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原來也是可憐人！ 文 / 冷冰
說罷起身朝書房走去，只留下一個高大的背影給坐在那裡的兩人。
「爹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蘇承歡看著蘇夫人問。
蘇夫人笑了笑，在承歡頭上揉了一把，極親暱。
「傻孩子，你爹既然這麼說八成是同意了。」
蘇承歡聽到她這麼說，心中一樂，竟是抱住蘇夫人開心的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娘。」
蘇夫人猛不丁被女兒這麼一親，有點兒不太習慣，摸著自己的臉，竟是有些害羞了。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調皮，竟是比笑歡還皮了。」
話雖這麼說，蘇夫人的眼中卻滿是笑意，帶著些幸福的味道。
蘇承歡知道自己可以上戰場了，心中自然歡喜。倒不僅僅是因為可以避開那些刺客，而是她其實很早就一個夢想，看看那數十萬人廝殺的場面是怎樣的驚心動魄。
如今，這夢想竟然就要實現，自然是開心的不得了。
摟著蘇夫人的脖子高興了半天，才發現蘇夫人眼角竟然隱隱有淚光閃現。
「承歡，你可知道，你能這樣同我說話，我有多高興。」
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蘇夫人抬起袖子輕輕拭了拭眼角。
蘇承歡這才注意到她剛才一個高興，竟然將蘇夫人摟的有多緊。微微鬆開了些，蘇承歡感覺蘇夫人卻主動將她摟住。
「孩子，過去許多年，我待你並不好，我知道你心中定是怨我的。但我同你保證，以後我待你會如同待笑歡她們一樣，疼之愛之。承歡，你可能原諒娘往日種種過錯？」
蘇夫人，這是在跟她道歉！
蘇承歡身子微微僵，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兒。
她不是真的蘇承歡，因此不清楚若是真的蘇承歡聽到這句話，會是怎樣的反應。但這些日子以來，蘇夫人待她的好，她是感受的到的。也明白她是真心悔過，想對自己好的。
不管怎樣，她們都是一家人，如能盡釋前嫌，一起好好的過日子，自然是好的。所謂家和萬事興，古人既能這樣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因此，蘇承歡只遲疑了一下，便綻出一個笑容，
「我娘去的早，那時候我年紀小，也不懂事……」她這話，只能說到這裡，因為蘇夫人看著她的眼神，已經滿是愧疚了。
蘇夫人拉了承歡的手，嘴唇微微抿了抿，才有開口道：「承歡，有些話，我憋在心裡很久了，既然今日你我能這般相處，我也不妨同你說一說。」
看樣子，她要同自己說心裡話呢。蘇承歡其實自己也想知道蘇夫人為何那般對待那麼小的孩子，於是也便點了點頭。
蘇夫人看著蘇承歡，目光突然變得有些虛幻，像是陷入了回憶當中：「當年，我傾慕將軍，是早於你的母親的。我家世亦不錯，才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來我家提親的人，卻已經絡繹不絕。
可那時的我，總覺得只有將軍那般的人物，才配得上自己。於是，在一個將軍凱旋而歸的日子，我刻意的梳妝打扮，等待與他回來必經的路上，想要製造一場巧遇。呵呵，那時的我，不過十三歲啊，卻也生的嬌俏，很是吸引人了。」
說到這裡，蘇夫人臉微微的紅了，彷彿小女孩兒一般。
「我懷著激動又忐忑的心情，等著他的到來，甚至於，不顧路人的目光，一次次掀起馬車的簾子，朝外望了一次又一次。終於遠遠的看見了他的隊伍，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我興奮的下了馬車，站在路邊不顧女兒家的矜持，朝那個騎在馬上威風凜凜英氣逼人的人揮著手，我想，他必定能夠看見我，也必定能夠看中我的罷。畢竟，我除了家世之外，才貌亦是不錯的。
那時的我，年紀小，有著對愛情無盡的憧憬與不管不顧的衝勁兒。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日後讓我吃盡了苦頭。
他確實看見了我，目光甚至還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但隨即，後面馬車中傳來一聲女子的的呼喚，他竟是毫不猶豫的將目光自我臉上抽離，轉身行至那馬車跟前，那般溫柔的掀起了簾子，同裡面的人說起話來！」
「那個女子，是他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後來，成了他的妻子，也便是你的娘！」
蘇夫人說到這裡，似乎累極，額頭鬢角隱隱有著汗意。
蘇承歡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娘，竟然當年如此威風呢。看來，爹的對娘的感情，倒是不假。難怪蘇夫人要這般介意，這般耿耿於懷了。
不知不覺間，蘇承歡竟是將自己當成了真的蘇承歡本尊，以她的角度考慮問題了。
只是，蘇夫人當年以十三歲的年紀，便能那般大膽示愛，只怕後來不會那麼善罷甘休，不然也會有今日兩人的對話了。
果然，頓了頓，蘇夫人才又繼續說道：「當日的我，心中失望之極，卻又不願這般算了。於是，我鼓起勇氣，走到蘇將軍跟前，告訴他我實傾慕他已久，若能得他垂青，願以身相許。
