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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回 五台定後事 萬維再重生 文 / 蘇井城

    趙萬維頓覺天旋地轉,彷彿跌入無盡深淵,猛然驚醒,睜眼看去,發覺身在一座山洞之中,仰臥在石床之上,床前還有數人跪倒哭泣不止,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只覺腦袋腫脹欲裂,意識裡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信息,一時之間還沒回過神來,直愣愣發呆。

    耳旁聽見有人驚呼:「恩師醒來了!」呼啦一下子,跪倒的數人紛紛膝行往前,緊挨石床,齊齊向趙萬維看去。

    停頓片刻,整頓了一下混亂的思緒,結合腦海中殘留的記憶,趙萬維才大約明白了事情的前後。原來他後世的神魂遊歷禹餘天後,被通天教主直接丟到了太乙混元祖師的肉身中,此刻恰恰是五台派與峨眉二次鬥劍失敗之後的光景,原本混元祖師所練五毒劍威力無比,堪堪壓倒峨眉掌教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一籌,結果被玄真子偷襲,中了一記無形劍,帶傷逃離回到五台山金牛洞,肉身已然損毀,元神亦以不全,便是轉世也難有所成就,本來七天之期已到業已身亡,結果恰恰被趙萬維生魂奪舍。

    明白了當下的處境,趙萬維心中暗自盤算,以目前的狀況,僅僅憑借混元祖師的肉身奪舍重修也難以大成,況且這幅尊容實在對不起觀眾,還珠樓主描寫其外貌時說他是長著一張猴臉,打扮不僧不道,這樣算來不如乾脆藉機轉世,尋找一副合適的肉身,自己生魂從後世而來,完整無損,況又被通天祖師賜下上清道法,結合兩世為人的記憶,必定能快速修道有成,一消胸中塊壘!

    當下打定主意,定睛觀看身邊數人。為首一人,鬚髮蒼蒼,和尚打扮,應該就是脫脫大師了,老和尚眼噙淚珠,直視趙萬維,看來是個尊師的忠心之人。旁邊還有個和尚,生得十分矮胖,相貌兇惡,身穿一件烈火袈裟,便是金身羅漢法元了,他雖然外貌凶狠,但忠於師門,且還算是個本分的修道人,在蜀山劍俠傳的反派中還是可圈可點的。

    兩個徒弟都是佛家裝扮,趙萬維心中難免嘀咕,這個不僧不道的五台派看來的確要好好改改了。幸虧旁邊一個道人卻長得十分清秀,面如少女,飄然有出塵之概,便是五台派劍仙中最負盛名的玄都羽士林淵,此刻也是清淚滿面,半是驚喜半是訝異地打量著趙萬維,果然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另外一個中年道士,身著蕉布長衫,便是蕉衫道人了,還有幾個小道童,圍著周圍伺候不表。

    看罷周圍幾人,趙萬維長歎一聲,心說偌大個五台派已經到了樹倒猢猻散的時候了,淡淡地問了一句:「其他弟子何在?」

    脫脫大師趕忙應道:「師尊在上,鬥劍之時師尊被玄真子惡賊偷襲,許飛娘見機早就溜走,不知所蹤,龍飛師弟和峨眉門下混鬥一場也不知去向,餘下的師兄弟護著師尊回金牛洞後,岳琴濱師弟和千曉師弟說要找叛賊朱洪算賬,至今未回,別的門人大多重傷在身俱安排在後山修養。」

    趙萬維心道,日後混元祖師的徒弟們下場大多慘死,雖然是敵人厲害,步步算計,但也是為惡過甚,咎由自取,重整五台,再興截教,必須修理枯枝,清肅門人,只在幾個無甚大惡的弟子中,再加斟酌,精心培養,畢竟人才難得,許飛娘、法元和林淵這幾個均是不錯的幫手。

