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穿越重生 > 庶女貴妾

正文卷 回門,陪襯 文 / 滄海一米

    這下大太太的火是真的上來了:「你這孩子,怎麼什麼都敢說呢?」要不是看在六娘子新婚的面子上,大太太真能一巴掌拍下去,但看看女兒也都是人家的人了,到底沒能下得去手。

    又掰了六娘子的臉好一頓說,母女兩個哭著惱著的說了半日,大太太這才命顧媽媽打了熱水來,娘倆淨了面疏了妝才罷。

    中午的午膳,因為六娘子的回門而特別的熱鬧,酒席就擺在了前院的春熙堂,大老爺帶著大少爺陪著楊廣坐在一桌,各了屏風擺了一桌,坐著大太太和六娘子,作陪的則是七娘子八娘子和九娘子十娘子。

    席間,看似一家人圍坐,兒女成群,一派溫馨的場面,但是楊廣卻是心不在焉的,明明知道屏風那邊隔著的就有玄女在那,可就是不能越過男女大防,去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

    這邊的六娘子同樣心不在焉,雖然自己是這個酒席的女主角,但她一點也沒有感到高興,只是敷衍了姐妹們的敬酒,還時不時地被大太太在桌子底下踢了幾腳。

    於是,這頓飯吃得兩個主角是食之無味,最高興的反而是大老爺和大太太。

    用完午膳,大太太將六娘子強行帶了回去午睡,大老爺也向來有午睡的習慣,大少爺於是就邀楊廣去自己那裡坐坐,楊廣婉拒了,說自己喝得有點多了,想去園子裡走走。大少爺便不再勉強,讓小廝好生的跟著服侍著。

    其實楊廣存的心思就是看看能不能碰上玄女,也在心裡暗暗念叨,如果有緣,就讓自己再見上她一面吧。

    這邊,十娘子要回去午睡,九娘子因為想著要去五姨娘那看看,便在春熙堂外分開了。

    到夏蓮苑去,要經過園子裡的梅林,九娘子帶著夕靈,慢慢地走著,順便也消消食。

    楊廣正百般許願賭咒時,便隱隱約約地看見前邊不遠的地方有個女子的身影,影影綽綽的彷彿就是那日在楓樹林碰到的那個玄女,楊廣心裡猛地一蕩,迅速地跑上前去,想看個清楚。

    跑到十步開外時,楊廣便能確定那的確是那玄女,只那氣質和從容的姿態,便是與平常女子不同。

    但是想到她的身份,楊廣卻不由得猶豫了起來,最終,還是開口喚道:「九姨妹,請留步!」

    這邊,九娘子聽到身後有人喚,便驚訝地回過身來,便看見了披著大紅錦緞毛披風的楊廣。

    九娘子驚喜地喊道:「公子?怎麼是你?上次一別,還沒來得及多些公子解困之恩呢。」

    楊廣高興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沒想到九娘子還記得自己,自己倒先紅了臉,搓著手道:「小事一樁,不值得一提。」

    九娘子轉瞬就驚訝地問了:「公子是……難道公子是……」九娘子馬上就醒悟了過來,今日府中的外男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陪同六娘子三朝回門的鎮北侯次子,人稱少年將軍的楊廣!

    楊廣苦笑著答道:「在下正是楊廣。」雖然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但卻不願說出自己是她的六姐夫。

    倒是九娘子先開口說了出來:「是六姐夫?」

    楊廣點了點頭,九娘子忙斂身行禮,給六姐夫見了禮。

    楊廣眼神更加深沉了幾分,滿腔的話語不知道該怎麼說,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兒,不由得埋怨起命運的不公來,這麼好的女子,為什麼偏偏就是個庶女呢?如果她跟六娘子調換一下身份,那該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只可惜,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楊廣的思緒萬千,九娘子卻想的是如何勸勸楊廣,好生善待六娘子,九娘子便開口說道:「六姐姐是個心胸極開闊大氣的人,有時候可能會有點粗心,會有點小小的任性,還請六姐夫多加包容,好生相待。」

    楊廣心中愈發苦澀,沒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說出來的卻是這樣一番話,楊廣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自己心中的相思之意又不好對九娘子說出,只能埋到心底,淡淡地答道:「那是自然,九姨妹請放心。」

