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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信任的價值 文 / 三閒月影

    身體貼近了洞壁,腳下的亂石也漸漸多了起來,遠遠不像剛才的路那麼好走,速度放慢了很多。不遠處山魈不離不棄地一直跟著,暫時構不成什麼威脅,後面蜈蚣的聲音卻正由遠及近往我們這個方向過來,不管是不是幻聽,大蜈蚣的速度不算很快。「那都是假的,不用緊張」,我不斷地告誡自己。

    又一陣「喀喇」的巨響從地下湖方向的遠處響起,幾個人一起轉頭看去,大山魈好像也嚇了一跳,直立起了身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著。「這幾次的塌方都不是幻覺,」我高聲說道:「不過這要是地震的話,也來的太巧了吧?」

    顧光明忽然恍然大悟地說道:「我明白了。那個大壩塌了以後,地下湖裡的水都流沒了,維持這層山洞結構的平衡本來就很脆弱,一旦被打破,這洞穴就開始塌了。」大頭聽不懂,扭頭看著腳下的路,只是催促著:「快點找路出去就對了,別又停下來廢話。」

    三人這麼摸索著沿著洞壁往前走,又得注意腳下不被碎亂的石頭絆到,效率並不高,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幾十步,我們手中接觸的仍然是冰冷的石壁,如果出口真的在這裡,那是上層一整條裂縫沿伸下來的,印象當中挺長也足夠明顯,走了這麼久也早該出現了。現狀讓人越來越焦慮,這怎麼辦,出口到底在哪兒?

    「不對啊!幻覺可以欺騙我們的眼睛,卻欺騙不了我們的觸感,這一切難道不是幻覺?」顧光明有些絕望地說道。我的心中卻如同靈光一閃般被顧光明的吐槽所提醒,誰說幻覺欺騙不了我們的觸感?牛耳嶺那個神秘的祭台上我遭遇的幻境,不就是欺騙了所有的感官嗎?

    現在的我們如果處於牛耳嶺祭壇上那種被營造出來的幻境當中,眼睛認準了那是石壁,大腦就會認為那就是石壁,不管是不是虛幻的,手中的觸感一定接下來也會被大腦欺騙,一切的欺騙首先從眼睛裡出現的幻視開始。

    牛耳嶺那一段幻境的體驗確實讓我刻骨銘心,眼前的這種視覺聽覺和觸感的欺騙與那種幻境相比還是有些小兒科。我大喊一聲,「先都回到原地,重新再走一遍。不用慌,一時半會兒這洞不可能說塌就塌。」

    大頭和顧光明一臉遲疑的神色瞅向我,來不及跟他們多做解釋,遠處的蜈蚣嘶叫聲聽起來仍在慢慢地接近,我掉頭向回走去,大頭和顧光明也只能跟隨在我的身後。感覺距離應該差不多了,我對他倆說道:「我第一個,你們倆跟在我後面,然後都閉上眼睛,一定不要睜開,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理,全是假的。」大頭和顧光明看我說的這麼堅定,只能茫然地點著頭選擇相信我。

    我又叮囑了一遍千萬要緊緊閉上眼睛,如果突然睜開會發生什麼我可不敢保證,隨後自己閉上眼睛向石壁摸去。大頭的手率先搭上了我的肩膀,那種觸感並不溫暖甚至稍有些顫抖,我卻胸口一熱,知道這意味著信任,連生命都交給了我的信任。

    當我的手再次觸摸到了冰冷的石壁,我突然感覺有些冒險,現在所有的做法都建立在「一切都是幻覺」的判斷上,如果這判斷從最開始就錯了,恐怕是拿所有人的生命開玩笑,可實在別無它法,只能一咬牙摸著石壁向前走去。

    眼睛一閉上,向前的速度就更慢了,腳下踉踉蹌蹌的好幾次差一點被亂石絆倒,更讓我心慌的是大蜈蚣的聲音越來越接近,時不時傳來的金屬摩擦一般懾人心魄的嘶叫聲,無從分辨這聲音的遠近,似乎就在耳邊響起。

    心裡正在慌亂,大頭這時卻一嗓子吼了起來,我努力地聽了幾句,才弄明白他是在唱歌,這歌聲實在是比蜈蚣的叫聲還有殺傷力,我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掉一層,掉了一層又起一層。

    不得不說大頭的歌聲很有效,緊張和恐懼被他發出的聲音分散了。不知道走出多遠,我隱約感到臉上一陣涼風襲來,腳下的路也開始有了緩緩向上的坡度,周圍大蜈蚣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

    我不敢確認是不是已經脫離了高濃氧氣環境,仍然閉著眼睛艱難地一步步扶著洞壁向上走去。不過心裡卻開始稍微放鬆,脫口喊了一句:「大頭,你的山歌唱完了嗎?」

    難聽的歌聲終於停了下來,大頭在我身後重重地喘著粗氣,心理素質再好,這種情形下說不緊張也是假的。

    我又重複了一遍不要睜開眼睛,三個人像是瞎子一樣繼續保持著這種奇特的隊列前進方式,這時開始明顯感覺到腳下向上的坡度開始變陡,回想著幾次進出時的狀況,應該是走上了通向第二層的寬大裂縫。

    身後轟隆隆的垮塌聲又持續地響了一陣,整座山洞看來已經岌岌可危了,想起顧光明說的地下湖水全部下洩導致的地質平衡被打破的說法,剛要表揚顧光明說的有道理,心頭卻突然間打了個寒戰,一種被人緊緊盯住的感覺讓我從脊背麻到頭皮。

    這是一種被偷窺的目光從裡到外不停地掃視的感覺,非常令人不舒服。我的耳朵豎立著,已經和兔子差不多了,剎那間彷彿聽到除了大頭和顧光明之外,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呼吸聲在我們幾個人身後響起。

    雖說一直閉著雙眼,手電卻一直沒關,我實在有些忍受不住這種黑暗中的被偷窺感,突然睜開了雙眼扭頭向回看去。

    事情過後我總是在回憶這一段,我剛看到了什麼的時候只有驚訝卻並不感到毛骨悚然,既不是撲來的山魈蜈蚣,也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但恰恰正因為如此,才讓後來的我越想越覺得倍加不可思議。過了很久以後,能夠讓我半夜裡突然驚醒過來的噩夢,就又多了一項內容。

    當時我認為這次看到的,一定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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