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龍、白虎 文 / 蘇仙仙
承歡陪在歐陽孤容身邊靜默的看著書籍,兩人時而相視一笑,眼中都滿含著和煦如月春風的暖意。
這是兩人重逢以來,難能一見的愜意時光。
北疆雖然冷寒,歐陽孤容卻盡了最大的能力,將整間屋室的炭火撥得通紅,一如南方的春夏之交那樣溫涼適宜。
直待天雋轉醒,天際已經泛起了點點的火燒雲,耀眼的紅日漸漸西斜隱藏在白雪皚皚的山巒背後。
夜幕即將降臨,歐陽孤容也即將帶領手下再一次出戰。
「爹爹,你還穿著盔甲,是待會兒要去打仗了嗎?」坐在飯桌前,天雋好奇的問道。
歐陽孤容含笑為天雋添了喜歡吃的菜,柔聲回道:「是啊,爹爹要去打仗了,你在這裡要聽娘親的話,若是惹了你娘親不高興,我回來就收拾你。」
「欸,爹爹好偏心吶,要是娘親惹了我不高興,怎麼辦?」天雋卻天真的反問道。
承歡面容上的笑意也愈發濃了起來,恬靜的笑意牽動著左頰上那一道傷痕,反而有一種奇異的寧靜。
孩童果然還是孩童,在最重要的時刻,總是能充當父母親的開心果。
只可惜在來到這個世界前,她沒有機會體驗這種讓父母親享盡天倫之樂的生活。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又一心投注在修煉上,更是沒有一天令父母親開懷大笑過。
有如天雋這般,真實的說出心中的所思所想,大抵是她和歐陽孤容都至為欠缺的東西吧。
「那是你娘親在管教你,我不會干涉的。」歐陽孤容逕自吃著飯,含笑回道。
承歡許久沒有這樣真摯的展露過笑顏了,看來多和孩童相處,果真有助於承歡恢復心中的創傷。
「欸,娘親,我不會惹你不高興的,對不對?」見朝著歐陽孤容撒嬌沒用,天雋又轉而對著承歡囁嚅道。
承歡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這樣的心性,才是一個孩童應當有的模樣。
「好啦好啦,不會的,我們的天雋最乖了。快快吃飯,待會還要送爹爹上戰場呢。」承歡柔聲回道。
聽得承歡這樣的答覆,天雋才滿意下來。
兀自口兩口將木碗中的飯食吃得乾乾淨淨,那一雙小小的黑眸中,寫滿了滿足的笑意。
嚴陣以待的點兵場中,歐陽孤容威嚴的立在高台上。
承歡拉著天雋小小的手,隱身在一側,看著眾將士在出發前喊著誓詞。
歐陽孤容這一去,雖不至於九死一生,但是直搗敵軍的大本營,也不能說是不危險的。
隔著皓白的面紗,承歡的一雙潑墨瞳仁中,這才寫上了微微的擔憂起來。
「娘親,這裡好吵哦,我們去看青龍叔叔好不好。」天雋卻並沒有給承歡繼續擔憂的機會,拉著承歡的手就折身往重重營房後走去。
方才承歡眼中那一抹擔憂,落進了天雋小小的黑眸中。
他猶自記得歐陽孤容離開前,單獨交託他的話——帶著承歡遠離戰地,不要讓她有機會擔憂外圍戰事。
故而不論承歡願意與否,有天雋這個小小的守護神在,承歡都不會再有機會憂愁。
輕車熟的拉著承歡穿越過重重營房,天雋兀自往早晨安置青龍的那一間營房走去。
「青龍叔叔,我們來看望你了。」兀自推開房間的木門,天雋就揚聲呼喚道,也不管青龍是否轉醒。
「王妃……」青龍一見來人,就掙扎著想要起身。
承歡連忙擺了擺手,示意青龍躺好。
「青龍,我是承歡。」承歡拉著天雋坐到床榻邊,含笑說道。
歐陽孤容不當王爺已經十年了,王妃這個稱號承歡自然擔待不起。
「傷勢好轉一些沒有?」承歡又接著問道。