    九娘子點點頭:「倒沒想到你就是我的六姐夫,六姐姐也當真是好福氣了。」九娘子猶自不覺,自顧自地同楊廣說道。

    楊廣真是恨不得將一腔真心和盤托出,但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想起母親說過的話,那就是個庶女,是要被送到永安侯府做妾的。

    「你……要去永安侯府嗎?」楊廣支支吾吾地問道。

    九娘子淡淡一笑:「還能去哪呢,六姐夫也知道了?」

    看著九娘子面上的那有些無奈的笑容,楊廣的心裡有種莫名的疼痛,這疼痛讓他一個旁觀者尚且如此,何況是處於暴風雨中心的九娘子呢。

    九娘子不願與人多說這個話題,便斂身要告辭,楊廣連忙說道:「九姨妹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請儘管直說,楊廣能幫的上的,決不推辭。」

    九娘子笑了:「多謝六姐夫了,小九記住了,如果有需要,一定會向六姐和六姐夫求助的。那麼,小九先告退了。」說罷,福了福身,退了幾步,轉身離開了。

    剩下楊廣久久地佇立在原地,滿心的惆悵,滿心的遺憾,滿心的無奈,滿心的自嘲……人生就是這麼的奇怪,命運就是這麼的愛捉弄人。一個小小的誤會導致了整個人生的不同,走到這一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無法挽回,無法再得到了。就像這冬日裡落在地上的梅花瓣,碾落成塵,便與那天上的雲,是兩個世界的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楊廣這個少年將軍,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了愛情苦澀的味道。更加讓他感到苦澀的是,那個人兒並不知道自己的這腔心意。這也讓在疆場上流過血的這個少年將軍,第一次因為愛情,這讓人莫名傷感的東西,紅了眼圈,痛了心扉!

    而遠去的九娘子,並不知道,自己與這個少年的一面之緣,一次送披風的解困之舉,給這個少年帶來了這麼大的震動,更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之中甚至改變了一個人的人生!

    到了夏蓮苑,九娘子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院門,整個夏蓮苑裡寂寂無聲的,彷彿沒人住一樣,五姨娘的請求得到了大老爺和大太太的恩准,夏蓮苑的下人們便都撤走了,只剩下夕燕不肯走,留在五姨娘身邊服侍。

    走過前廳,到了後堂,九娘子靜心地在甬道上立了一會兒,上次同五姨娘的爭執,讓她不僅吐血,也是傷了身子,她自己也常看些個醫術,知道不宜太過動情,便站了一會兒讓自己的心先平靜下來。

    後堂的房中,五姨娘果然還是跪在堂上的觀音前的蒲團上,頭髮只挽了個髻。一根竹簪簪住,全身穿的是極素淨的灰色棉袍,當真與出家人一般無二了,儘管再三靜心,九娘子還是覺得心酸,上前跪在五姨娘身旁的蒲團上:「娘,您這是何苦呢?」

    五姨娘停了口中的念誦,慈愛地看著九娘子,伸手撫了撫九娘子的鬢角:「不,娘不苦,娘在這裡日夜為我的兒祁福,娘的心裡甚是欣慰和喜悅呢。」

    九娘子伏在五姨娘懷中:「娘,您等著,等小九將來接您出去,咱們娘倆在一起過日子,好嗎?」

    五姨娘淡淡地笑道:「傻孩子,說傻話呢,嫁了人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哪能將娘也接出去呢,何況娘還不是你正經的母親,娘,就這麼過,很好,九兒不要為娘擔心,好好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孝順娘了。」

    嫁人?自己也能說是嫁人嗎?不過是一頂小轎抬進去而已,連正經的婚禮都沒有,更沒有大紅的嫁衣可穿,雖然九娘子平日裡並不喜歡大紅色,可是,真的要讓紅色成為以後她人生的禁忌色時,她也覺得有無限的悵惘。

