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心雲 文 / 劃月
石穴裡，靜如幽夜，一道濃重的黑影從那些璀璨的黑色鑽石中折射出來，逐漸延伸向石穴中央那座魔鋼金字塔。
突然，金字塔光芒大盛，四周鐫刻的神秘符如海浪般湧動，浩瀚無邊的玄力彷彿從天地汲取而來，充滿了整個石穴，最終在金字塔頂端化為一束純粹至極的瑩白光線，直直射向石穴頂部。
一隻從暗影中延伸出的巨手，將一個水滴狀的水晶容器放入金字塔射出的光線之中，虛浮於空——容器中裝著的，正是已然化作毒霧的毒蠍。
剎那間，方方正正的石穴頂部連同四壁一起被點亮，整個空間變得剔透無垠，彷彿把宇宙搬進了屋子，而每一粒黑色鑽石就是一個明亮的星系，層層疊疊，無邊無際。
龍燁有些怔怔然，即便沒有本體的存在，他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徜徉於這片宇宙中，被星輝滋養，直達內心深處。
不知從何時起，那些星系開始快速運轉，交替閃爍，宛如流銀般在石穴頂部勾勒出一幅接一幅的絕美圖案。
龍燁識記過不少精神力修煉的心血運轉圖，卻從未見過如此完整，如此浩瀚的鴻幅巨製。
精神力的強弱是能否破除終極關隘進入九玄境的關鍵，而精神力的修煉更包括靜心、感知與掌控三大分支：「靜心」即穩固自己的心神，可以提高對心靈干擾的抗性；「感知」即察覺，可以對未知的威脅提前預判，修煉到巔峰，甚至可以窺探他人的心中所想；而「掌控」則是侵入他人的心神，從而奪取他人對身體的控制權，這需要極其浩瀚的玄力修為才能做到。
關於精神力修煉的典籍，即便是某些經過潤色的殘篇，也是極其珍貴的寶藏，而眼前這些徐徐翻動的複雜圖案，哪怕只從中截取一角，也要比市面上那些最全面的篇章完整上百倍。
更勿論那些流銀淌過的軌跡還清晰地標注出了心血運轉的路線……
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精神力修煉典籍了！
龍燁凝神屏氣，絲毫不敢耽擱，要是把這些圖案完全記下，那之前背過的那些心法就可以通通扔掉了——它們當中的每一幅都是一個全新的層級，每一角都是一片嶄新的天地。
很快，迅速流轉的螢光便勾勒完了九十九幅流銀圖，在方方正正的石穴頂端組合成一幅紛繁複雜的總圖。
流轉的螢光回歸初始之位，成就出絕對的完滿。
龍燁將所有流銀圖案及心血運行方式通通映入腦海，一時間興奮異常，正當他不知如何運轉這圖的時候，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腦海中的那些圖案就像活了一樣，頓時化作無數螢光散入心海中，組合成石穴頂部那幅總圖，與青龍圖騰交疊，散發出炫目的白光。
「心雲圖。」一個清晰的聲音響起，烙進龍燁的記憶之中。
此時此刻，那只暗影巨手正從石穴頂段的總圖中輕輕複製下其中一幅子圖，拈著那虛無縹緲的螢光圖案，丟進水晶容器裡，令其與毒蠍融合。
這便是靈魂契約的本質：給予你無垠的力量，換取你的軀體和心靈。
龍燁有些愕然：如果毒蠍那樣的力量都只是來源於其中的一幅子圖，那麼完整的心雲圖將會蘊藏著怎樣的可怕力量？
他迫不及待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按那流轉螢光的軌跡運轉自己的圖騰心血，很快，便從起始位置亮起了光華四溢的一點。
然而正是這一運轉，激起了那暗影的注意，它徐徐轉身，彷彿看到了一個無恥的竊賊，伸出暗影巨手便朝龍燁抓來。
龍燁心底一驚：我現在正在毒蠍的回憶當中，按理說，它不可能看到我呀？
然而那暗影並不這樣認為，伸手的速度更是加快了三分，直接便破開虛空，把龍燁的本體抓了進去。
「你這個賊！」一聲震耳欲聾的譴責彷彿從宇宙之心傳來，直令人心神崩潰。
然而心海中那幅心雲圖就像護主一樣，登時散逸出清泠的悅響抵擋住了這記精神力的轟擊。
這令那暗影愈加怒不可遏，掌中的力度頓時加大，似要在頃刻間把龍燁捏成肉泥。
龍燁頓時感受到了神罰一般的威壓，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毛髮都被禁錮得絲毫無法動彈，哪怕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運轉心雲圖。
在生命威脅之下，青龍圖騰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以強悍的支撐力死死扛住暗影的神罰——那是來自仙魄的浩瀚偉力。
暗影出離憤怒，身形頓時巍然延伸向無窮無盡的宇宙，另一隻手中幻化出一柄曠世絕無的神刀，朝龍燁當頭劈了下來。
