的話她的心底總會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洛水賦害怕自己的預感變成現實,她惶恐的祈求著嬤嬤不要再說下去。
「孩子,八王爺是個好人。若是你能離開這勾心鬥角的深宮,就跟他走吧。」
嬤嬤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的絮絮叨叨的說著,她的話讓洛水賦的眼淚掉的更洶湧了。她如何能告訴嬤嬤,因為自己玉含煙已經失去了一個最愛他的女人,失去了最愛他的大哥。洛水賦今生今世就算是死,也定然不會再拖累玉含煙半分。
「娘,孩兒一定會帶您一起出去的。到時候咱們一起回哈護國,一起過簡單平凡的日子。」
「好,娘等著,娘等著。」
嬤嬤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她抱著洛水賦的雙手似乎開始變得癱軟起來。感覺到嬤嬤的異樣,洛水賦的身體猛然僵硬起來。她木然的半跪著,感受著懷裡的嬤嬤一點點的僵硬一點點的變得冰涼起來。
「娘,您答應過孩兒要一起走得。娘,您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呢。」
洛水賦語氣平靜的說著,她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不停的重複著嘴裡的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嬤嬤的身子已經徹底的冰涼了。洛水賦卻像是僵硬的石雕一般,依舊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守在門外的侍衛等了許久都不見洛水賦出來,於是便有些擔憂的進去查看。
當侍衛看到眼前的場景時,眼睛錯愕的瞪大呆愣了起來。片刻之後才像是想起了什麼,飛快的跑著出去了。
「娘,孩兒扶您躺好吧。」
洛水賦語氣哽咽的吸了吸鼻子,她挪動著自己有些麻木的身子吃力的抱著嬤嬤往床邊走去。隨著洛水賦的步伐,她眼裡的淚珠亦一滴滴的滴落。晶瑩的淚水沖刷著她蒼白的臉,最後滴落在嬤嬤的手臂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洛水賦才把嬤嬤抱到床上。她微微的揚起唇角露出一個小女兒般可愛又嬌羞的笑,就那麼靜靜的凝視著嬤嬤。可是眼淚卻無聲無息的沿著洛水賦的臉頰滑落,像是在替她吟唱著肝腸寸斷的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