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4面具下的 文 / 沐斂之
渾渾噩噩地走出靈墟鎮時天已擦黑,聶新月才想起來和她同來的那兩個人。再返回去找時,那一條街只零零落落的剩下幾家鋪子在收拾沒賣出去的東西,或往屋子裡送,或往小車上搬。
聶新月想著他們或許找不到她就先行回去了,又怕誤了回去的時辰,也沒多想,逕自往著初上靈墟時的那條路去了。
第二次進入仙障,聶新月亂糟糟的心早就不似先前的那般只一心想著回家,仙障內的幻境就也跟著陰陰沉沉起來。
轟隆隆。
天空裡銀白色的霹靂亮了半邊的天,隨即滾過一陣悶雷。
脖子上跟著一痛,她的喉嚨已被人擒在手裡。緊接著匕首的利刃也抵上她的頸側,「你終於肯出現了。只因我在這裡殺不了你,你便這般有恃無恐?」身後那個聲音頓了一頓,露出幾分疑惑:「嗯?不對,還不到一百年,你的修為怎麼退成這樣?」
聶新月懶得辯解他認錯了人了,悄然聚了靈氣,閉上眼想著將那靈氣化成繩子,猛然勒住身後的人,然後趁著那人驚訝的時候迅速地避開他的刀鋒,逃出他的魔爪,回過頭看他。
仙障裡沒有別的人,那個人自然是辛漠。
頸上滑下一滴微涼的液體。聶新月抬手輕輕一抹,張手在眼前,原來是血。聯想到這個人之前重重的作為,聶新月心裡生出幾分厭惡,想要給他些教訓。這心念剛剛一動,她就一陣頭暈。
「想不到才數月不見,你的修為便漲了這許多。」辛漠狐狸似的眼睛一瞇,露出濃濃的笑意,還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頭暈麼?」
「你!」聶新月心頭一怒,頭一沉,腳下接著就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辛漠笑的更歡了:「看來不光修為漲了,身上還多了些我喜歡的東西。」他輕輕的向聶新月踏出一步,聲音突然有些悠遠而綿長:「怨恨麼?那些騙了你的人,算計你的人,傷害你的人。你怎的這樣軟弱的被他們欺負?他們那樣傷你,該還擊的,不是麼?」
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隱隱的被牽動了,暈暈沉沉的大腦突然變得混亂起來。聶新月晃了晃頭,雙腿一軟,竟跌坐在地上。恍惚間她看見辛漠靠了過來,便趕忙勉力聚起身周的靈氣。
「呵。」辛漠輕笑一聲,聶新月心中一抽,聚起來的靈氣倏地散開了。「在仙障中想與我相抗?你還差得遠。至少,也不該帶著這些負面情緒。」
辛漠靠的更近,臉上邪魅的笑容像是一張無形的網,籠罩了她所有的情緒。她想逃,卻逃不掉,想躲,躲不開。身體深處的某種邪惡的念頭似乎在發芽,長大,噴薄而出。
怨。
聶新月的意識漸漸的沉了下去,並沒有過多的掙扎。她似乎又回到了計家的門前,似乎看見了計家上下四口人站在那裡看著她。一張張嘴臉上沒有其他的表情,只有嘲笑。彷彿是在嘲笑她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她握緊了拳。嬌小的拳頭第一次被她握得咯咯作響。
恨。
恨不得拔出寶劍,一雪前恥。
這樣想著,她的手上就真的有了劍。鋒利的寶劍閃著寒光,晃亮她的眼睛。她的手輕輕一抖。
這個人,拿著劍的這個人,是她麼?彷彿是,又彷彿不是。
寶劍破風而至,冰冷的劍光反射出一個人的眼神。真真切切的擔憂,真真切切的悔恨。大柱的眼神如同一面明鏡,讓她的心瞬間清明。緊握著的劍,鬆了。
她在做什麼?!
聶新月心中一凜,一個激靈,神識又回到她的身體內,額頭難耐的灼痛。她一抬眼,便對上辛漠詫異的目光。眼前忽地閃出一個淡青色的身影,倏爾向前襲過去。
等聶新月再反應過來,辛漠已被按在樹上。那青碧色身影的主人淡淡的道:「看來,你還是沒學會安分。」這份淡然中已不知藏了多少威脅。
辛漠臉上的表情由驚詫變為憎恨,最後變成瘋狂的喊叫和掙扎:「沐楚!你毀我修為,我不會放過你!」
沐楚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放開他退了數步,突然雙指在胸前一併,一股青碧色的光芒如煙霧般裊繞住他的手指。
辛漠動作一滯,開始只是皺眉,隨後捂著心臟彎下了腰,面容越發的痛苦。最終他實在撐不住了,只好跪倒在地,修長的手指狠狠地摳入地面,另一隻手則死死的攥著胸口。
良久,沐楚才收起雙指,青色的光芒徐徐散開,他俯視著已經接近半死了的辛漠,表情冰冰冷冷的。「下一次,絕不會如此輕饒了你。」說罷他才轉頭向聶新月,神色才柔和下來。
暗暗的天色下,他淡青色的長袍像一彎清溪,衣擺的暗紋朦朦朧朧地跟著晚風閃動著靈動的光澤。連慢慢邁開的步子,給她的感覺也是靜謐而美好。彷彿,之前對辛漠的冰冷只是他戴了面具。
聶新月揚起頭,愣愣地望著已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
那人朝她伸出手,淡淡的笑了。嘴角柔和的弧度好似畫中的一般。
聶新月回過神,自行站了起來,撣了撣膝蓋上的土,才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沐楚笑著搖搖頭,「這話是我該問你才是,你倒反問起來了。我在山腳下法陣旁遇到同你一起的那兩個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說是你道服在他們手裡,可他們卻找不見你了。我便入仙障來瞧瞧,不想你真的在。」他想了一想,接著問道:「你莫不是以為入了五監府後還要從仙障
進入靈墟?」
聶新月被問得一愣,半晌才問道:「難道……不是麼?」
沐楚失笑:「自然不是。五監府的道服上融了特製的符咒,可通過法陣直接入山門的,你連這都不知?」
聶新月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突然想起之前同錢坤他們分手時似乎錢坤是要對她說什麼來著,她卻沒聽完,便追著言清清跑了。
沐楚歎了口氣,廣袖一揮,便帶著聶新月回到了五監府。二人默默分了手,聶新月才想起忘記了說還衣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