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7 春宵一刻 文 / 蘇仙仙
承歡猶疑的看了一眼天雋身後,便也不再多言。
「瞧你練武弄得一身灰,我先帶你回房換件衣裳去。」見歐陽孤容遲遲未返,承歡也只得先帶著天雋往西側天雋住的院落走去。
但是隱隱然間,承歡總覺得心神不寧起來,似乎歐陽孤容這一去並非是那樣簡單的一件事。
「娘親慣愛偷懶的,給我換件衣裳都要走神半響。」看著承歡又微微發起怔來,天雋這才無奈的搖著承歡的手臂撒起嬌來。
為人子女的,怎麼會體悟不出父母親的心思來。
更何況天雋在承歡腹中待著的那十個月,更是沒少叫承歡吃苦頭,因而兩人之間的心神也更為相通一些。
自從進京以來,承歡面容上的笑意就漸趨少了下去。
雖然承歡極少當著天雋的面表露出什麼來,但是幼小的天雋也能感受得到,承歡心中無疑宣洩的積鬱。
大抵正是因著這樣的緣由,承歡才會在前夜同螭龍和蘇慕亦飲醉的吧。
「咱們天雋都長大了,懂得挑剔娘親了。」承歡這才回過神來,也含笑著逗弄起了天雋。
無論時局如何變遷,惟有孩童的這份真摯和純潔是改變不了的。
「管家應該布好午飯了,咱們先去吃飯吧。」為天雋拉好皓白如雪的衣襟,承歡才不著痕跡的轉了話頭。
然而承歡面容上雖是帶著恬靜笑意的,心中那一陣不安的感覺卻越發濃了起來。
她和天雋折騰的這會兒功夫少說也有半數時辰了,歐陽孤容不過是去練武場喚天雋回來,就算二人錯過了,現今也應該要折返回來了才是。
究竟是什麼事絆住了歐陽孤容,叫他甚至來不及囑托承歡一聲。
拉著天雋的小手坐到飯桌前,承歡心頭的不安愈發濃了起來。
「娘親,真的不用等爹爹一起吃飯嗎?」天雋雖然眼饞著滿桌的佳餚,卻還是不無擔憂的問了一句。
尋常時候此時歐陽孤容也已經下了朝趕回來,無論如何也是會陪承歡同天雋一同吃午飯的。
就算朝中有要事絆住了歐陽孤容,他一時半會兒回不得府內,也會差了近身的內侍先行回府來稟報一聲的。
而今這樣半點音訊也無,自他們回京城後還是第一次出現。
「大抵是叫朝中的事務絆住了身,一時不得空罷,我們先吃。」承歡極目遠視了一番木門後,反倒是淡淡然的回了一句。
現今京城中能夠威脅到他們二人的算公公已然被除去,承歡和歐陽孤容的功力也因此大為精進。
故而現下的京城中,除非歐陽孤容寧可束手就擒,否則能夠困住他的人想來除了承歡也是再無其二的了。
所以承歡也倒不憂心歐陽孤容是除了什麼意外,只得將歐陽孤容莫名其妙的失了蹤影一事歸結到朝政上去。
這邊廂,歐陽孤容卻正大步流星的往王府內趕去。
晨間歐陽孤容方才安撫好承歡,正待往練武場去尋了天雋一同吃午飯時,早早守候在院門外的內侍官就急急迎了上來。
「太子爺,昭雪側妃她今夜哮症突發,奴才們已經在這裡守了您小半夜了。」為首的內侍急急迎上前來說道。
聽得內侍的這句話,歐陽孤容登時也止住了腳步。
昭雪身患哮喘之症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最近為何竟然會頻頻發作起來。
而今已經入了春,昭雪的哮症卻還是一點兒起色也沒有,先前只是白日偶發的哮症如今竟也嚴重到了夜間發作的情境。
「怎麼這時才稟報我!可曾請了御醫前來診治?」歐陽孤容當即就變轉了腳步的方向,大步流星往禁內的王府走去,邊走還邊斥責著身旁的內侍官。
歐陽孤容專寵承歡這個正妃,在整個天都中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這也並不意味著歐陽孤容就會冷落的昭雪,相反的,為了不叫皇后有微辭,歐陽孤容每日下朝後都會順道往王府內去坐坐。
故而昭雪雖然不受寵愛,但是也並非宮中眾人可以隨意欺壓的對象。
「太子爺請息怒,是昭雪側妃不讓奴才們稟報的,非得要奴才們見著太子爺您出門才能上前稟報。」內侍故作驚懼的撫了撫額角細密的汗絲。
歐陽孤容為人冷峻孤傲在京城中也是出了名的,若是一個不小心惹惱了這位現今炙手可熱的太子爺,內侍官就算有一萬個腦袋想來也是不夠掉的。
歐陽孤容一聽內侍官的話,果然一雙狹長銳利的黑眸中頓時就覆上了一層冰霜來。
先撇開昭雪的太子側妃這個身份不論,昭雪再怎麼說也是皇后的外甥女,若是方才入府一段時間就除了什麼閃失的話。
只怕屆時皇后問責下來,當先還是要拿什麼都不知道的承歡來開刀的。
歐陽孤容自然不想再眼見承歡忍受那樣的委屈。
