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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64 上清居 文 / 蘇仙仙

    血紅,漫天遍野的血紅席捲著一切。

    承歡置身其中,宛若到了地獄深處一般,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流淌著甜腥味的血紅色澤。

    「姐姐,你是來看我了嗎?」正當承歡漫無目的尋找著什麼的時候,一個稚嫩的童聲響了起來。

    承歡睜大雙眼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卻依舊只能看到一片鋪天蓋地的血紅。

    「南兒,你在哪?」情急之下,承歡也顧不上自己身處何方,兀自就開口喚道。

    「姐姐,我在這裡啊,我在這裡啊……」谷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暖和煦,而此時聽來卻又一種冷徹骨血的陰寒。

    聲音漸次向承歡靠近,緊接著一團模糊的血紅就拉上了承歡白皙的玉手。

    承歡低頭看去,那一團血紅早已模糊成一片,只能隱隱約約看得出是一個七歲稚童的身影來。

    「南兒,南兒……」雖然面對著那樣詭詰的東西,承歡卻並不畏懼,只是痛心的呢喃著。

    他們不過晚了幾日而已,回來卻已經同谷南永遠的天人永隔了。

    晶瑩的液體自承歡黑白分明的潑墨瞳仁中流淌而下,這是承歡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這樣酣暢淋漓的痛哭出來。

    以前無論面對多麼疼痛和艱難的挑戰,承歡都只是咬著牙去面對。

    因為堅強得久,甚至連承歡都以為自己是一具永遠能夠被充盈起正面能量的軀體,再不會被傷痛和挫折打倒。

    「歡兒……歡兒……」看著沉睡中的承歡眼角落下晶瑩的液體,歐陽孤容冷峻的面容上添多了一分無奈。

    這大抵是雲軒走得最好的一步棋,竟然令承歡這樣為其動情,想必日後就算雲軒有所求,動用谷南的名號也是能夠達到事倍功半的效用的。

    聽得歐陽孤容溫柔的聲線呼喚著自己,承歡這才掙扎著跳脫出了那鋪天蓋地的鮮紅中。

    「歡兒,一切都是夢魘。」看著承歡睜開雙眼還猶自在恍惚間,歐陽孤容溫柔的聲線繼續流淌過承歡的耳畔。

    「娘親……」緊接著,另一團粉嫩的小人兒也不顧一切的撲到承歡懷中去。

    輕拍著天雋的後背,承歡的神思這才漸趨清明起來。

    粗糙的掌心輕拭去承歡眼角的淚水,歐陽孤容並未在多說什麼。

    這個時候,一切的安撫對承歡來說都已經多餘。

    若是承歡走不出自己心中的魔障,更多的安撫只會令承歡越陷越深。

    看著面前衣冠齊整的歐陽孤容,承歡這才柔聲問道:「要出門了?」

    「父皇叮囑今日早朝務必上殿。」歐陽孤容淡淡的回道。

    身處在這樣一個位置上,承歡知道歐陽孤容也有許多他的無奈。

    「早去早回,謹言慎行。」承歡放開懷中擁著的天雋,這才起身如同尋常妻室一般,為歐陽孤容整理起衣襟來。

    聽得承歡這樣的叮囑,歐陽孤容嘴邊也勾起了一抹溫暖的笑意來。

    承歡還能看清當前的情勢,還能牽掛住自己,看來她心內的魔障終是會被破解開的。

    「昨夜我已命人連夜打理了上清居,想必那裡你住得慣些,耽會徐管家會來接你們回府。」歐陽孤容也柔聲說道。

    偌大的容王府雖然氣派非凡,但是歐陽孤容看得出來承歡並不喜歡這裡。

    依著承歡的脾性,歐陽孤容也知道,幽靜而致的上清居更適合她一些。

    「上清居的書房內不過是一些珍貴的藏書罷了,你是我的妻,府邸內沒有你去不得的地方。」緊接著,歐陽孤容又溫柔的說道。

    承歡也不禁莞爾一笑起來,沒想到十年前承歡在朱雀的阻攔下,沒有往書房去的事情,歐陽孤容至今都還記在心上。

    「殿下何時這樣嘮叨了,快去上朝吧。」承歡含笑,兀自輕推了一把歐陽孤容。

    看著承歡面容上復又明媚起來的恬靜笑意,歐陽孤容這才安心的離開了閣室內,大步流星往高深的宮牆中走去。

    承歡和天雋也沒閒著,歐陽孤容前腳方才離開,承歡吼叫就帶著天雋出了王府。

    在這般富麗堂皇的王府內,承歡的確過得並不舒坦。

    那些沉重而繁華的東西,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夫人,您怎麼自個兒就來了,若是讓少爺知道奴才們沒有去接你……」看著門口盈盈而立的承歡,徐管家當即就著急起來。

    這一班人馬,都是十年前就在上清居內服侍的下人。

    故而歐陽孤容對承歡的寵愛和神情,一眾下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老徐,十年不見你還是這樣冥頑不靈。」承歡兀自走進院落內,含笑回道。

