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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不怕萬一 文 / 楚禹

    大同和宣府合稱宣大,不過宣府的實力要強於大同,但大同的官員不管是臣還是武將,亦或如郭太監這等鎮守中官,卻從來不甘自居宣府之下的。

    然而往常不管什麼事都要和宣府爭個高下長短的郭太監,現在卻是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和宣府一較高低的心氣了,陽和兵敗對他的打擊不小,因此提起楊洪時語氣變得十分尊重起來,潛意識裡也已經承認大同不如宣府,並且相信只要有宣府楊洪在,也先就是再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孤軍內犯!

    要知道大明所修的長城大都是單道城牆,唯獨這宣大境內修得卻是雙道長城,也就是整個宣大防線的北面有一道單獨防禦蒙古的長城,而宣大南面面朝京師方向又修了一道城牆。北面的蒙古人想要打進京師,先得破了北面的長城防線,接著再打破南面的長城防線,如此才能兵臨北京城下,這中間的難度可不是一丁兩點,一個不慎,那可是咬人不成反被咬,所以這個宣大防線對於大明的京師而言就是個雙保險。

    也先如今撕破了大同陽和口的長城防線,可他沒有撕破宣府境內的長城防線,更沒撕破面朝京師的那道長城防線,大同鎮雖損兵折將,但重鎮猶在,就算無力和瓦剌軍野戰,可牽制住瓦剌卻也不是什麼難事,斷其後路,襲其糧道更是輕易,加上宣府境內和南面的防線都完好,也先要是敢進來,只消宣府和大同合力將北面口子關上,在內外兩道長城防線的包圍下,再加上皇帝親率的大軍,也先插翅也別想飛走。

    這關門打狗之策,連郭敬這太監都能看出也先輕易內犯的凶險,其他人難道看不出來,也先自己看不出來?所以郭太監不相信也先敢不顧宣府的楊洪,不顧大同尚在明軍手中就敢去偷襲皇帝親率的大軍,除非他不想活著回到瓦剌去做他的太師。

    陸清承認郭太監說得不假,從目前的局面來看,陽和雖然敗了,但對大明來說卻也是不痛不癢,無關大局,勝了大同邊軍的也先這會還是沒有能力,也沒有這個膽子敢孤注一擲跑去偷襲皇帝的御駕,因為這樣做的後果是隨時都會將自己置於死地,可沒人相信的事實卻偏偏就發生了,發生得讓人那麼措手不及,發生得那麼讓人悲憤!

    穿越者的痛苦就在於自己明明知道事情是如何發生,卻偏偏沒有人和他一樣有同樣的想法,更沒有人會接受他那荒唐不可思議的看法,如果郭太監執意要回大同,那陸清這隻小蝴蝶的翅膀將永遠扇動不起一場風暴,因此他必須說服郭太監放棄回大同的想法,必須讓他馬上趕去見皇帝和王振,讓他們知道大同發生的事情,讓他們知道也先率領的瓦剌軍並不是烏合之眾,讓他們意識到繼續向大同進軍的凶險,從而將「土木堡之變」提前扼殺在搖藍之中。

    單純的勸說肯定不會被郭太監接受,因為他是大同的鎮守太監,沒有聖旨他是不能離開大同一步的,他必須做到和大同共生共存,且陸清也無法找到一個可以說服郭太監而不被其斥為荒唐的理由,現在唯一能讓郭太監放棄回大同的辦法就是讓他自己覺得必須去見皇帝一面。

    陸清一時不知道如何勸說郭太監,只能小心翼翼的說道:「公公說得是,可屬下認為這世上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萬一大同那裡沒有派人報訊,宣府那邊又不知情,而韃子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真的跑去偷襲御駕呢?」

    「這?」

    聽了這話,郭太監有些猶豫起來,是啊,萬一大同那邊因陽和兵敗而亂成一團,沒人想到向皇帝報信,也先又真的膽大包天跑去偷襲御駕,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察覺郭太監心下動搖,陸清忙趁機又道:「今日戰敗,固然不是公公之責,怪不到公公頭上,但要是讓韃子驚了御駕,怕皇上不怪公公也要怪公公吧?屬下以為,公公如果在剛剛脫難之後就不辭辛苦的趕去報訊,這份忠心皇上一定會看在眼裡,屆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到時哪個還好說公公的壞話呢?」陸清沒有說其他,只一心為郭太監著想的樣子。

    「對,對,還是你這後生看得明白,咱家險些誤了大事!」

    得了陸清提醒,郭太監也醒悟過來,今日兵敗,無論如何他總要是要受牽累的,雖然罪不致死,但怕也別想再在這大同鎮守任上做下去了。這還是其次,他這等中官能有今日地位,靠得就是皇帝的恩寵,這聖眷一旦不在,只怕下場比那些罷官的官還要慘。王公雖是重情念舊的人,可聖眷不在,自己沒了用處,王公又如何能保得住自己富貴,難不成自己真要灰溜溜的的被趕去做個上香的淨軍又或是在菜園子裡挑一輩子糞?

