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探究 文 / 滄海一米
九娘子問著王府的丫環才回到了百花廳,大太太看見九娘子進來,顯然吃了一驚,後又久久注視著九娘子身上的那件披風,同時注視著這件披風的還有鎮北侯楊夫人。
九娘子未說話,逕直走到十娘子身邊,同十娘子耳語了幾句,十娘子點頭,招手喚了自己的丫頭夕蝶過來,對夕蝶耳語了幾句,夕蝶聽命出去了。
十娘子端了杯熱茶遞給九娘子,九娘子狠命地喝了幾口,這才感覺自己緩了口氣過來,面對十娘子十分疑惑的眼神,九娘子只得在她耳邊說道:「以後再同你說罷,這會子我累得說不出話來了。」
不大一會兒,就看見了夕蝶在廳外露了露頭,九娘子便和十娘子一起起身,二人說笑著出了大廳,來到後堂給女眷準備的淨房,果然,夕靈已經候在那裡了。
看見了九娘子,夕靈都快要哭出來了:「姑娘!您可嚇死奴婢了,奴婢到處都尋不著您!」
九娘子點點頭,示意夕靈噤聲,問道:「衣裳包袱呢?」
夕靈便立刻止住滿腹的疑問和擔心,將手中的包袱遞給了九娘子,九娘子實在是被嚇怕了,對十娘子說道:「十妹妹,還請在外邊等會姐姐好嗎?別讓外人進來。」
十娘子也沒有多問,點頭去了外邊候著。
九娘子連忙脫了外邊的那件披風,讓夕靈服侍著自己將濕透了的裙子脫了下來,裡邊的散花紗褲也已然被染濕了,然而也顧不得什麼了,九娘子換了一件備用的撒花長裙,群邊是繡的白色的木樨花,十分的致。
九娘子換好了裙子,然後又披上了自己帶來的那件丁香色的披風,將濕裙子包了起來,吩咐夕靈道:「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不小心在園子裡摔倒了,摔在了青苔上,所以換了裙子,知道了嗎?」
夕靈答應了,又問道:「可是,咱們要怎麼跟人解釋這件披風呢?」
九娘子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披的這件披風,是那貴公子的,任誰一看就知道是男子的披風,這該如何解釋才好呢?
九娘子咬咬牙,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只好抵死不說了,還好也只是大太太注意到了,還有就是十娘子那裡,十娘子倒好說,大太太那裡只怕是不好圓了。
不過九娘子也不怕,大不了魚死網破,今天貞娘的謀劃只怕也有大太太的份,實在不行,大家撕破了臉便罷。
於是對夕靈說道:「不要提起這披風,如果大太太問,你只說不知道便是了,我自己來應付。」
夕靈點點頭,便尋了一快包袱皮將那披風也包了起來,放在九娘子的衣裳包袱裡頭。
等都收拾好了,九娘子理了妝發,平靜了心情,這才帶著夕靈出了淨房。
外邊十娘子細細地看了看九娘子,眼神深邃地說道:「九姐姐好鎮定!」
九娘子則一笑道:「今日之事,此時此刻,請妹妹恕姐姐無法直言以告,但妹妹今日的相助姐姐記在心裡了,他日有機會必當圖報。」
十娘子撲哧一笑:「九姐姐,你怎麼這麼見外,這麼諏諏的,咱們姐妹倆還說那些個幹什麼,走,回席上去吃點東西吧,我都餓了!」
九娘子也笑了,二人相互攙著胳膊回了百花廳。
二人說笑著進大廳的時候,才發現大廳的人目光頓時都聚集了過來,九娘子看去,原來是貞娘和王妃回到了大廳,二人的眼神都頗值得玩味。
貞娘的眼裡滿是困惑、不解,眼底也有一絲愧意一閃而過,王妃的眼裡則是探究、訝異和沉思……
九娘子全當沒看著,和十娘子二人回到了席上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八娘子心細眼尖,早瞧見九娘子的裙子和出來時不一樣了,便笑著問道:「九姐姐莫不是摔到泥塘裡去了?怎麼和大姐姐出去一會子的功夫,倒換了件裙子?」
八娘子的聲音不大,但那穿透力卻是極強,一時,廳上的眾人,目光都聚集在了九娘子的裙子上。
貞娘的臉上有一絲不自然的訕笑,九娘子當然沒有放過她的這個表情,冷笑著說道:「八姐姐不知道,小九並非摔到泥塘裡了,而是被人潑了污水在身上而已!」
北靜王妃聽了這話,好奇地問道:「是誰這麼大的膽子,膽敢將污水潑在九娘子的身上?」
九娘子看到了北靜王妃眼中的一絲好奇,緩緩地說道:「並非是王府的下人,請王妃放心,不過,往小九身上潑污水,小九就是再好說話也是不肯的,小九已然教訓過了,請王妃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九娘子的話,明眼人一聽都知道是話中有話,可是廳中的眾人卻都不好接話了,還是楊夫人說了句:「九娘子身上的這件裙子著實好看,一走動,便似乎有木樨的香味傳來。」
九娘子遙遙向楊夫人行了一禮,她並不知道剛才的那個貴公子就是楊夫人的兒子,她身上穿著那件披風,讓楊夫人十分震驚,要知道自己的這個小兒子是從來不肯近女色的,但是兒子的那件披風怎麼會在這個小小庶女的身上?其間莫非有什麼荒唐事不成?