聽到這裡,青龍的眸卻不自禁的暗了暗,顯然是在隱藏著內心洶湧的情緒。
承歡將一切收歸眼底,心中已經有了七八分的瞭然。
看來這一次的重創,傷害到的不僅是承歡,還有和歐陽孤容朝夕相處的這幾位護法。
一時之間,承歡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找了你們半天,原來都躲到這裡來了。」正是這時,一個明媚如春風的清亮男聲躥了進來。
不用回身去看,承歡也知道是誰擁有著這樣的無限精力。
「白虎已經救回來了,現下朱雀正在為他診治。」逕自坐到了圓桌前慣了一口茶水,螭龍又接著說道。
聽到這個消息,眼神黯淡的青龍這才顯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來。
承歡也抬起了一雙潑墨瞳仁看著螭龍,眼裡寫滿了讚許。
只要人被救回來了,一切就都還是有希望的。
「天雋,你在這裡陪青龍叔叔說話,我們去看看就回。」承歡輕撫著天雋的頭說道。
天雋也乖巧的點了點頭,白虎能夠被救回來,想必歐陽孤容心中也會多幾分欣慰。
另一邊的屋室中,承歡靜靜立在角落看著眼前的一切。
如若
說青龍的傷勢已經足夠重了的話,那麼白虎的傷勢幾乎就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除了整個人被血衣包裹住以外,承歡明顯看得出來,白虎的手筋腳筋都已經被割斷。
對一個尋常人來說,手筋腳筋被挑斷,都是一種無法忍受的苦痛。
更何況是白虎這樣的武者,從今以後不能行走站立,豈不是比一劍了結他的姓名更為狠毒。
一身艷紅的朱雀忙碌在床榻前,額角不禁滲出了絲絲縷縷的汗絲來。
承歡情形此時歐陽孤容和青龍都沒有目睹這一切,否則只怕屆時二人都會被眼前的一幕沖昏了頭腦,顧不上北疆這一切就先行折返京城中,找那個人清算這一筆賬目。
約摸過去了半數時辰,朱雀才停歇下了連連扎針的一雙手,回轉身形坐到了承歡對面的腳凳上。
「朱雀,你有幾分把握?」看了一眼床榻上面容安詳的白虎,承歡粉唇甕動,用密語術問詢道。
朱雀師承天醫姚燈鎮,想來應該是有能力將白虎復原的。
「白虎的傷,大抵只有姚先生親自動手,才能救得回來。」眼神飄忽的看向夜幕籠罩了的窗外,半響後朱雀才低聲回道。
前夜連連施救被惡魂靈的幽冥之氣傷害的鐵騎軍,已經耗盡了朱雀的心神。
現下將白虎週身的血脈暫時封住,已經是耗盡了她畢生醫的致。
再勉力醫治下去,憑借她的能力也是做不到幫白虎復原的。
「那……青龍呢?」雖然心中也有了分寸,承歡卻還是想從朱雀口中得到證實。
「青龍的被凌厲的劍氣傷及了五臟六腑,需得用藥膳配合靜養七五個月,才可好轉。但是青龍一身的修為,也就此毀於一旦了。」朱雀愈發無力的說道。
看著自己的兩個同僚身受這樣嚴重的傷害,身為醫者的她卻無力救治。
那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尋常人很難體會得到。
「你方才施的針,能拖多久?」承歡繼續問道。
朱雀轉眼看著床榻上昏迷中的白虎,無奈的回道:「至多也不過兩日。」
承歡微微點了點頭,一雙潑墨瞳仁中閃過堅毅的光華。
待到日出之時,無論這一場戰爭是否取勝,都得先行將青龍和白虎送往南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