    九娘子在心底深深地歎了口氣,伸出雙手環住五姨娘的腰,頓覺五姨娘又瘦了,便問道:「娘,您可有好好用飯了?怎的又瘦了?」

    五姨娘拉開了九娘子的手:「哪裡又瘦了,不過你故意來尋娘的不是了吧?」

    雖然五姨娘故意說的很輕鬆,但九娘子還是分明感覺到了五姨娘的瘦弱,正要說什麼呢,五姨娘卻摸著九娘子左手上的鐲子,問道:「咦,這個鐲子以前倒沒看過,新買的?」

    九娘子臉一紅,那不是那日徐振祥強行給自己戴上的嗎,因為取不下來,九娘子也懶怠去理會,便一直套在手腕上,因平日裡總有衣袖擋著,一般人也根本看不出來。沒想到倒叫心細的五姨娘看了出來。

    九娘子假裝隨意地說道:「嗯,是太太賞的。」

    五姨娘「哦」了一聲,托起九娘子的手腕細細看了起來:「水頭這麼好,又溫潤,看上去成色也是相當不錯的,真是上品呢,太太待你真不錯,這麼好的東西,沒留給六娘子反倒給你了。」

    五姨娘雖是這麼說著,但臉上卻是滿臉的懷疑。

    九娘子知道五姨娘不相信,但是也沒法跟五姨娘說這是徐振祥強行給的,只好低了頭不說話,但耳朵根子也已然紅了,五姨娘哪裡看不出九娘子的異樣,只長長地歎了口氣:「你大姐姐是個極伶俐的人兒,你過去了還是多多請教她吧,萬事自己當心才是。」

    不知道為什麼,五姨娘的情緒就低落了下來,也不再多說什麼,趕了九娘子回去,九娘子也無法,只得找來了夕燕,再三叮囑了才不捨地離開。

    傍晚時分,楊廣才攜著六娘子告辭回府,大老爺和大太太帶著眾人將二人送到二門,大太太緊緊拉住六娘子的手再三叮囑,滿臉的擔心和不捨,楊廣極從容地同大老爺和大少爺說著話,然而,眼神卻不時掃到人群後邊那個清寞的身影。

    大太太還要再說些什麼,六娘子無奈,只得聽著,大老爺輕聲斥道:「還說什麼呢?還不快隨姑爺回府?」這話雖說是朝六娘子所說,但實際上也是在對大太太說。

    大太太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對楊廣說道:「姑爺還請多多包涵嫻娘才是。」楊廣客氣地說道:「岳母請放心,楊廣省得。」

    大老爺催了幾次,大太太這才放開六娘子,看著六娘子上了馬車,楊廣也上了馬,這才忍著淚,同二人道別。

    九娘子站在人群中,看著慢慢行出府門的馬車,想著馬車上的六娘子那執拗堅決的臉,也只有祝願的份了,希望六娘子能早日醒悟,好生地過日子。

    操辦完六娘子的親事,大太太著實地躺倒在床上了,修養了近半月,身子才見好,九娘子倒無所謂,反正事實已定,不過在秋梧苑裡就是養養花,看看書,有時同十娘子說說話,只是十娘子被嬤嬤們看得緊,不大有時間同九娘子說話。

    這日,春熹堂裡,大太太歪在炕上,身上搭著厚實的金絲牡丹毯,顧媽媽跪在腳踏上,一邊給大太太敲著膝蓋,一邊輕聲地回著話。

    「老爺這些日子都宿在了三姨娘那裡。」顧媽媽也是個人精了,但凡回話,就只是回話,多一句帶有個人情緒的話都不說。

    「哼,」大太太冷冷地哼了一聲:「打量我忙小六的事,抽不開身子理她呢,暗地裡使出狐媚本領想從老爺那下手,也不看看,這個家誰才是當家主母呢。」

    顧媽媽不敢接話,依舊輕輕敲打著。

    大太太接著說道:「現如今,小六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我也歇了這些日子了,看林氏的樣子,雖不至於說是精明能幹,但到底也是本分懂事的,府裡這些日子倒也沒出什麼大錯,既如此,我也能騰出手來把小七小八的事早日定下來了。」

