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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直面死亡的重生 文 / 三閒月影

    秦衛國提醒著馬教授注意可能撲出來的屍蟲,手下加著勁,青銅棺的內部緩緩顯露了出來。這一次,馬教授的猜測轉眼就成了現實,青銅棺內除了幾件暫時還看不清的隨葬品,果然沒有墓主人的蹤跡。

    棺蓋推開了一大半,兩人都停了下來,馬教授把手電向棺內照去,秦衛國壓抑不住心中的疑問,說道:「這具棺材也是一具偽棺?」

    馬教授卻是一笑,俯身從棺內拿起一件東西遞向秦衛國,說道:「這些刻字的龜甲獸骨很熟悉了吧?嘿嘿,甲骨做了隨棺的陪葬。這不是偽棺,只不過墓主人沒有下葬。我可能已經猜出他是誰了,」隨後看了看秦衛國,歎了一口氣,「衛國,你不知道我名字的表字就是景升嗎?」

    秦衛國此時如同遭遇了五雷轟頂一般,瞬間反應過來,馬教授的名字叫馬遠之,字景升,建國以後提倡新化,這些老規矩慢慢地都不用了,所以馬教授的表字景升很少被提起,但秦衛國的確是知道他的這個表字,不過剛才在陪葬品上發現這兩個字時,卻從未往馬教授身上聯想過。

    秦衛國木然地嘟囔著:「這是……巧合。叫景升的古人多的是,這是怎麼……回事?」使勁地掐了一下自己,確認著不是在做夢。

    馬教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你以為我願意接受這宿命嗎?我馬某人不知何德何能,勞煩了古人用如此高規格的形制,一千五百多年前就給我造好了墓穴。衛國你看,沒有妻子卻是王侯級別的墓主人,你見過嗎?當年古墓壁畫的設計者和畫工不可能知道我的個人生平,古墓壁畫沒有敘事題材就一點也不奇怪。」

    「這些隨葬品上用了各種各樣的古字,如果不是一個從事古字研究的學者,倒還真是看不懂,也難得他們在棺內投我所好地放了這些甲骨。下面那一整間主室的四壁,正是我用畢生精力研究解讀的字。」

    「這種字一出現在古墓中,……不對,應該是當年寫下這些字的人早就算定了一切,這洞裡繪滿的字也有可能記載著我的生平,後來漢晉時期的古人,又以一種將洞壁字與墓主人伴葬的方式設計打造了主室。唉,我早就應該聯想到什麼,秦漢以來,中國的古字學家數不勝數,可除了我還有誰對這些字有過興趣?如果這是我命該如此,又何苦搭上十幾條人命啊!」

    秦衛國已經徹底震驚了,馬教授的每一句話都重重地砸在心頭,讓他的呼吸困難起來。古墓當中所有的疑點瞬間都被解開了,漢晉時期人殉已經不多見了,可是不論哪一種葬制的犧牲殉葬也不可能發生在這麼多年之後,而只可能發生在墓主人下葬之前,第一次是六人,眼前的第二次是十二人,兩次殉葬間隔的時間是三天,秦衛國隱約記得這正符合那個時代的殉葬禮法。

    一千五百多年前的這座古墓設計機關,用現代的人殉葬,卻在更久遠的洞壁字上明確提示出來,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埋葬自己身邊活生生的馬教授?完全倒置的時間順序讓秦衛國的腦子一片混亂。

    「不行,我一定要把您救出去。」秦衛國有拼上這條命的決心,可眼前這些可怕的事實卻讓他氣餒,一切的一切,早在幾千年甚至上萬年前就注定了應該如此,面對命運,他的反抗實在是連微弱都算不上。

    馬教授搖著頭,說道:「屍蟲……並不多見,可每一次出現在古屍身上,這古屍的身份都是極高,我最早知道這種屍蟲的時候,就懷疑這是一種流傳於邊疆地區高規格的墓葬形式,卻也沒想到這能是要命的東西。一切都要結束了,」說到這裡,他仰著頭想了想,「衛國,你答應我一件事。」

