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回家探恩親 華亭戲完淳 文 / 蘇井城

    九轉真元決乃上清甚深秘法，化形三階雖說只是初窺門徑，堪堪只到地仙之境，然以法力而論，並不遜色普通多年修行的地仙太多，只要不遇到天仙境的高手死磕，在蜀山世界便也足可自保。念及於此，坤元心中稍安，架劍光回轉大茅峰金牛洞。

    回到洞中，先將黃皮葫蘆取出，內中有一八寶元陽丹，乃按八卦九宮玄機，以陽性八味、陰性九種，一十七料草藥，配天雨無根水，地寶肉靈芝，人中紫河車，三才藥引，炮製而成，最能滋補陰陽，修復經脈。此前渡劫，坤元失於計算，渡劫雖然有驚無險，但也吃了些暗虧，略微損傷了經脈，目下暫未顯露危害，然不加調理，日久月深，畢竟不利修行。服下丹藥，運轉玄功克化藥效，真氣運行無礙，暗疾已然痊癒，功力也更加精純。趙坤元又稍事休整，一邊心中盤算，想到日後如何行至。算來已經是崇禎四年，後金皇太極也已經登基五年，上一年張獻忠在陝西米脂十八寨起義，自稱「八大王」，李自成也殺死貪官造了反，在他舅舅高迎祥領導的起義軍中當「闖將」，明朝滅亡的大戲已經開鑼上演了。趙坤元兩世為人，轉世重生，不同於其他的劍仙修士，總是抱憾於朱明敗亡，且在碧游宮中領聖人諭旨，便是要扭轉這天下大勢，再行封神。心中思忖半響，把前世中記得的明末清初歷史掌故梳理一遍，忽然想起一人，心中暗暗決定不讓歷史悲劇重演。忙起身將一應物件整理停當，把華陽洞得來的三茅真君三卷帛書和一葫蘆丹藥全部帶好，用符咒封印了金牛洞，外人無法看出破綻，先往蔣家莊而來。

    自從六年前，王將軍廟一別，只在第一年上，回去看望過二老數次，最近這四五年一直未能探望，想到趙秀才夫妻，坤元心中十分掛念。雖然轉世以來還是前世記憶，但坤元心中也是把他們夫妻二人看做是自己親身父母一般無二。蔣家莊在茅山腳下十數里之處，不運劍光，一路施施然行來，便也很快就到。剛入村口，便聽有人歎息道：「秀才家真是可憐啊！老天爺怎的如此不開眼啊？」坤元心中一驚，莊子裡所謂秀才家，應該只有自家而已，話中好像指明家中遭遇不幸，不由心中惶惶，也不細問，直往家中走去。片刻便到門口。趙秀才家只有三間普通草房，還是秀才娘子死去的爹娘生前祖產，屋前竹籬，圈出菜地，房後幾株槐樹，已有不少年頭。坤元來到竹籬前，推開柴門，直奔草屋而來，人未入屋，就聞到刺鼻藥味，咳聲連連，是趙秀才的聲音。心中更加不安，直入屋中，喊道：「父親，母親，孩兒趙坤元回家了！」

    只見趙秀才半躺在屋內竹塌之上，臉色蠟黃，一臉震驚直愣愣地看著趙坤元出神，坤元忙緊步靠前跪倒，叩首施禮。趙秀才半晌才說道：「孩子，你可算回來了，快入裡間看看你母親吧！」原來自從上次分別，一晃五載，秀才夫妻二人十分想念坤元，莊內人等但凡問及，便托詞說道在外遊學，然日久不見回轉，背後總有議論，各種揣測不一，夫妻二人偶有聽聞，心內不快，可也無法與人分說。前幾年因為大旱，蔣家莊桑樹多半枯死，生計艱難，村中書堂便也解散，趙秀才一點可憐的束脩也沒了下落，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於經濟上也幫襯不了秀才娘子，坤元母親一弱質女子反成家中樑柱，好在勤勉，尚可度日，可惜去年開春瘟疫四起，這時疫雖然不算凶險，只需調理滋養，便能痊癒，秀才娘子是個閒不住的人，且家中缺少錢糧，一拖再拖，反而重了起來。趙秀才只好自己維持家計，常砍柴售賣，一次下山失足，摔傷筋骨，雖未致殘，也大傷元氣，似這般苦熬度日已有數年光景。坤元聽罷，惶恐不安，無地自容，對父母說道：「自古無不孝的神仙，孩兒離家修道，竟害雙親受苦，實在是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好在今日孩兒學道有成，必不讓二老再受苦楚。」