    於是開口言道:「脫脫你誤會飛娘了,事前已預有所命,著其見機行事,若峨眉以多為勝,偷襲於我,戰事不利則立即遠遁,為我五台留一線生機,以圖日後,朱洪逆徒偷我法寶,日後自有報應,且不去管他,岳琴濱和千曉也不是可以共度師門大難之人,自去逃命,我倒也不怨恨他們,龍飛去處我也知曉了,彼此師徒緣分就此了結。吾床頭有一傳音符,你即刻以心火化去,飛娘即刻可到,等你等齊聚吾還有話吩咐!」

    脫脫立即找出千里傳音符,以內火焚化,果不其然,片刻便聽聞洞外環珮作響,一聲嬌呼:「師尊」,正是萬妙仙姑許飛娘。

    趙萬維抬眼望去,這許飛娘果真不負萬妙之名,上著玫紅五彩緊袖衣,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輕系金絲軟煙羅,面若夾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蕩漾,鬢髮低垂,斜插鳳釵,顯的體態修長,美艷無比。便是趙萬維在現代社會見慣了那麼多明星美女,也無人可比其萬一,心中暗道,有這樣的老婆果真好艷福啊,難怪書裡說混元祖師一向不近女色,但認識了許飛娘之後居然不顧物議,收為愛徒,納為寵姬。

    許飛娘也絕對是對得起這個長了一張猴臉的師傅,不顧自己個人得失,殫精竭慮,費盡心機圖謀為師報仇,這樣堅貞的老婆放到哪裡也是萬中無一的佳偶啊,現在混元祖師既然已經亡故,我就勉為其難好好照顧仙姑吧!

    便說道:「飛娘,你怎麼來的如此快速,沒有按照我事先吩咐往黃山避禍去嗎?」

    許飛娘跪倒石床前,珠淚滾滾:「師尊,我實不願遠離避禍,只望陪侍恩師身旁,縱有滔天大禍也願和師傅一起承受,只是沒有師傅明示不敢入洞請安,便在附近逡巡徘徊,剛接到師傅的傳音符,急匆匆而來,多謝師尊賜見當面,以慰飛娘掛念之心。」

    趙萬維心中感慨,果真是萬妙仙姑,說話玲瓏剔透,雖然稍有做作,但讓人十分受用,乃道「飛娘起身吧,我有話對爾等說!」

    脫脫諸人一起躬身施禮,齊道「謹聽師尊吩咐!」

    趙萬維清了下嗓子:「前番只為細故,我五台與峨眉兩次鬥劍,現在想來不免有意氣之爭,雖說峨眉跋扈,乒同道,但我等所為也失了修道人的本心,且我五台門下魚龍混雜,門規不嚴,合當有今日之劫。

    痛定思痛,我這七日拼盡剩餘法力,推算天機,終有一絲明悟,今後三十年朱明社稷岌岌可危,氣運難存,峨眉崛起,稱霸玄門,俱是大勢所趨,人力難擋,然天心慈悲,總是有轉圜餘地,今日吾兵解重生便是契機。

    我先有一言,爾等聽清了,飛娘名為我之弟子,實是吾之所愛,姻緣所

    在,難分難捨,今兵解即在眼前,唯有一願便是與她結為夫妻,以期來世再結同好,你們師兄弟今後須以師禮視之,可能做到?」

    脫脫等人聽聞不禁皺眉,這許飛娘雖說十分得師傅寵愛,其為人也算是對諸位師兄弟友善遵禮,從未恃寵而驕,但畢竟修道日短,功力平平,五台派向來以實力定尊卑,大家顧及混元祖師金面,禮遇幾分便也罷了,可是要拔擢身份,給大家找個師母來,實在是不情不願難以接受的!