楊夫人暗暗打量了九娘子,儘管她也承認這小娘子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都屬上上乘,但是出身卻是太低,姨娘所生,如果不是那件披風引起了她的注意,九娘子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九娘子說道:「多謝夫人繆贊!小九喜歡這木樨清且白!」
楊夫人點點頭,這小娘子似乎話中有話,但她也不再多說了。
北靜王妃便笑著說道:「好了,既如此,咱們就都移步去園子裡賞月去吧,月餅都已備好了。」
眾人便起身,隨著王妃出了大廳,帶著丫鬟婆子,往園子裡去了。
幾個姑娘走在了後邊,六娘子走到了九娘子身邊:「九妹妹,剛才你在打什麼機鋒,我怎麼聽不懂呢?」
九娘子淡淡一笑:「沒什麼,真的就是被人潑了污水罷了。」
六娘子見九娘子並不想多說,只好訕訕地快步走到前邊去了。
反倒是三娘子走過來笑道:「剛才九妹妹進大廳時,我怎麼好像瞥見妹妹穿了件男子的披風呢?」
九娘子驚訝地看向三娘子,倒沒想到這個三娘子竟然還有空關注到自己了,倒是好眼力,正要說話呢,十娘子插嘴說道:「三姐姐莫不是看花了眼了?我一直同九姐姐在一起呢,哪裡有什麼男子的披風,莫不是……」一邊說,還一邊壞笑地看著三娘子,還直衝她擠眼睛。
三娘子心中大怒,她和二太太為親事發愁奔走苦求大太太的事,閣老府中人盡皆知,平日三娘子最討厭別人當面說起這事的,如今十娘子雖未明說,但顯然就是嘲笑她想男子想瘋了,便冷言說道:「十妹妹想來是少不更事,沒跟著宮裡的嬤嬤們好好學學規矩吧,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呢,也不怕人笑話!」
十娘子吐了吐舌頭,九娘子打岔道:「好了好了,別說了,快走吧,母親一會瞧見該說了。」
三娘子這才氣呼呼地快步追上六娘子,二人說話去了。
九娘子沖十娘子使了個眼色,多謝她的及時解圍,十娘子也回了個調皮的眼色,二人都笑了起來,手挽手地跟著眾人往園子裡去了。
園子裡的荷塘之中,有一處水榭,四面的隔扇都打了開來,水榭之中寬敞明淨,擺了兩張八仙桌,中間隔了一張十六扇的山水畫的屏風。
從園子裡到水榭之間有一道九曲的迴廊,眾人從廊上行去,天上彩雲散盡,月出光華,圓盤一般倒映在水中,和著週遭枯敗的荷花和密匝的荷葉,倒也另有一番情趣在裡邊。
九娘子和十娘子走在最後邊,十娘子不知道瞧見了什麼,驚呼著跑了幾步到迴廊邊上:「九姐姐,快看,好漂亮的錦鯉!」
九娘子淡淡的看著拍手的十娘子,斜斜地靠在廊邊,也欣賞著這殘荷、月色、九曲迴廊和廊外的水色。
只是不知,此刻,她這副慵懶嘴角含笑的樣子,卻被對面一行人看到了眼底。
對面的小徑旁,站著幾個男子,顯然就是那北靜王爺、徐振祥和楊廣、曹大老爺和曹言宸。
從這幾人的角度看去,九曲迴廊上的風景甚美,大太太和王妃、楊夫人等人已經先行進了水榭,剩下的幾個姑娘因流連這月色,走在後邊,還在細細地說笑著。
徐振祥眼神平靜,看上去並無任何的情緒波動,然而站在他左側的北靜王爺卻是看出了他的視線凝結所在之處。
遠處那個依在廊上,神色從容的不是九娘子又是誰?
讓北靜王爺驚訝的是,他一回頭便看見了身後的楊廣眼中熾熱的火花,難不成那小子也看上了九娘子嗎?還是閣老府的其他姑娘?
北靜王爺不知道的是,他和徐振祥還有楊廣的神情都落入到了站在最邊上的曹大老爺的眼底。
大老爺心中暗喜,他自然也是看到了走在最後的九娘子和看魚的十娘子,但同樣看到了高貴華麗的六娘子,明艷的七娘子,嬌媚的八娘子,當然還有三娘子。
大老爺不僅希望九娘子能給自己的仕途再添上一把助力,也希望自己的嫡女六娘子能得到楊廣的青眼,看到自家的女兒在這唯美的月色之下,牢牢吸引住了幾個貴人的眼,大老爺心中無比自豪和開心。
曹言宸站在最後,他最關心的是楊廣說的那個玄女到底是誰?他的理智告訴他,如果可能,自己家能和鎮北侯府結親,那麼,那個女子就只能是六娘子。但從心底來說,他更願意那個九天玄女是九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