    顧媽媽順著大太太的話說道:「大少奶奶是個細緻的人兒,雖不如太太您當年的風範,但也算是能幹的呢,太太您到底福氣好。」

    大太太笑了笑:「她不是著急嗎?她不是抱著老爺大腿呢嗎?我倒要看看,她能折騰出個什麼來?」

    三姨娘這些日子確實是急了,眼見著六娘子的婚事已辦完,九娘子已經確定會被送進永安侯府,十娘子也確定了進宮,唯獨只有自己的兩個女兒,七娘子和八娘子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對大太太,三姨娘就從來沒怵過,但是,大太太的厲害之處在於,抓走了她的軟肋,對七娘子和八娘子的親事不聞不問,連提都不提,怎能不讓人心焦呢。

    因此,這些日子,也著意打扮了一番,特地日日在大老爺必定會走過的路上候著,將大老爺哄進了自己的夏桃苑。

    這日的晚上,三姨娘跪在地上給大老爺燙腳,一邊還在給大老爺的腳做著按摩,大老爺斜倚在太師椅上,舒服得直哼哼。

    三姨娘見大老爺心情不錯,就壯著膽子提了提:「老爺,小七和小八年紀也都不小了,您看看,是不是也該說人家了?」

    大老爺隨口說道:「這些內院的事,跟太太說就是,我哪裡有工夫管這個。」

    三姨娘氣結,但也不得不按捺著性子賠著笑道:「奴婢看太太為了六娘子的親事日日奔波操勞,還累倒在床上,於心不忍,偏偏奴婢生的笨拙,也幫不上什麼忙,小七和小八要是能得到老爺的眷顧一二,豈不是她們的福氣?」

    大老爺微微頷首:「嗯,小七和小八也都是懂事的好孩子,說親有個什麼難的,只要放出聲去,再讓太太帶她們多出去見見人,自然便是有好機會的。」

    大老爺不傻,三姨娘的話豈能聽不出聲來,只是他再怎麼寵一個小妾,也知道妾大不過妻去,再說這也本來就該是當家主母的事,自己只要把把關就可以了。

    三姨娘見大老爺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也急了,顧不得自己手還濕著呢,跪著往前爬了一步,抓住大老爺的衣襟,使出渾身的本領,嬌嗔道:「老爺,您就瞧在奴婢的面子上,多關照下小七小八的事吧,您留心留心有好的人家也跟太太透個聲。」

    邊說話邊還用自己高聳的胸去蹭大老爺的膝蓋,大老爺瞇著眼睛看著三姨娘,三姨娘本來就顯得年輕,這會子屋裡暖和,便只穿了件枚紅的緊身小襖,襖子的前襟還鬆鬆地敞開了兩粒扣子,露出裡邊嫩綠的抹胸的邊來,配上三姨娘那杏眼赤腮,眼波流轉,大老爺頓時就上來一股邪火,也不管腳下還濕著呢,抱了三姨娘就往床上去了。

    三姨娘一邊嬌笑著一邊欲拒還迎地說著:「老爺,您還沒回答奴家的話呢……」揪著胸口的衣襟就是不撒手。

    大老爺哪裡還忍得住,一邊用嘴啃著三姨娘抓著衣襟的酥手,一邊含含糊糊地應著:「你放心,明日老爺我就去同太太說,定讓你滿意,還不快撒手,你這小妖精,浪上人的火來了,偏生作這幅樣子,你想弄死你家老爺我啊……」

    三姨娘得了大老爺這句話,這才滿意地鬆了手,一時之間,夏桃苑的正房裡春意無邊。

    第二日,三姨娘服侍著大老爺起身,穿好了衣裳,提醒著大老爺:「老爺,您可別忘了昨日裡答應奴婢的話。」

    大老爺隨口問道:「答應什麼?」

    三姨娘立刻就要變臉,大老爺便笑道:「哦,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說完便離開了夏桃苑,去了春熹堂。三姨娘當然是跟在後邊,去給大太太請安。