    許飛娘也是大驚,自己在五台雖然得寵,畢竟身份尷尬,平日裡與人多結善緣,寬以待人,固然是本性所使,也是不得已而為,此中難為之處,不足為外人所道,今天祖師坦白說開,自己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忙道「恩師厚愛,飛娘萬死難報,不敢自高身份,只願我五台同門同舟共濟,共度時艱。」

    趙萬維說:「飛娘怎的如此沒擔當,我之愛汝,豈止美貌?我亦愛汝氣概不讓鬚眉,胸襟能容萬物,勿再推脫,空耗吾之生機。」

    許飛娘聞言雙膝跪倒,痛哭無言。

    趙萬維作難,忙拿眼光去看側立一旁的幾個徒弟。

    脫脫大師喟歎一聲:「許師妹,既然師尊有此心願,我等自然尊你如師,快答應了恩師吧!」說罷又以目視法元、林淵、蕉衫道人,三人相視無言,一起道「我等但以恩師旨意行事,無不遵從!」

    許飛娘乃止住哭泣。趙萬維看了十分欣慰,對許飛娘言道:「今日事急從權,也不要講什麼虛禮,脫脫等可作見證,我有一玄鐵扳指,送你作聘禮,現在起你我便是夫妻!」。

    當下又著許飛娘改了稱呼和脫脫等人重新見禮。禮畢許飛娘側坐石床,脫脫等站立兩廂。

    趙萬維又道:「今日吾即轉世,所去之處暫不明言,只日後再回五台,自然憑本門劍法道術證明出身。脫脫,你身為大弟子,就留在五台,安心修道,須小心約束門人,惡行邪欲,不可放縱,有錯之人但放逐五台而去,不得縱容,待吾轉世回轉再做計較。」脫脫叩首領命。

    又喚法元近前,說道:「你的心境修為已有小成,今後不懈精進,必有所成,唯一須記住的就是放下情仇,日後遇到你蔣師妹及其家眷須好生對待,自有你的福報。今日事畢即可四出雲遊,廣結善緣,多種福田,日後師徒再行相見吾自有道理。」

    法元漲紅面皮,欲言又止,咬牙頓首領命。

    又喊林淵上前聽命:「汝是心高之人,善謀多智,日後五台大興少不得你出力謀劃,今日此間事了,你立即回天山嶺萬秀山閉門修煉,勿理外事,待我轉世二十年後自然尋你出山。」

    林淵領命稱諾。

    最後蕉衫道人近前,趙萬維道:「汝是個實心之人,修道切忌冒進,否則走火入魔,悔之不及,回太湖洞庭山後也要小心為要,教導門人,日後師徒必有再行相見之日。」蕉衫道人也叩首不提。

    簡單囑托四個徒弟後,趙萬維道:「汝等且在洞外候命,吾與飛娘還有幾句體己話。」四人行禮退下。

    趙萬維這才轉首凝視許飛娘說:「飛娘,我今日之決定乃平日所願,只是對你而言還不知是禍是福,好在他們幾個未必認同你這個師娘,只作不知,故意隱瞞,你也不必介懷,任然恭敬應對,待我轉世後,即刻去黃山五雲步隱居,峨眉雖會為難於你,但也不好趕盡殺絕,你和他們且曲意逢迎,避免衝突,只暗暗把我所教法訣潛心修煉,閒時四海遊歷,注意結交同道,但也不可亂交匪類,授人口舌,十八年後我自會去五雲步尋你。」

    許飛娘垂淚頷首。於是又重新喚洞外諸人進來,最後瞻禮,眾人皆悲痛難止。

    趙萬維笑曰:「吾今日去也,乃大喜事,無須流涕,想我修道幾百載,今日才知大道所在,實是幸事。

    人情膠漆道情乖,

    初功混沌昧靈台。

    神變離形俱妙用,

    方寸眼底是蓬萊。」

    語畢坐化,頭頂百會穴升起一團白光,正是趙萬維元神,四周繞行一圈,出了洞口往東南方向飛馳,瞬息間不知所蹤,眾人回視混元祖師遺蛻,早化飛灰,於是紛紛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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