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76章 雲岫大婚(1) 文 / 古心兒
翌日,王府眾人敲敲打打,穿紅著綠,從驛站出發。
雖然發生了昨日那樣的事情,可卻絲毫不影響蘭州城人民的熱情。
畢竟,大多數的客人已事先離開並不知曉事情真相,而知曉的,卻被秦毅下了封口令。
所以秦還是那個名享蘭州、蕙質蘭心的二小姐,兩邊街道來看熱鬧的人無數。
坐在大紅花轎中,一身粉紅色嫁衣的秦死死地咬著手帕。想到今日早上那嬤嬤的話,側妃是沒有資格穿大紅色嫁衣的,而且嫁入皇家,嫁衣要有皇家的規制,所以她穿上的,是王府早就被好的嫁衣。
「咦,不是說二小姐嫁妝一百二十八抬麼,怎麼只有十八抬!」突然路邊一個聲音傳入秦的耳朵。
「不會吧,你再仔細數數,興許是後面的人還沒出來呢!」有人不相信。
「仔細數了,這一百二十八和十八老子還是分得清的!」聲音再次響起。
人群中,驟然多了許多指指點點的聲音。
秦憶,秦憶……
秦死死地絞著手帕,狠狠地,若不是她,她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等她嫁給三皇子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毀了秦家,毀了那個女人的一切!
父親,哼,那個從來不睜眼看自己的人也配做父親嗎?
身為秦的陪嫁丫鬟,寶林走在轎子的側面,聽著眾人的紛紛議論,臉色也非常的難看,可是她卻只能忍著,原本只是閣的一個二等丫頭,因為可心和卉春出事她才被臨時抓包的。
「九兒可是出氣了?」福臨門二樓臨街靠窗的間內,風墨雙手環胸靠在窗欞上看著那迎親的隊伍。
「有什麼可氣的!」沐九兒搖搖頭,「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東西,她這樣只是她咎由自取!」
「那你還這麼早來!」風夜嘀咕著,他的早飯還沒吃完呢。他可是從來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早飯。
「罷了,到底是姐妹一場,來送送她,算是盡了情誼了!」沐九兒傾身坐在軟榻上,輕輕地攏著小腹。
風墨皺了皺眉頭,「九兒快有五個月了吧,怎麼還是如此之小!」
「許是最近太過折騰,連孩子都不得安生了!」沐九兒嘴角微微揚起,若非她用功法遮掩,只怕此刻該是抱著個皮球了吧,這孩子平日裡也太活潑了些。
「咳咳,九兒妹妹是真的,有了?」風夜一口水還未來得及嚥下去,被兩人的話經得嗆到。
「是啊!」沐九兒眼角微濕,心中苦澀,「秦嫁入皇家雖只為側妃,可總也好過我這個被休離的棄婦!」
風墨狠狠地瞪了風夜一眼,「九兒,你別這樣,雲岫對你的心如何,難道你還能不瞭解。」
「是啊!」沐九兒攏著小腹,一滴淚自眼角飛落,「就是因為太瞭解!」
他對她從來都是,只要九兒開心就好!