    春熹堂裡,大太太已經在喝茶了,幾個姑娘也都已經到了。大老爺進門,姑娘們都起身請了安,大太太便吩咐春露給大老爺也端了一杯參茶來。

    大老爺坐了,接了茶過來喝了,三姨娘趕緊上前給大太太請了安,討好地立在大太太身後,拿了熱毛巾遞給大太太。

    大太太看也沒看三姨娘一眼,只對大老爺說道:「老爺,您也是有年紀的人了,該知道輕重了,保養身子是重。別讓妾身擔心才是。」

    幾個姑娘見大太太說起這個,便都起身迴避到西間去了。

    大老爺見女兒們躲了出去,這才笑道:「太太說的是,為夫知道了。」

    大太太身後,三姨娘拚命地沖大老爺使著眼色,大老爺卻視而不見,對大太太說道,「這些日子,京城裡的達官貴人間的家宴也要開始了吧?」

    大太太點點頭,「可不是嗎,接下來又該辛苦了,四處去吃年酒去。」

    大老爺說道,「如今,九娘子的事定了,十娘子也已經有了著落,你再出門,就別帶她們倆了,帶上小七小八多處去走走,見見人吧。」

    大太太冷笑,原來這一大早地跑了過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啊,大太太也不點破,嘴角帶著一絲嘲笑,說道,「可不是嘛,按說小七小八要是懂事,有眼色,這會子哪有小九什麼事呢?偏生人家還就喜歡攀高枝,互相拆台,如今,帶她們出去當然是要的,只是這人家……」大太太故意頓了一下,「可不好找啊……」

    大老爺臉色微紅,「太太,在京城的貴婦圈裡,再沒有你不知道的人家,你給留心留心,尋摸著差不多的就罷了。」

    大太太撇嘴道,「老爺您說得倒挺容易的,太好的人家吧,人家嫌棄咱們是庶出,中等人家吧,人家又怕高門女不好相處,那些個寒苦人家吧,別說您願意,就是我,也於心不忍啊,咱們家的姑娘,哪個不是嬌生慣養著的,總不能叫她們受苦吧。」

    大老爺被大太太說的頭都疼了,便揮揮手道,「反正就勞煩太太你了,好好替她們姐妹倆尋個好人家吧。」

    大太太點頭,心裡卻恨的要死,面上應了。

    等用過早膳,大老爺去了前院,大太太讓姑娘們都散了,只留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在暖閣裡說話。

    七娘子八娘子立在大太太身前,大太太一臉溫和地說道,「過幾日,那威遠侯府請吃年酒,到時候你們倆打扮得齊整點,咱們要出去見見這些個貴婦人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心裡一喜,面上立刻就紅了,大太太這麼說,顯然意思就是要給自己姐妹倆想看人家呢。

    大太太身後的三姨娘也開心地笑了,大太太又接著說道,「二房的三娘子五娘子也托了老爺,到時候還得將她也帶上了。」

    大太太這話立刻引起了三姨娘母女三人高度的不滿,看見七娘子八娘子臉上不忿的表情,大太太滿意地笑了。

    到了去威遠侯府赴宴的日子,一大早的,七娘子和八娘子就早早妝扮好了,候在春熹堂裡,九娘子本不願去,是大太太吩咐,說是給七娘子八娘子相看,但也不好就只帶這兩個庶女出去,畢竟不好看,於是將九娘子也帶上了,十娘子因為一來小,二來也忙於學宮廷禮儀,就不去了。

    七娘子八娘子打扮得一個明艷無比,一個嬌媚異常,都是清一色的大紅猩猩氈的毛斗篷,頭上插的,手上戴的,全都明晃晃的,叫人不想看都不行。

    九娘子因為自己不是主角,再加上冷然慣了,所以依舊是極素淨的妝扮,外邊套了件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的羽緞斗篷,手上還套著白色兔毛的護套,到底是怕冷一些。

    大太太瞧了七娘子八娘子的妝扮,心底暗笑,三姨娘這是把家底都掏了出來,給兩個女兒置辦行頭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曹閣老府的嫡女呢,看把她們倆輕狂的。再看看九娘子的妝扮,這才點頭,到底是個省心的。

    準備妥當,要出門時,二太太急急地帶了三娘子和無娘子也過來了,母女三人妝扮得華麗自是不必說了,幾個姑娘間也互相打量,大家都知道九娘子即將為妾的事,所以,對她反而沒什麼意見,其餘的幾個都在暗地裡互相比較,生怕落了下風。