    秦衛國蹲在地上默然不語,馬教授緩緩地組織著語言,他感覺到頭腦開始恍惚起來,沒有不堪的痛苦,只想安安靜靜地睡過去,可最後的話實在非常重要,他強打起精神,說:「你如果能夠出去,立刻向最高層反應,並建議軍方炸毀這座墓,這裡面的秘密太多,我難以想像這些秘密如果被其它人得到以後,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我考了一輩子古,沒想到真正接觸到歷史的秘密以後卻不得不毀掉它。」

    昏昏沉沉地感覺越來越強烈了,馬教授的眼神開始渙散,隱約看到秦衛國點了點頭,才苦笑著,努力說了一句:「一生的結局竟然會是這樣……」

    ……

    等到地面上的人員重新炸開古墓的通道,已經是第二天,也就是3月15日的凌晨。

    這是一次艱巨的爆破任務。他們不知道地下發生了什麼,每一次炸藥的用量不敢用的太多,否則墓道整體的坍塌將把所有古墓裡倖存的人活埋在裡面,可巨大的斷龍石厚重無比,炸藥的用量太小只能炸出幾個坑,完全與事無補。這要求無疑十分精準,多次爆破以後,當斷龍石終於被炸開,部隊的救援人員都歡呼起來。

    參加過這次救援行動的軍人過了許多年以後回憶說,現場的慘狀讓他們不忍卒睹,至今眼前彷彿仍然能看到那些古墓中的死者扭曲的臉和不甘閉上的雙眼。紀律讓這些軍人即使退役以後也不能說的太多。很多人好奇過這件事,但打聽到的消息卻是沒有一個倖存者。

    秦衛國是被人攙扶著走出了古墓的,當腳堅實地踏在陽光照耀下的外面世界,這對他的意義似乎是一種重生。一切都過去了,一切卻又剛剛開始。

    周永忠、趙平和那些中毒倒斃戰士的臉一一在他面前浮現,他實在不忍回憶槨室中馬教授最後無奈和平靜的死去,親手把馬教授的遺體抱進那具等待了太久歲月的青銅棺,棺蓋緩緩滑蓋上的一瞬,他知道所有的壓力都將加在自己身上。

    在接下來發往北京的絕秘電報裡,秦衛國沒有說明一切,他的措辭含混但足以引起驚動。這封電報一級一級上報到最高層,很少人知道電報的內容,而且被要求立刻忘掉。中午時分,最高層的回電明確無誤地讓秦衛國秘密返回北京,並且對於古墓最後的處

    處理,命令部隊,完全按照秦衛國的一切指示辦理,鑒於大部隊已經完成撤退,如果秦衛國認為時間不夠,可直接由前線指揮部不惜再發動一次戰役進行拖延。

    「時間足夠了。」秦衛國獨自坐在山坡上喃喃著自言自語,手中點燃了一支煙,偶爾吸上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古墓入口進進出出忙碌的戰士,不知是傷感還是懷念。對於第一個嘗試著探索那種字奧義的馬教授來說,他的死和這一座規格甚至高於王侯級別的獨特古墓,是創造了這種字並且有著神秘預知能力的古人,對他揭開秘密的報復,還是一次隔絕了數千乃至上萬年的致敬?

    爆破時間定在下午的五點整,是由一位師長親自指揮,秦衛國關於爆破一竊不通,每一個環節的人員都向他們保證炸藥的用量會將地下深處的一切炸塌,無法復原。

    秦衛國安靜地點著頭。

    1979年3月15日22點20分,一隊軍車離開了越南,回到中國的土地。

    這個時間點做為自衛反擊戰的結束永久載入了史冊。可歷史並沒有告訴你,最後那一輛被密不透風的草綠色篷布覆蓋的軍車裡,只搭載了一位形容憔悴的乘客。

    秦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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