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夢境 文 / 劃月
「明白！」白鰲躬身揖禮回應。（最穩定)
他當然明白白璇說的意思是什麼，一般來說，為了避免謠言和恐慌，秘密的軍事行動都不會讓平民百姓瞭解太多的內情，這一次也一樣。
邊塞村莊或者小城鎮裡發生的事件，很容易就能抹去。
但今晚不同，這可是在龍都中央公園，而且還動用了聲勢浩大的攻擊大陣，如果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根本不可能把那些形形色色的目擊者糊弄過去……
「我馬上就把當事人抓起來！」白鰲看了看地面上那幾個圍在劍齒虎身邊的少年，鄭重道。
一般來說，處理這種事情，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把當事人抓起來，丟進牢房關上幾十年，從源頭上徹底消滅傳言。
「放屁！」白璇一陣怒意衝上頭頂，登時破口大罵，但忽然又反應過來了什麼，這才緩聲道，「今晚之事不是簡單抓一兩個人那麼簡單，你最好找個合情合理的天災為由去處理此事，至於這中間要付出多少代價，不用你操心，我只想看到滿意的結果。」
在龍昊的支持下，整個政壇的風向才開始向兩堂傾斜，在這個關鍵時期，就算是只是最表面的工作，他也必定要做得盡善盡美，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那幾個孩子……」白鰲一直在猜測白璇這麼做的緣由，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如此大費周章處理此事，必定是因為當事人有著極硬的背景，所以他眼皮微抬，謹慎地看向白璇，「還有凌家地下的那個地宮，是不是需要徹查？」
「你親自護送他們回龍光。」白璇眉頭大皺，「另外，此事到此為止，必須銷毀所有相關的檔案和資料，我們軍方除了救援及災後重建工作，與此事沒有任何關係。」
鑒於龍燁的特殊身份，白璇很不希望那些明的暗的勢力誤以為白羽堂是庇護他的力量，但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又絕不能讓這個小祖宗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
所以，凡是與這個孩子有關的一切事情，都絕不追查，絕不過問，絕不染指，這就是他的態度，也是白羽堂的態度。
「屬下明白了！」白鰲銅豆般的眼眸微低，不再過問任何信息，連長老都不願意沾惹的事情，他區區一個中將又能何為？
空天之上的六十四芒攻擊大陣漸漸收攏，精英部隊漸漸撤離，靜夜，蒼涼如斯。
凌風三人劫後餘生般慶幸歡呼，龍燁卻不禁眉頭緊蹙，肅然望向虹橋之上的白璇：他清楚地記得，那位聲音沙啞，頭髮花白的長老，便是他甦醒後第一個想要取他性命的人，時隔半年，那人不但改變了態度，還大動干戈保全他的性命，如果對方不是遭遇了什麼心神上的重創，就必定是母親在政治上做了妥協。
龍燁明白，母親之所以這麼做，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換取他的安全。
然而這樣的決策，這樣的讓步，又將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龍燁心頭暗暗發緊，不由得又將頭抬高了些，一直望向天空深處的玲瓏閣：那裡微風清淨，燈火微明，母親是否安然？是否也在默默注視著自己？
然而未等視線明朗，數十里之外的東山之上已爆射出一道極亮的寒芒，那撕裂蒼穹之勢絲毫不亞於六十四芒大陣的全力一擊，而且速度更快，定位也更加精準，強悍之勢有如神光蒞臨，直接便能轟殺八玄境大能。
而目標，竟是直直衝著龍燁而來！
龍都大地泛起幽然的瑩瑩光彩，防禦玄魔光陣被自動觸發，在龍都上空撐開三道防護罩——那是為了防禦外族入侵而設置的屏障，在遇到強大威脅之時便會自動觸發。
然而那股寒芒穿過防護罩，就像穿過幾縷輕煙一樣容易，幾乎沒有降低任何速度或力量。
以白璇的閱歷和水平自然能夠反應過來，這是遭遇重型神級武器的轟擊了，即便他並不真的在乎龍燁的性命，他也絕不容許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刺死龍燁，因為保不準對方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他自己。
頃刻間，聲勢浩大的冰霜護盾便在虹橋上空轟然張開，形成一道強悍無匹的障礙擋在了那束霸道的寒芒面前，那是屬於白璇的全力一擊！
一聲巨響炸開無窮的光暈，爆烈的力量震顫著整個龍都上空。
那道寒芒瞬間擊穿了白璇的冰霜護盾，僅僅以慢了一拍的速度轟向龍燁，位置沒有絲毫的偏差。