    她猶自記得十年前因著天照試煉的緣故,第一次邁進上清居的時候,眼下的這位徐管家,就因著王妃的名號對她恭敬有加。

    沒想到十年之後,徐管家的確還是一塵不變。

    「不告訴容是我自己來的不就好了,你們去忙吧,我帶天雋先去休息。」承承歡兀自往後院走去,也止住了紛紛跟上來的一眾侍婢、小廝,柔聲吩咐道。

    離開京城之

    前,承歡來上清居時看到的還是一副荒草叢生的景象。

    沒想到不過一夜的功夫,不僅荒蕪破爛的痕跡消失殆盡,就連承歡先前所住的那個院中的紫籐,也正生長得繁盛且茂密。

    一時之間,承歡誤以為當中這十年的光景都不復存在。

    她依舊是為了護衛住歐陽孤容的權勢,而客居在這裡,等候著一場絕世大戰的來臨。

    正是承歡恍惚間,徐管家又忙不迭地跟了過來。

    「夫人,王府那邊來人了,說是晚上宮中有家宴,請您和小少爺早作準備。」徐管家如是說道。

    承歡淡然的點了點頭,就揮手示意管家退下去。

    「娘親,我們還要去見那個可怕的爺爺嗎?」片刻後,天雋才依偎到承歡身旁猶疑的問道。

    承歡登時就忍俊不禁起來,普天之下大抵也只有天雋敢這樣說當今的天。

    可憐生在帝王家,在後輩眼中落得一個可怕威嚴可怕的形象,又有什麼好。

    「那是你皇爺爺,你這樣說他會很傷心的。」承歡含笑回道。

    「可不可以不要去?宮裡到處都是規矩,我不喜歡。」天雋卻還是蹭在承歡身邊問道。

    感受著天雋的依戀,承歡心中也已經漸次暖了起來。

    大抵是因為孩提時代就一直過著在外漂泊的生活,天雋的心性也是宛若脫韁野馬一般灑脫。

    真不知這樣的情勢下,天雋的這種心性究竟時好時壞。

    但是承歡既然身為人母,心中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兒一世安好,不要被這些權謀爭鬥迷了眼眸。

    「那你就乖乖留在家中看書、習武好了,我會替你回話的。」承歡寵溺的說道。

    已經失去了一個谷南,承歡現下力所能及的,也只是盡量不使天雋的純真天性,被宮廷中的權謀爭鬥而掩蓋。

    承歡無論如何也不願再見到一個,冷峻孤傲的天雋。

    聽得承歡肯定的回答,天雋這才高興的跳了起來。

    天雋這樣灑脫的心性,的確只適合過一點閒雲野鶴的生活。

    「天雋,你當真不喜歡皇宮和皇長孫的稱號?」看著天雋發自內心的愉悅模樣,承歡卻還是不確定的問道。

    雖然天雋只得十歲大小,但是對於世事的抉擇,也應該早有自己的一套準則。

    承歡所想要知道的,只是天雋心中真正的想法。

    「你沒回來的時候爹爹常說,就算給他一整座江山又如何,還不是沒有人同他一起看浮生萬象,得了帝王業卻失了最愛,還不如放手一切。」聽到承歡的疑問,天雋卻收斂了人前的天真姿態,認真回道。

    這個時候,承歡才幡然醒悟過來。

    原來在小小稚童的心中,歐陽孤容早已播種下了情深不壽的柔軟堅定信念。

    申時方過半,一頂軟轎就已經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容王府門口。

    一襲月白衣裙的承歡攏著皓白面紗,兀自施施然進了軟轎中去。

    在雲天國中也已經生活了將近二十載的光陰,承歡卻還是第一次坐轎。

    先前就算是出行,承歡也只是如同男一般換上騎裝策馬奔騰而去。

    軟轎方才行進宮門不就,承歡就聽到了達達的馬蹄聲一直跟隨在軟轎一側。

    雖然不出聲,承歡卻已經知道,正是歐陽孤容策馬趕來宮門口接她了。

    今日正是廢舊立新的頭天,承歡也知道宮中尚且有許多雜事等著歐陽孤容去處理。

    然而沒想到歐陽孤容卻還是在家宴前,抽空趕來親自為承歡引。

    只是這一番無言的陪伴,就已經勝過了人間無數。

    「妃,前方就是丹鳳門了,宮裡的規矩,入丹鳳門必須步行。」老公公尖利的聲線在軟轎外響起。

    承歡這才收斂了面容上的倦怠之意,恢復了尋常那一抹恬靜柔和的笑靨,伸出玉手去掀了簾布邁出軟轎。

    承歡的身方才探出去,白衣勝雪的歐陽孤容也已經立到了一旁。

    「雖說是家宴,其實各位皇及得寵的一些妃嬪都會在場,你若是待不慣可以偷溜出去透透氣。」走在承歡身畔,歐陽孤容薄唇甕動,柔聲對承歡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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