    大太太帶著眾人坐了馬車出府,到了威遠侯府,自有管事的婆子來迎,將眾人帶到了宴席廳上。

    這是一處及其開闊的廳堂,燒著地龍,因此廳裡暖烘烘的,一進了門就都得脫了外邊的大衣裳。

    威遠侯夫人黃夫人正是替鎮北侯府向曹府提親的中人,因此,黃夫人一見了大太太就連忙走了過來,二人見了禮,大太太又讓幾個姑娘都給黃夫人見了禮,黃夫人自是也知道九娘子的事,特特將九娘子拉到身邊細細地看了,「哎喲,我說曹夫人,您可是真真的會養閨女,您瞧瞧,我才說那六娘子怎的如此好,就讓鎮北侯府給定下了,今兒一看,這九娘子也好,可惜啊,我的兒子們太少,不然我也得搶一個過來才好。」

    黃夫人說話聲音響亮,又幽默有趣,說得廳上眾人都笑了,連帶著旁邊的貴婦們也都過來打量九娘子,九娘子實在不習慣這麼多人圍著自己,頭都快要抬不起來了。

    七娘子八娘子在一旁咬著嘴唇,明明今兒是她們姐妹倆的主場,怎麼九娘子反倒這麼受人喜歡了?

    姐妹二人在這一刻拋棄了原有的齟齬,相視一眼,八娘子上前,甜甜地對黃夫人行禮,「黃夫人好!」八娘子的聲音軟糯,一下子就將眾人的眼光吸引了過來。

    七娘子也趕緊上前行禮,「小七見過黃夫人,給黃夫人請安了!」

    黃夫人不由得鬆開了九娘子的手,轉過頭來看著七娘子和八娘子,九娘子趁機後退了一步,站到了大太太身邊靠後的陰影裡了,二太太連忙見縫插針地擠了九娘子一下,將三娘子往前推了一步,五娘子也趕緊往前走了一步,這麼一來,九娘子倒又被擠得往後退了兩步,這正和九娘子之意,站在以黃夫人為中心的圓圈之外的九娘子,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黃夫人一手拉著七娘子,一手拉著八娘子,讚道,「曹夫人,您可是成心來氣我的不是?知道我閨女少,帶了這些個如花似玉的閨女來刺我的眼,我可不依的。」黃夫人的話再度引起眾人的笑聲。

    大太太矜持地笑道,「黃夫人,您見笑了,這些姑娘們平日裡淘著呢,今兒不是到您這做客嗎,才這麼規矩的,要不,一會兒您再看,肯定都得露出原形來的。」

    二太太站在一邊,乾著急插不上嘴,自己的三娘子都還沒人理呢,至於那個五娘子,是二老爺強行要求帶來的,不過是個姨娘生的罷了,顧不上了也就罷了。

    黃夫人將大太太等人帶到安排好的席位上坐了,幾個姑娘也都坐在了大太太身旁和身後的小玫瑰椅上,九娘子自動選擇了大太太身後的椅子坐了。

    放眼望過去,今兒這廳裡的貴夫人看上去倒是不少,但是卻讓九娘子隱約覺得有點怪怪的,因為自己的事已經定了下來,也不用太顧忌自己的形象啊什麼的,九娘子倒是很有些閒工夫看看熱鬧。

    果然,仔細觀察過後,叫九娘子看出些端倪,廳上的確有些個貴婦人,看那穿衣打扮和氣度,便知道是京城的達官貴人的家眷,但也有些婦人,雖然穿戴不俗,但那露在衣袖外邊的手,卻是骨節粗大手指粗糙的,九娘子皺皺眉,按照大太太的脾氣,本來是斷斷不可能帶著七娘子八娘子還有她最討厭的二房的人來這種場合的,但今天既是來了,肯定是有什麼事是九娘子還未想到的。

    大太太安心地坐了,她早就同黃夫人通好氣了,明言自己是給幾個庶女相看人家的,因此,來看的這些個婦人們一定也是知道姑娘們的身份的。

    果然,眾人聊開之後,便有些個婦人走到大太太這桌,同大太太熱絡地聊了起來,期間還抓了七娘子和八娘子的手細看,三娘子也被人看過,剛開始,幾個姑娘還很害羞但滿懷興奮的,後來,連七娘子八娘子也慢慢覺出不對來了。

