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條件 文 / 滄海一米
大太太點點點頭,徐振祥便提步往外走去,貞娘忙跟了上去,走到外堂,徐振祥停下腳步:「剛才是怎麼回事,我不想多問了,昨晚我們商量好的事,你盡快跟岳母提吧。」
徐振祥的語氣冷然,看貞娘的眼神也很冷淡,彷彿是看出了剛才的事中貞娘扮演了什麼角色一樣。
貞娘不由鼻中一酸:「侯爺,妾身……」
徐振祥打斷貞娘的話:「有什麼話,回府再說吧,我先去岳父那裡了。」說罷提步就走出了春熹堂。
貞娘望著快步而去的徐振祥,眼裡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愁,直到徐振祥的身影拐過了月洞門,已經看不見了,這才回過身來,進了暖閣。
暖閣裡頭,九娘子面對著大太太,大太太愣了半天神,才說道:「小九,倒沒看出來你有這樣的本事,你大姐夫這麼個冷人,竟然肯替你說話了,好,既然你大姐夫這樣說,我就這樣聽,這樣更好,你該怎麼做,知道了吧?」
貞娘走進來,正好聽到大太太的這句話,轉臉朝九娘子看過去,九娘子的臉上已然不見淚痕,更多的是平靜和一股決絕之意。
突然之間,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貞娘倒希望九娘子不要答應才好,她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來自於九娘子的威脅,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好受,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九娘子微微一笑:「母親,您要的心甘情願,小九可以拿得出來,可是小九是有條件的!」
「哦,說來聽聽。」大太太不怒反而輕鬆了許多。如果九娘子就這麼心甘情願地答應了,她還真不放心,提條件不怕,提條件表明這份心甘情願是可以看得著的,就怕什麼也不說,就這麼抬過去了豈不是給貞娘添亂?
九娘子也想通了,目前來看,大太太有五姨娘這張王牌在手,自己再怎麼折騰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如果這樣的話,還不如為五姨娘的將來做個保障,自己就算以後不在五姨娘身邊,她好歹也能夠安安穩穩地度日。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九娘子就懶怠再在大太太面前演什麼恭敬低調的戲碼了,直接走到炕桌旁,拿起一隻粉彩的定窯杯子,倒了杯茶,一口氣喝盡了。完全無視身邊的大太太和貞娘訝異的眼神。
滋潤了乾燥的喉嚨,九娘子這才開口說道:「母親,您所求的不過是小九過去侯府幫襯大姐姐,小九可以答應,但是小九也請母親答應小九,善待五姨娘!」
大太太隨口就說道:「這有何難,我答應你就是了。」
九娘子哂道:「母親想都不想就答應了,小九卻是不敢苟同,敢問母親,您如何善待五姨娘?」
大太太一時語塞:「這個……你要我如何善待她?」
九娘子說道:「小九要母親答應,第一,給五姨娘安排一個單獨的院落,吃穿用度一切照比三姨娘就好,服侍的下人也就按照府裡的規矩就好。第二,從今往後,不可再讓五姨娘立規矩。第三,給五姨娘請大夫看看,調理一下身體。」
大太太聽了,細想了一回:「你說的倒都不過分,好,我答應你!」
九娘子鬆了口氣,又說道:「還有,允許我每月回來看望五姨娘一次!」
大太太皺皺眉頭,到底還是點頭答應了,九娘子這才說道:「既如此,小九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其他的都交由母親和大姐姐安排吧。」
大太太高興了:「這就好,那你也不用理會其他事了,安心待嫁吧!」
九娘子冷笑道:「待嫁?小九不過是去與人作妾,何來嫁這一說?」
大太太心情好,也懶得與她計較,倒是貞娘,上前說道:「九妹妹,你放心,侯府裡有姐姐我在,誰也不敢輕瞧了你或是欺負你的。」
九娘子最最恨的其實倒不是大太太,反而是這個大姐姐,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為自己的夫君納妾,難道她的心裡就不會痛嗎?因為如此,對貞娘,她的臉色更冷了幾分:「大姐姐的好意,小九心領了。」便不再多說。
貞娘神色有些尷尬,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囁嚅了幾句,神色黯淡地坐在了一旁。