龍燁的精神力修為不弱，自然在那股力量轟出之時便感受到了它充滿敵意的氣息，但那寒芒避無可避的攻擊和恐怖絕倫的力量顯然遠遠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極限，直讓他在做出反應之前便失去了先機。
眼看那股鋒銳無匹的致命力量就要擊穿龍燁的胸膛，另一股光明而浩瀚的氣息卻已然從龍燁後背傳來，在瞬間便凝聚起無邊無際的力量，迎上了那致命一擊。
那藐視一切的寒芒就像擊上鐵砧的利箭般折斷，在龍燁胸前炸開震耳欲聾的光暈，層層爆炸的烈響有如凌空的霹靂怒放。
萬千光芒從龍燁身後綻放開來，直衝雲霄，化作一朵橫貫天地的金蘭，一瓣瓣開啟，蘭蕊吐舌，散出的卻不是芬芳，而是無極的玄力，沿著那寒芒射來的方向逆貫而回。
天地為之顫抖，數十里之外的東山之巔被轟然炸去一半，升起沖天的火光！
龍燁應聲倒地，嘴角溢出鮮血，就算有幸沒有被那道致命寒芒擊中，那兩股無窮力量的衝撞所造成的空間震顫，也對他的心神造成難以避免的重創。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一襲明亮的白
白袍，下一秒，便有一張鬚眉皆白的威儀面孔從虛空中破出，徐徐前來——那是陽海漠，舉世無雙的海漠聖人。
關於此人的傳說不少，其中便有近神之力一說。
因為許許多多的原因，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手了，久到世人已經習慣把他的力量神化，而無法用確切的語言去描繪出他真正的實力。
龍燁並沒有聽過那些傳言，也不知道他如何傳奇，只知道他剛才僅僅只是拂袖一擊，便讓半個東山之巔化為烏有。
陽海漠滄桑而溫暖的手掌只在龍燁的鼻息間探了探，便有而芬芳的馨蘭香氣縈繞而來，直讓淨化心海的清甜玄力如一股清流傳遍龍燁全身。
白茫茫的光華在眼前開出聖潔的蘭朵，龍燁漸漸失去意識，進入到了一片宛如新生的天地。
如火如荼的夕陽射過蒼茫大地，滌蕩著世界最後的橙紅。
億萬年無限蔓延的宇宙餘暉逐漸增強。它勢如破竹，將天空生生割開，滴下沉重的暗紅，紅，醉人的紅，衝破雄渾的大地之門，壓碎高聳的山峰之脊，吞噬浩瀚的江河之心……
夜幕降臨，星光瀉了下來，蓬勃的萬物歸於清甜的靜謐。
龍燁坐在雲端，通透的眼眸在星光的愛撫下擴散出輕柔的光芒。他出神地望著這一切——蒼穹變幻，四季更新。
星光側過他的眉宇，滾落鼻尖，應著那輕微的一張一合，一起翕動起來，彷彿在那兒，留下了輕盈的烙印。
夜，更靜了。
倏然間，一隻九尾靈狐從清幽的林間悄然穿過。
那是一隻潔白無暇的生靈，眼眸清麗，眉間燃著令人心醉的紅色火焰，週身散著聖潔的光華，時不時還會聞一聞路邊那些藍色的夜光千雲卉，透出發自內心的喜悅。
但它受了傷，很嚴重的傷，哪怕它看起來依然無憂無慮，哪怕它的眼眉間全是惹人憐愛的純淨光彩，也無法掩飾它逐漸逝去的生命氣息。
龍燁心底泛起油然的憐憫，輕輕游落九天，撥開縹緲的雲霧，走入林間，直把聖潔的手掌撫上九尾狐的額頭，散開淡淡的光華。
在那片輕柔的光華里，靈狐的生命氣息逐漸回升，溫熱的舌尖充滿感激地舔了舔龍燁的手掌，然後，一口咬下。
林間起了風，髮絲從龍燁的面頰掃過，開始和白色雲裳一起跟著風兒湧動，髮絲像極了纖繩，但柔弱，雲裳猶如白帆，卻輕薄。
瑩亮聖潔的血液滴落，化為清幽四散的瑩彩。
靈狐轉身消失在林間，所過之處，萬木蔥翠，百花盛開。
風大了，世間又落下千萬片花瓣，龍燁如蜻蜓點水般溫暖一笑，漸漸和夜色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等再醒來的時候，那道真真切切的傷口似乎仍在滴血。
龍燁緩緩伸出手，仔細察看，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痕跡，只看到落地窗外的墨浪河正映著清麗的陽光，散射出迷離的光彩。
柔和的瑩白窗簾隨微風輕輕拂動，龍燁推開柔軟的雲瀾絲被，揉了揉眼睛，嘴裡一陣乾澀。
「燁兒。」清甜溫潤的氣息漸漸瀰漫開來，一道素清麗的身影湊到**邊，輕輕扶起了龍燁。
「娘！」龍燁一把抱住龍昊，肆無忌憚地哭起來，滾燙的淚水立刻浸濕了她潔白柔軟的霓裳。
龍昊沒有說話，只輕輕拍著龍燁的後背，彷彿哄睡尚未睜眼的嬰孩。
而龍燁的心裡卻更加酸澀起來，沒有充滿回憶的童年，沒有恬淡平靜的生活，剛來到這個世界上便要面對無窮無盡的追殺，他再天才，再堅強，再成熟，再懂得隱忍，也不過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
龍昊沒有說話，只從**頭的琉璃櫃上取過溫熱的開水，喂到龍燁嘴邊。
龍燁喝下那汩汩的熱水，一直暖進心窩，只覺得世上所有的甘泉也比不上這半分的清甜。
淚水漸漸模糊，於是夢境再一次甦醒。
當龍燁終於睜開眼的時候，發現枕頭並沒有被打濕，原來，即便是做夢的時候，他也從未真正流淚。臨窗而立的，不再是龍昊，而是氣韻非凡的海漠聖人。只見聖人穩實地轉身看向龍燁，憐憫而慈愛的眼眉間便透出欣然的笑容，「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