說出那樣的話，於我來說需要多大的勇氣，但為了能夠同他在一起，我願意一搏。而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說了句『蘇某已有妻子，無意再娶』，便徹底將我的一腔熱情擊垮。那一日，我成為眾人的笑柄，更回家後被父母責罰。」
蘇夫人眼中淚水若隱若現，想來當年的小女孩兒，著實是委屈的。
「可我不是那麼輕易服輸的人，我既然鍾情於他，便是一定要嫁給他的。我知道他後來娶了那個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女子，亦知道那女子很快便懷有身孕，甚至還知道那女子身體不好，總是生病。
那時的我，想著只要能夠嫁給她，便是叫那個身份不明的女子一聲姐姐，我也認了。於是，我央著父母，求他們做主，能讓我嫁給他，做不了平妻，哪怕是妾也可以的。父母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們將我關了起來，禁足整整半年，可一旦得了自由，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將軍府找他……那時的我，當真是傻啊，怎麼就那麼愛他呢？」
歎了一口氣，蘇夫人臉上竟微微泛起了紅暈。
原來，她也不過是個癡情的女子，得不到所愛，因此遷怒，想必是如此吧。
聽到這裡，她大抵知道為何蘇夫人以前那麼不喜歡蘇承歡了。
「我一次次的找他，一次次得到的都是拒絕。而爹娘，被我弄的顏面盡失，附近的才俊，再也無人登門提親，我成了真正的笑柄。可我不後悔，若不能嫁給他，我不若不嫁。
終於，我還是等到了那一日，等到了他娶我的那一日。他的妻子，終究因為重病纏身，就那樣去了。而我，終於如願以償的嫁給了他，儘管是個填房，但我已經很是滿足，很是歡喜了。那時的我，是想過要好還待他的孩子的。」
蘇夫人一邊說，一邊看了蘇承歡一眼，見她聽得仔細，並無厭惡之色，這才繼續接著說下去：「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嫁給他的第一個晚上，他竟是拋下我，去陪女兒去了。據說，那孩子膽小，一個人躲在她娘以前的屋子裡，哭個不停。他心疼女兒，便扔下我這剛剛與他拜過堂的新娘子，陪女兒去了。
滿心歡喜的我，在一刻，淚流滿面！原本滿腔的歡喜，都化作失望與怨恨。那一日，他直到天快亮才回到我的房間，而我，一個新嫁娘，頂著喜帕，也便那樣呆呆傻傻的坐在那裡等了他一夜……」
蘇夫人神情有些恍惚，陷入回憶中的她顯然不若平日那般精明能幹，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事實上，也確實有些可憐的。
蘇承歡以前沒有嫁過人，但卻也知道新婚夜被丈夫扔下的滋味兒並不好受。更何況，這蘇夫人是心心唸唸的要嫁給那個人，心中愛戀了多年的那個人。她終於以為自己得償所願，卻換來新婚夜的這般冷遇，也是極可憐的。
「對不起……」
喃喃地自語，蘇承歡覺得自己此刻能說的，似乎也只有這幾個字。不管怎樣，這蘇夫人一開始並沒有錯的，倒是蘇將軍因為疼愛女兒，對新娶的妻子當真疏忽了，著實不妥。
蘇夫人應該沒有想到蘇承歡會跟她說對不起，愣了一下，看了蘇承歡一眼，淚珠便落了下來。
「孩子，你不必說對不起的。是我這人太過貪心，是我明知不可為而非要求之，才會有後來那樣的結果。那時的你，才多大啊。你沒了親娘，想要爹爹陪伴，原也是情有可原的。只可惜那時的我年輕氣盛，心中又積了些對你爹的怨氣，是以後來將這怒火都轉移到了你的身上。
你爹爹越是疼你護你，我便越是心中惱怒。而你那時見到我只是哭，不說一句話，也不問候，看著我的眼裡滿是驚恐與排斥，每次只要你露出這樣的眼神，你爹爹必定會扔下我去陪你。
而你，始終將我當個外人，我雖佔著妻位，名義上是你的母親，卻從未聽到你叫過我一次。甚至，府裡的眾人，也都默許了這一點。我這個主母，看似風光，其中甘苦，誰又知曉……」
「罷了罷了，說了這麼多，我老了老了竟是嘮叨起來。不管怎樣，那時我待你是過分了，你那時不過是個孩子，我任由自己將心中怨恨遷怒與你，確是做錯了，娘今日正式同你道歉，日後必不會那般小肚雞腸了。承歡，我說這些，不是要為我自己辯解，只是這些話憋在我心中太久，我今日說出來，方覺得暢快多了。」
說到這裡，蘇夫人臉色已經漸漸恢復平靜，語氣也沒有先前那麼激動了。只是握著蘇承歡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原來只道後娘心狠，卻原來這其中還有這些個緣由，所謂凡事有果必有因，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蘇承歡如此想著，對蘇夫人的先前的惡感逐漸已經被同情與理解所代替。不管怎樣，蘇夫人主動伸出了橄欖枝，她想，她們以後的相處會越來越好的。
「娘不必再為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承歡那時年紀小不懂事，如今長大，也能理解當年你心中之苦。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莫要再想。日後，我們一家人，還要好好過日子呢！」
「嗯，承歡說的是，我們一家人以後還要好好過日子呢。日後，娘還好為承歡找一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