「御醫看過怎麼說?」歐陽孤容一邊不動聲色的加緊了腳步,一邊冷聲問著。
「御醫說是憂思過度所致,加之側妃本就體弱多病,故而才致使頑疾加深。」一側的內侍官畢恭畢敬的回稟著。
而這時,歐陽孤容卻陡然想起什麼一般,霍然頓住了疾行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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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側的內侍官差點沒有跟上歐陽孤容快如風的動作,又急急往前走了幾步才停下身來。
看出歐陽孤容意欲折身往上清居內返回的意圖,內侍官又在一側接著說道:「清晨時候王府差人來稟,昭雪側妃已經咳出了血,這一次確實是病的不輕。」
歐陽孤容這才穩住身形,旋即抬手一指點了一側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監說道:「你速速往上清居去稟報王妃,昭雪側妃病重,我需得往王府去一趟,晚些時候才能回府。」
小太監聽得歐陽孤容吩咐,也恭敬的點了點頭。
直至看著小太監跑遠了的背影,歐陽孤容這才放心的往王府內趕去。
「你這個夫君是如何當的,雪兒病重成這幅模樣都不見你人影!」歐陽孤容方才踏進昭雪的**宮內,不曾料想皇后的斥責聲就響了起來。
歐陽孤容沒想到消息竟然走漏得這麼快,皇后都已經親自來王府上了,整個皇宮內大抵都已經聽聞昭雪病重的消息了。
「母后息怒,都是……雪兒……不好。」聽得皇后斥責歐陽孤容,昭雪也吃力的撐起了身子孱弱說道。
「你看看你,雪兒都已經病成這樣了,還在拚命袒護著你,哪裡去找遮掩賢惠的妻子。」皇后卻依舊盯著歐陽孤容不依不撓的斥責道。
歐陽孤容卻並不多加理會皇后的斥責,只是逕自坐到了床邊去,難能一見的溫柔看著昭雪問道:「怎麼這樣傻,若我整日不出來,你豈非要自己捱苦捱痛捱一整日。」
雖然先前對昭雪並沒有真正的情義,但是這段時日的相處下來,歐陽孤容心中也已經將這個柔弱的少女當作妹妹一般看待。
現今看著床榻上的昭雪一張失去了緋色蒼白如紙的小臉,歐陽孤容心中也並不好過。
因著他的原因,久久讓這個少女困守在深宮中,歐陽孤容虧欠昭雪的也著實太多。
一側的皇后看著眼前溫情的一幕,眼底不易察覺的掠過一絲得意。
但憑承歡如何媚術盡施,現下歐陽孤容還不是一樣來到了**宮中,眼裡心裡掛念的就只有昭雪一人。
「你日間……要處理……政務,晚上才……得空去……看望姐姐,我……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而打擾了你們的……**一刻。」昭雪極之吃力的回道。
「罷了罷了,不要再說話了,快快躺下休息。」聽著昭雪極之吃力的一字一頓的回話,歐陽孤容只得無力地擺了擺手,示意一側的宮娥扶著昭雪躺下。
「參湯來了,喝過參湯再睡吧。」昭雪正待躺下,一側的皇后卻又抬著一隻玉碗湊上前去。
「這會兒正是午膳時分,你也還未用膳吧?先喝一碗參湯權且果果腹吧。」待得昭雪喝下參湯後,皇后復又遞上了另一隻玉碗給歐陽孤容。
「多謝母后。」歐陽孤容也不便推辭,只得接過玉碗道了謝。
直至送出去的兩碗參湯都見了底,皇后面容上才復又有了幾縷溫和的笑意來。
再過兩刻鐘,參湯中的藥效發作起來,那個時候,才真正是昭雪渴盼已久的**一刻。
昭雪盼了那麼久,如今也真算得上是快熬出頭了。
「雪兒身子還弱,你多陪她說會兒話,我先回宮了。」一刻鐘後,皇后估摸著藥效也已經深入了歐陽孤容體內,這才起身意欲離去。
「我會在這裡陪著雪兒的,恭送母后。」歐陽孤容恭敬的起身行了一個禮。
皇后直至轉身遠離了王府內的宮牆,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才漸趨濃了起來。
「小李子,照我先前教導你的去稟報太子妃。」遠遠的,自皇后一行人中傳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一排排高聳如牆的書架間,承歡那抹皓白嬌小的身影幾近湮沒在浩瀚的書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