他從來不會違背她的意願,也從來都不會主動提出什麼。
就連這個孩子也,也是……
若非當初的那王娡謀算,他們之間依舊只是一對貌合神離的掛名夫妻,依舊他是他,她是她,雖日夜相對,同床共枕,但卻各不干涉。
「這一切都是命!」沐九兒神色有些低落,「我的命!」
看著沐九兒那淒涼的神色,風墨一顆心揪緊,險些就說出要照顧她一輩子的話,「九兒,你別這樣!」
「我沒事!」沐九兒強勾唇角,露出笑意,「我還有寶寶不是嗎?」
風夜愣愣地看著兩人,實在是有些不解,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子居然忍心拋棄這樣一個仙子般的女子,若是他,不,若是這世間任何一人得到她的心,只怕都會開心雀躍,當個珍寶樣的捧在手心,他現在是當真想認識認識大哥口中那位什麼雲岫的男子了。
「九兒,你怎麼呆在這裡!」兩人正在愣神間,間的門冷不防被人推開。
沐九兒抬頭看著來人,強打起精神,「爺爺!」
「還當我是你爺爺!」胡老憤懣不平,「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話音落,一張大紅色請帖被啪的一聲扔到沐九兒面前。
沐九兒抬著頭,不解地看著胡老。
「自己看,哼!」說著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沐九兒拿起那張請帖,翻開,看到裡面那一行大字,驟然覺得腦子裡面一片空白,整個人直直地朝後跌倒,失去了意識。
風墨眼疾手快,趕緊將沐九兒接住,半摟在懷中。
「九兒!」「丫頭!」「小姐!」
屋子裡的幾人瞬間變色。
胡老拉過沐九兒的手腕,臉色越發的黯沉,「快把九兒放到軟榻上,春風趕緊去準備熱水,阿棋去準備些清粥,冬雪按著方子去買藥,記得要快!」
「是!」三名婢女飛快地朝著樓下跑去。
風夜撿起從沐九兒手中滑落的請帖,翻開,臉色驟變,「胡老,這……」
「哼!」胡老瞪了風墨一眼,「我紫衣侯的孫女豈是他想要就要,想棄就棄的!」
風夜吐了吐舌頭,貌似有些搞不懂了。
「這丫頭氣虛血弱,中氣不足,連日來定是沒好好吃東西也沒有休息好!」胡老看著憔悴不少的沐九兒,這個傻丫頭。
風墨心中突然浮起一個想法,看著沐九兒,想到她那日脫口而出的話語,還有那難填的恨意。
「胡老,九兒她!」風墨猶豫著,咬著牙,還是說了出口,「她恢復記憶了,是不是?」
胡老抬起頭看著風墨,又看著沐九兒那不足巴掌大卻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臉,「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早知如此,真不該讓九兒回來!」風墨咬著牙。
蘭州城是沐九兒的傷心地,若不會來她便能永遠都那般的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活著,何來現在的這般糾結貪嗔,那昏迷中都仍然放不下的眉頭。
「行了,有時間在這裡抱怨,還不如想想該怎麼解決!」胡老臉色難看,連語氣都帶著不悅。
「大哥,這,九兒會去嗎?」風夜皺著眉頭。
「會!」風墨看著躺在軟榻上的女子,依她的性格,只會端得徹底,無愛無恨罷。
雲岫,雲岫,他何其恨,何其悔,當初就不該那般輕易將九兒交出去,不然今日又何來這般的痛苦。
等沐九兒再次睜開眼,看著頭頂的繡花綃金帳,想到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苦澀,攏著已經凸顯的小腹,氣血逆行她已經無法壓制住胎兒了,既然他都已經不在乎了,她還留著它幹什麼?
「小姐,你終於醒了!」聽到動靜的春風從外間竟來,驚喜地叫道,「春風這就去喚胡老!」
沐九兒剛想張口阻止,可春風卻已經走遠;罷了,有些事情總是要面對的,不是嗎?
「傻丫頭!」不多時胡老隨春風前來,一起來的還有風墨、風夜兩兄弟,甚至還有好久未見的薛遙和秋十三,「來給爺爺把把脈!雖說醫者不自醫,但卻不能這般糟踐了自己的身體,更何況!」胡老看了眼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便已經凸顯得異常明顯的小腹。
雖然府中的人都是信得過的,但說實話他也非常懷疑,這丫頭是以什麼方法掩飾住胎兒的,可很明顯,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
「爺爺!」沐九兒突然撲進胡老的懷中,淚如雨下。
胡老拍了拍沐九兒的肩膀,這個丫頭當真是命運多舛啊。
「爺爺,他都已經不要我了,我還留著它幹什麼,幹什麼!」沐九兒使勁捶打自己的小腹,可當真要落下去的時候卻仍然覺得不捨,「我不要他了,不要他了!」
埋在胡老懷中的沐九兒梨花帶雨,感受到胸前的溫熱,胡老只能靜靜地安慰她,「傻丫頭!」
「爺爺!」沐九兒此刻哭得宛若一個失去至親的幼獸,「我恨他!他明明知道是我,既忘不了當初的恨,又何必要來招惹我!」當初的秦憶心智未開,滿心只有遙哥哥,他既是知道她已失憶,又何苦要來招惹,橋歸橋、路歸路不好嗎?