    有幾個婦人抓著她們的手,粗糙不說,還極其沒有禮儀,那眼神都是直挺挺地打量,就像是在看什麼牲口似的,看得七娘子和八娘子心裡直打鼓。

    席間,有一位張夫人拉著七娘子的手不放,看著七娘子頭上的首飾和手腕上的赤金鐲子直樂,彷彿那些個東西馬上就要歸她似的。嘴裡還念叨著,「真是不錯呢,挺配呢。」

    還有一位中年婦人馬夫人,滿臉的麻子,黃黑的牙齒,雖然也穿金戴銀的,但那個樣子確實讓人不敢恭維,偏偏這馬夫人極喜歡八娘子,將八娘子拉著轉過來看了好幾遍,直在口裡無禮地嚷嚷著,「這丫頭,真是不錯的,也好生養的。」說的八娘子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黃夫人見這些個夫人也著實有些太難看了點,便將這些人拉開,對著幾位姑娘說道,「今年我們府裡的梅花開的好,姑娘們若是覺得這無趣,不妨讓丫頭們帶著去梅園賞賞梅花去。」

    七娘子八娘子正愁無法脫身呢,聽到這個,馬上答應了,拉著九娘子還不等穿好大衣裳呢,就飛快地往外走去。

    九娘子只好又好氣又好笑地跟了出去,待夕靈給自己穿好斗篷,這才說道,「七姐姐八姐姐也要穿好斗篷才好,外邊冷呢。」

    七娘子八娘子的臉蛋不知道是因為才剛廳堂的熱乎才紅通通的,還是因為那些個無禮的婦人給氣紅的,二人還覺得滿心煩躁,出來,站在廳堂門口的長廊上,這才覺得涼快了些。

    二人的丫鬟卻不敢大意,紛紛給二人穿上了猩猩氈的斗篷,後邊的三娘子五娘子卻是臉色沉鬱得跟了出來。

    九娘子好意地問道,「兩位姐姐可要隨我們姐妹去逛逛?」

    三娘子沒好氣地說道,「你們自己去吧,我們倆在這坐會就好了,怪冷的,誰想跑那麼遠。」

    七娘子便哼了一聲,拉了八娘子就走,九娘子便也跟了上去。

    威遠侯府的梅花果然開得甚好,光是梅花的品種,就有好些,不僅有常見的紅梅白梅,甚至還有幾株世上少見的綠梅、烏梅和金絲梅。九娘子大感興趣,曹府裡雖也種了梅花,但可惜的是只有些普通的品種,九娘子也只是在書上見過這幾樣梅花,如今,看到真的了,豈能不高興。

    於是,站在這幾株梅花樹邊,便挪不動步子了,而七娘子和八娘子還為剛才廳堂裡的事惱火呢,正要尋個地方好好說說,見九娘子不願走了,便道,「你若是喜歡,便在這慢慢賞吧,我同你七姐姐去前邊的閣子裡頭避避雪,暖暖手的。」

    九娘子答應了,便帶著夕靈留了下來,七娘子和八娘子則帶著各自的丫鬟往前走了。

    看著這幾株梅花,九娘子興奮地圍著花樹直打轉,對夕靈說道,「往日裡,咱們總說,要收些梅花樹上的雪水來泡茶,你看看,這麼好的梅花,上頭的雪水不收了豈不是可惜嗎?可咱們手頭上也沒有東西,要不裝上一罈子回去才是美事呢。」

    夕靈笑道,「姑娘若是喜歡,這又是什麼難事了?待奴婢去向這府裡的下人討兩個罈子來,咱們裝了回去不就行了嗎?」

    九娘子拍手笑道,「好主意!你這丫頭,今兒可聰明了一回!那還不快去!」

    夕靈為難地說道,「可是奴婢若是去了,姑娘身邊不就沒了服侍的人了,這天寒地凍的,姑娘自己個的能行嗎?」

    「嗐,這有什麼不能行的,你家姑娘我又不是紙糊的,我今兒衣裳穿得也厚,還戴了護套,你看看,冷不了的,你快去,快去!」九娘子此刻腦子裡已經全是這梅花了,哪還顧得上什麼冷不冷的了。

    夕靈猶豫了一會二,禁不住九娘子的催促,只好答應了,反覆叮囑道,「姑娘可別走遠了,就在這等奴婢回來,奴婢很快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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