    打太宗爺那會入宮算起,郭太監在宮裡已整整五十年,這五十年給皇家賣命,當真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歷經永樂、洪熙、宣德、正統四朝的郭太監明白得很,他再有天大的苦勞,在皇家眼裡也不過是個伺候的奴才,差事辦好了那是應該,可要是辦砸了,那皇家可是翻臉就無情,能念著你在宮裡這麼些年頭不處死已是天大的恩情,再想要其他可是奢想。難不成老了老了還要落個連淨軍都不如的份,落個連子侄後人都照顧不了的份,落到個勢利之輩就能欺到頭上的份?

    不成,萬萬不成,咱家得去見皇爺,得去見王公公!真要落個那樣的下場還不如先前一刀抹脖子得乾脆!

    郭太監鬼使神差的從地上一躍而起,也不知哪來的的力氣,一把拉住陸清就催道:「走,快走,咱家這就去給皇爺報訊!」

    郭太監動作之快嚇了陸清一跳,心下暗喜之時腳下卻沒有動步,反而勸道:「公公這會也急不得,天色已晚,哪個好摸黑,再者公公年紀大了,哪裡還能走得動,不若好生歇息,待明日一早屬下再送公公去報訊。」說話間就將自己和郭太監綁到了一起。

    「好,好,好。」

    郭太監連說三個好字,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休說自己能不能有力氣再走下去,就這黑夜也夠他摸得,當下皺著眉頭在那站了一會,似是思索什麼,片刻後眉頭舒開又緩緩坐了下去,方纔的著急之色已是不見。

    陸清不知他在想什麼,但看其先緊張後放鬆的姿態,料想多半是和陽和兵敗有關,想是郭太監已是想到如何為自己開脫的說詞,這才安下心來。

    郭太監重新坐下後,倒沒再提報訊的事,畢竟上了年紀,坐了一會便已是支持不住,一心想倒下好生睡一覺,可身下都是爛泥水塘,如何有地方讓他睡。

    陸清在

    旁見了,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來,藉著月光在蘆葦蕩裡鑽來鑽去,很快就砍了一大捆蘆葦抱了過來,尋個水少的地方將蘆葦攤開,仔細壓了壓後便請郭太監在這蘆葦上歇息。

    這地也不是講究地,難得這陸清有心,郭太監自然也不會推辭,好生讚了陸清幾句後,便摸索著睡到了蘆葦上去。陸清又去砍了一捆給自己鋪上,二人就這麼壓著蘆葦睡了下去。耳畔旁不時有蘆葦蕩中傳來的鳥叫,還有不知名的野獸呼喚,但對於困意深重的二人來說已不算什麼。雖說肚子裡有些空落,但眼下實在是無處尋食,又經了這麼多事,心事都重,倒不怎麼在意肚餓了。沒過一會,一老一少眼皮就都合了起來,旋即蕩中便響起呼嚕聲,卻是那郭太監所發。

    當夜微風,除了偶有驚鳥從蕩中飛出,竟是一夜無事。

    次日天還未亮,陸清和郭太監便被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驚醒,蹄聲在蕩外響了片刻便消失遠處,想是瓦剌騎兵的小股游騎在搜查明軍的漏網之魚。

    受此驚嚇的郭太監不敢再在這蕩中多耽,陸清也怕出意外,即刻便帶著郭太監往外摸去。約摸在蕩中摸索了半個多時辰,二人眼前一下變得開闊,那比人高的蘆葦再也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地,看週遭環境,已是遠離戰場所在了,原本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也蕩然無存。

    西北方向,依稀可見綿延不絕的長城,想到昨日那場大敗,這幾千里長城防線已是撕破了口子,二人心下都是感慨,沉默不語,只在那坐下歇息。

    太陽雖說不毒,但耐不住空氣太濕,悶人得很,二人身上這會已是濕透,說是淋漓大汗也不為過。

    陸清脫下上衣,用力擠了擠後,來回甩了幾下又穿到身上,然後問郭太監:「公公,我們現在去哪?」往御營報訊已是確定下來,但御駕現在到了哪陸清可不知道,因此必須詢問郭太監,由他來拿主意,否則陸清只能是兩眼摸瞎。他手上可是沒有宣大的地圖,更沒有消息來源,天知道皇帝是從哪裡出的京師,這會又到了哪裡。

    「去天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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