胡老伸出的手許久未能落下,「九兒想起了!」
沐九兒卻始終咬牙不語。
她想起來了?薛遙心中驚喜,一向清冷的臉上居然掛起了絲絲笑意,「那九兒可還記得當初的承諾!」
沐九兒抬起頭,看著那雖然已經張開,但仍舊熟悉的容顏,咬著牙,記得如何,不記得又能如何,偏過頭,不看他。
薛遙心中一痛,卻仍舊拉起沐九兒的手,「難道九兒已經忘了!」
「遙哥哥,我!」看著這樣的薛遙,沐九兒有些不忍。
風墨冷冷地看著四目相對的兩人,手不由自主地附上胸口,不管是之前還是以後,她永遠都不可能是他的,哥哥,呵,也好!
「大哥,你!」風夜有些擔憂。
風墨搖搖頭,「讓阿棋準備些吃的送到屋子裡,九兒也該餓了!」
風夜還想說什麼,卻被風墨打斷,「我沒事!」
「好吧,大哥,別忘了還在等著你的大嫂!」風夜離開遠遠地丟下一句。
是啊,在雲州,還有一個同樣身懷六甲等著自己的女子,若自己真的那般,與那雲岫又有何兩樣。
「我早已不是當年的秦憶了!」
半晌沐九兒才吐出一句,現在的她,懷著別人的孩子,又如何配得上他。更何況那只是一份幼時的懵懂,他會當真嗎?
「你們先出去吧!」強壓著心頭的疼痛,沐九兒不去看旁人的眼神,身為沐家之女,她不屑別人的同情,「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風墨等人還有些猶疑,卻被胡老一個眼刀甩過來,看著春風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他自己卻沒有離開,只是一臉鄭重地看著沐九兒,「這個,丫頭準備怎麼處理?」
他揚了揚手中的那大紅色請帖。
「我去!」沐九兒聲音很輕,近乎飄忽,「總要有一個了斷的,不是嗎?」既然他們之間是由她開始,便由不得他說結束!
「可是!」胡老輕歎口氣,「從這裡感到無憂谷,快馬加鞭也須五日!」那請帖上的日子,也正是五日之後,她的身體如何撐得住。
沐九兒嘴角微勾,這點胡老知道,那個人又如何能不知,就拿準了她會為了孩子而放棄嗎,不可能。
「孩子,已經沒有了!」沐九兒盤腿坐在床上,雙手掐出無數指訣,原本還凸顯的小腹快速地凹癟下去,她取出一把匕首,往自己手腕兒上一滑,胡老還來不及阻止,只見那血液瞬間湧出,濕了床單和被褥。
「你!」胡老一把搶過匕首,死死地捏著傷口處不讓血液再次往外流動,「你這丫頭!」
沐九兒嘴角勾起,「這樣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罷了,你知道自己要什麼就好!」胡老輕手輕腳地替沐九兒傷口上藥包紮。
沐九兒看著胡老,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不管這片大陸如何,這個朝代如何,始終不是她沐九兒的家,誰把誰當真,誰為誰心疼,如今就連同心結都沒有了反應,他該是徹底忘了罷。
她也該醒了,如此也好,免得有朝一日踏破虛空時,有太多的不捨與無奈。
當天晚飯過後,沐九兒便宣佈了她要前往無憂谷的消息。
風墨看著沐九兒,雖是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