    遂先扶起趙秀才，檢查了摔壞的筋骨，雖是舊傷，也好治癒，用上清秘典中的九轉真元氣，緩緩梳理，筋骨瞬間復原，更勝從前。受損的胸肺，只以真氣自百匯穴而降，疏通手太陰肺經，止於華蓋，日後自然恢復生機，不藥而癒。又檢視母親病源，是穢氣所染時疫，宜疏利解穢，找出葫蘆中一丸七制香附丹，最是能克各種疫症，三茅真君成就道譽，便是藉著當年在茅山祛除瘟疫，所練丹藥自是藥到病除，神妙無比。伺候母親用清水送下，當下便見大好，日後尋些滋養補藥調理，便可恢復元氣。二人只是凡胎，別種仙家金丹實不便就行服用，所謂虛不受補，不可操之過急。

    一番折騰後，又有左右鄰人往來探視，知悉秀才家的兒子在外遊學多年未歸，今朝歸來，大家不經一陣唏噓，看見秀才夫妻明顯轉好，都道是孝心感天，心寬病癒，不疑有他。

    晚間用罷些飯菜，三人安坐詳加交談。坤元只把這幾年經過略微表述，只管勸慰二老寬心，說自己修道初成，依然半仙之體，夫妻二人將信將疑，坤元也不多言，只道：「二老容秉，當下世道也不太平，蔣家莊暫可安身，只要身體康健，生計無需煩憂，回頭我尋些銀兩，吃穿用度儘管安心。日後等我安頓下來，把二老接到妥當之處奉養。」又找來家中一瓷甕，行法拘來雲霄淨水，施以秘咒，化為治病符水，吩咐父母不論大小病症，飲上少許便可痊癒。秀才夫妻二人心中方安。坤元又留了一張靈符掛在屋內，只要撕下靈符，便能立即感知，千里之外也能瞬息而至。房前屋後又佈置下絕靈氣的簡單陣法，以益二人身體。一番忙碌，坤元連夜辭別。秀才夫妻不捨，又是拉著兒子一番囑咐。最後還是趙秀才說道：「吾兒不必以父母為念，早去便可早回。」直到雞鳴五鼓，坤元才與父母灑淚而別。

    也不架清寧劍光，只用五行遁法，悄無聲息，來至松江華亭縣，天色已然大亮。坤元此番到來只為一人，便是明末少年抗清英雄夏完淳。趙坤元十分欽佩其為人氣節，恰算到當下是崇禎四年，夏完淳便是在這一年降生，華亭距離茅山也不算遠，便來此看望。《禮記》有云：「子生，男子設弧於門左，女子設帨於門右。」城西花園濱夏家老宅大門左側掛了張大弓，果真是書香儒家，因循古禮。坤元來在門前，也不要人通秉，直往內堂而來，口中喊道：「英雄子何在？」夏家傭人不知什麼情由，看坤元樣貌脫俗，玉樹臨風，還道是夏家親友，未加阻攔。坤元便大大咧咧闖入內堂，正趕上淳父夏允彝，令乳娘抱出完淳，和陳子龍等幾位好友一起慶賀。坤元闖了進來，允彝觀其面生，然袍袖寬博，英姿超然，不似常人，忙道：「貴客尊諱可否見教？」趙坤元也不答話，向襁褓內的小完淳看去，粉雕玉琢，雙目如漆，也直看著坤元咧嘴微笑，坤元高呼：「好個英雄子。」從懷中拿出一塊玉訣塞到完淳身側。眾人不解，均無人識得坤元。坤元又往陳子龍看去，說道：「莫不是昨夜紅樓夢，桃花萬樹中的陳臥子？」陳子龍一驚，這兩句是其新近才作的春日早起戲作，因為覺得脂粉氣了些，還未落於紙上，不想這面生的後生居然得知，正在困惑見，坤元又是大笑數聲，轉身離去，允彝等呼之不及，早沒了蹤影。眾人皆以為異，然對小完淳越加期許！

    趙坤元裝了一回世外高人，自己也覺得有趣，獨自暗笑，只是日後扶持朱明危局，少不得要助力那些他曾經閱讀明末歷史所欽敬的英雄。

    接下來算定方位，架起清寧劍光，往四門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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