心雲圖中的光華按照既定的脈絡走向第一層的終點，龍燁的本體頓時在石穴中消失，回歸到虛無狀態。
心雲圖一層，龍燁已經可以憑借非凡的心性從神罰中掙脫——事實上，這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神罰，而只是流存在毒蠍記憶中的一絲神性，當龍燁已經開始掌握精神世界規則的時候，它便再難束縛龍燁。
這讓那暗影愈加憤怒起來，大手不斷伸出，企圖再次破出虛空將龍燁抓回去。
而此時的龍燁已非彼時的龍燁。
憑藉著心雲圖蘊含的精神法則之力，他已經能在這片記憶虛空中自由穿梭，即便那暗影巨手依然能夠感知到他的存在，也無法準確抓住他的精神本源。
心雲圖二層，龍燁的本
體從虛空中緩緩化出，長刀出鞘，他已經可以與與那暗影巨手展開搏殺。
心雲圖三層，雙方的力量已經勢均力敵。
……
「你這個賊！」暗影感覺到龍燁的精神力直線飆升，震耳欲聾的嗓音已經開始顫抖。
它的身形迅速收縮，化為一個直徑數米的黑色光球，光球表面密密麻麻地生出萬千箭鏃，轟然射出。
龍燁揮舞長刀，擋開一片，然而那些箭簇的真正目標似乎並不是完全是龍燁。
箭簇飛向無盡的黑暗，暗影隨之破入虛空，頓時化作堅不可摧的鐵幕威壓而回。
在這自殺式的襲擊下，記憶空間開始由外到內崩潰，化作無數細小的正方體碎塊消亡於邊界。
龍燁心裡大呼不好：這絲神性必然是神教教宗為了防止功法外傳而設置的自毀屏障，一旦遭到入侵，它就會將入侵者連同本主的記憶徹底毀滅。
那麼接下來，就算外面的自己還能醒過來，也只能變成一個大腦空白的傻子。
消亡邊界越來越近，龍燁已經被逼到了金字塔之上。
那麼，如果是由我來毀滅毒蠍的記憶會怎麼樣？龍燁眼中泛起奇異的光彩，把金字塔頂端光束中的水晶容器一把抓下：這裡是毒蠍的記憶，只要把記憶中的毒蠍幹掉，這個地方也就不復存在了。
此時此刻，龍燁將成為這裡的主宰與神明。
消亡邊界陡然加快了侵蝕速度，死亡已經迫在眉睫，龍燁手中的雷霆之力爆射而出，直將那水晶容器連同當中的毒蠍炸為粉碎。
整個記憶空間徹底消失。
心雲圖在第九層停下了腳步，再往上走，便需要更多的玄力去支撐。
但如此高深的精神力修為，對於一個未入玄境的少年來說，已經是逆天的存在。
等龍燁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身體正連同劍齒虎從那青黑色漩渦中掙脫出來——毒蠍領悟心雲圖的記憶被徹底抹除，浩瀚的精神力登時崩潰，再難束縛他人的精神本源。
不遠處鐘樓之上的紅蓮發出一聲低吟，連退了兩步：她為了達到一箭三雕的目的，在推波助瀾的暗紅龍捲風中注入了不少精神力，現在那糾纏在一起的三道精神本源已經徹底分離，她揮出的力量就好像一道長鞭沒有打中目標，反是繞過一圈打在了自己身上，令心頭一陣刺痛。
「大人，您沒事？」副手女官快步上前，伸手扶向踉蹌的紅蓮，顫聲關切道。
紅蓮果斷抬手，沒讓女官近身，烈焰紅唇的邊緣已經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鮮血。
四周的龍族特戰隊員紛紛恢復了知覺，出奇驚訝於眼前的一切：若不是身體機能被毒蠍控制之時，自己的意識尚處於清醒狀態，他們絕不會相信一個未入玄境的少年居然能馴服一頭強悍的仙獸，更不會相信這妖孽居然還能與八玄境之上的怪物死戰。
龍燁滾身而起，提刀衝向巨型毒蠍，身後陡然炸開雷霆光暈，如離弦的利箭躍上蠍背，屈膝半跪，單刀刺入其中，順勢一劃，鋒銳的刀風便向縱深處飆去，將整只毒蠍破為兩半——當中並沒有紅寶石心核，他將自己的精神本源藏得更隱蔽了。
毒蠍的創口迅速癒合，反身勾過毒刺。
劍齒虎如疾風般掠過，一爪切斷了它的長尾——依然沒有紅寶石心核。
凌風從地宮鑽出，用改良過的標記儀射向毒蠍，空中的飛篷戰鎧攻擊陣列立刻泛起藍色光芒朝毒蠍背骨猛轟，地面的「地龍」部隊也紛紛射出玄能飛彈，在巨型毒蠍的足部炸開。
毒蠍被惹怒，節肢亂舞，瘋狂反擊，週身騰起的青黑色毒霧化作萬千毒刺即將飆射而出。
龍燁騎上劍齒虎背，手持雙刀，如斬亂麻般削去長草般的毒刺，暫時壓制住了它的致命反擊。
然而毒蠍出手為實，收手為虛，漏網的毒刺依然放倒了不少特戰隊員，這些人中毒之後，生命氣息便被毒蠍迅速抽離，令其變得更加強大。情勢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隨著精神力修為的提升，龍燁忽然發現了鐘樓之上的那個絕世高手——他清楚地記得，此人曾在千鈞一髮之際，從百米開外干擾自己的心神，令自己失手被人從背後推入毒蠍的精神漩渦之中，而此時，這個人似乎又一次盯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