大太太又說道:「你父親那裡,自有我去說,但你父親若問起你的意思來,你可別忘了咱們的約定!否則……」
九娘子自嘲道:「母親盡可放心,小九如今還有什麼可以忤逆母親的意思呢?」
大太太點點頭:「好了,也累了這半日了,你且回去歇著吧。」
九娘子不放心,繼續追問道:「什麼時候辦您答應小九的事?」
大太太說道:「你放心,就這兩天吧,我答應的事不會反悔的。」
九娘子便對這二人行了禮,告辭退了出去。
出了暖閣,夕草便迎了上來,自然是看到了九娘子的狼狽的模樣,正待要問,見九娘子搖搖頭,便沒有問,上前扶住了九娘子,對春lu點點頭,二人這才扶在一起往秋梧苑而去。
剛才在暖閣裡的對峙耗費了九娘子太多的心神,導致她幾乎都要走不動了,卻還是咬著牙,回到了秋梧苑。
林媽媽聽著動靜迎了出來,看見了九娘子也嚇了一大跳,但林媽媽畢竟是老人了,也沒有多問,只是幫著夕草將九娘子扶到了內間,也來不及脫了簪環衣裳,九娘子便倒在床上。
林媽媽將夕靈安排在九娘子左右,自己則帶了夕草出了裡間,到了院子裡才問道:「九娘子怎麼了?怎麼好像哭了一大場似的。」
夕草擺擺頭:「奴婢倒是沒有跟著進去,只知道好像與姑娘的親事有關。」
林媽媽點點頭:「我去給姑娘熬點薑糖水,看姑娘的樣子弄不好又得去看病。」
夕草點頭,掀了簾子進裡間去了。
裡間,九娘子和衣躺在床上,心裡在默默地沉思著。夕草讓夕靈去提了壺熱水來,先倒了熱水,擰了帕子給九娘子擦拭著面上和額頭:「姑娘,您這是……」
九娘子知道她問的是自己額頭上的紅腫,搖搖頭:「沒什麼,」
夕草給九娘子擦手時,才驚呼:「姑娘,您的手怎麼也燙傷了?誰將您燙傷的?」
九娘子微微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幾眼,上面的紅腫較剛才已經好多了,但是兩個小丫頭卻都心疼的說不話來了。
「沒什麼,被銀霜炭燙了一下子。」九娘子看自己的手就像是在看別人的手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姑娘,您怎麼……」夕草不禁眼含熱淚,替九娘子難受起來,夕靈則早就哭上鼻子了。
「哎,哎,幹什麼呢,你們?好好的,哭什麼啊,你們姑娘可還沒走呢!」九娘子開玩笑地說道。
「呸呸,姑娘說什麼呢,奴婢們不是心疼姑娘嗎?」夕草說道。
「可惜上次大少爺給的御制的燙傷藥膏給了五姨娘,要不這會子抹上點,過不多久就該好了。」夕靈說道。
九娘子連忙說道,「你們千萬不要去跟五姨娘要,我這點子傷,沒事的,將養幾天就好了,別讓五姨娘知道我這個鬼樣子。」
夕草夕靈答應了,「那咱們去跟大少奶奶再討一點吧。」夕靈說道。
九娘子點點頭,「有空再說吧,別有事沒事去煩大嫂嫂。」自己不過一個小庶女大太太都要如此算計,大嫂嫂那樣的身份和貧寒的出身,定然會不大討大太太的歡心,還不知道她要受些什麼呢,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夕草夕靈服侍著九娘子躺在了床上了,放下了帳幔,二人才輕輕地退了出去,躺在床上的九娘子放鬆了下來,反而沒有了淚意,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只能拼上一把力為五姨娘多謀些吧。
春熹堂的暖閣裡,顧媽媽帶著丫鬟輕手輕腳地收拾著地上的毯子手爐等,大太太坐在炕上,貞娘坐在左邊下首的玫瑰椅上,二人均未說話。
等顧媽媽帶著丫鬟退了出去,大太太這才歎道,「這丫頭,好生厲害,不過到底是嫩了點,孫悟空還翻不過如來佛的手掌心呢。」
貞娘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蒼白,失魂落魄的,也沒接話。大太太詫異地看向貞娘,「怎麼了這是?小九的事定下來,你也可以暫時鬆口氣了,怎麼還臉色這麼差呢?」
貞娘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是啊,小九現在是嫩了點,假以時日,這永安侯府……」後邊的話貞娘沒有說出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這樣隱隱的感覺和擔心,自己會不會是引狼入室了?
大太太就沒有想得這麼多,「嗐,再厲害出身也在那放著,而且,就算日後小九過去得了寵了,到頂也就是個貴妾,有你在前頭,她還能怎的,還能翻上天去?」
大太太的話一點也沒安慰到貞娘,貞娘自己也只能安慰自己,先度過眼前的艱難要緊,其餘的事以後再說吧,母女二人像打了一場仗一樣,均累得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