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雙親到來 文 / 蘇仙仙
「天雋,南兒,見過螭龍伯伯。」承歡一手拉著一個幼童,示意他們朝面前長身玉立的青衫男行禮。
「非也非也,天雋、南兒,喚我作哥哥才是。」螭龍的頑童心性又上來了,連連擺手急切說道。
承歡不禁著了幾分淺笑起來,沒想到十年不見,螭龍的脾性還是一如當初那般頑劣卻灑脫恣意。
然而承歡又轉念一想,螭龍是上古神獸,其壽命豈是尋常魔獸能夠比及的。
十年光華,對他這樣同天地**的生長作伴的神獸來說,大抵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罷。
「見過螭龍哥哥。」當先開口的是谷南,言語間一派儒沉穩的作風。
「螭龍哥哥好!~」天雋接著開口,清亮的童聲滿滿靈動的活力。
似乎這樣的活潑氛圍,才應該是十歲孩童應有的姿態。
螭龍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兩個孩童,眉眼間的笑意也濃了起來。
這就是凡人的半生呢,儘管在怎樣努力,幾十年的光華也不過只是他的彈指一揮間。
這樣無奈的一種交際,也是先前他排斥離開仙山的緣故。
神獸雖然也有生老病死,但是比之尋常人那短暫的一聲,神獸的壽命可以說是漫長得看不見盡頭。
幾千年的生長,幾千年的成熟,再是幾千年的老去。幾乎等同於天地洪荒一般的存在。
如此漫長而遼遠的一段時光,幾乎是凡人不敢窺想的一種存在。
雖然眉眼在笑,螭龍的眼底卻已經暗含了一陣無奈的哀愁來。
當初究竟是如何,會答應同眼前的女結下契約的?
明明就知道凡人的壽命那樣短暫,宛如星辰跌落的軌跡一般短暫。
他為何還甘願忍受這重重別離之苦,再一次踏足人世,同這個女定下羈絆的契約。
其實這一切,就算不是女自己送上門來,冥冥之中另外也會有人牽引搭橋,將這一切寫定下來的吧。
「螭龍可是真正的龍哦,你們切忌惹惱了螭龍哥哥,否則他可是會將你們帶上九天雲霄,不讓你們回來的哦。」承歡恬靜微笑著,卻逕自誇大起了螭龍的力量來。
谷南的一張小臉雖然鎮定如昔,承歡卻能清晰看到他眼底閃過的一絲恐懼。
而天雋反倒並不在意,一雙狹長的黑眸中滿是孤傲的氣焰,同指點江山的歐陽孤容如出一轍。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可怕,可別嚇壞了孩們,他們以後就不同我玩了。」螭龍卻也一疊聲抗議起來。
承歡含笑,方才螭龍眼底閃過的哀憫,她不是沒看到的。
雖然表面上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模樣,經歷幾千年的滄海桑田,其實心中大抵早已滄桑老成得無可逾越了吧。
故而才會顯露出那樣一抹,悲天憫人的氣息來。
「天雋,帶著南兒弟弟去找妹妹們玩吧,娘親還有話要和螭龍哥哥說。」見歐陽孤容已經從木屋中踱步而出,承歡這才支開兩個幼小孩童。
先前的舒緩氣氛暫時得告一段落了,北疆如火如荼的軍情刻不容緩,還等著歐陽孤容最新收回的線報作出決策。
「承歡,你的臉……」直到兩個小小人兒跑遠後,螭龍也不顧及走到承歡身畔的歐陽孤容,逕自問道。
尋常人關注的,大抵是承歡那張十年未曾老去的面容。
然而從螭龍惋歎的目光落點處看去,承歡知道螭龍所問及的,並非她的容顏。
雖然是隔著一層月白面紗,但是在神獸的眼中,那一層皓白的面紗只是形同虛設。
玉指再一次撫上左頰那道自眉梢一直蔓延至唇角的疤痕,粉嫩的皮膚翻捲出來,顯然是被劃傷沒多久的模樣。
潑墨瞳仁中不經意的閃過一絲無奈,承歡這才恬靜柔和的微笑起來,淡然的岔開了話頭。「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呢,我們似乎又得出遠門了。」
「歡兒,不急,你看誰來了。」一旁的歐陽孤容卻輕輕攬過承歡的肩頭,柔聲說道。
承歡側頭順著歐陽孤容的視線望去,只見衣著華美的老婦人,正伴在沉穩的男身旁徐徐走來。
這一刻,承歡的一雙潑墨瞳仁中,不自覺遮上了一層水幕。
十年前若非她遭遇不測,大抵也不會錯失和父母親見面的機會。
雖然已經有了自己的骨肉,但是在風蝕和柳書心中,承歡卻依舊是那個需要承歡膝下的小小少女。
大抵他們自己都沒想到,一晃眼的功夫,這當中都已經過去了幾十年。
「父親、母親。」承歡急急迎了上去,托住柳書的手就歡愉的呼喚道。
這個世界中,最讓承歡感懷的,就是風蝕和柳書對她無微不至的疼愛。
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承歡並不知曉父母的疼愛和寵溺是何等的溫暖和煦及無微不至。
直到切身體會著柳書和風蝕對她的好,她才知道親情是那樣一種永遠羈絆著的存在。
「歡兒,終於回來了。」柳書愛憐的輕撫著女兒的髮絲,眉眼間儘是為人母親那種久別重逢的疼愛。
雖然他們趕到京城時,已經得
得知了承歡墜崖的消息。
但是沒見到女兒屍的柳書,卻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
如今親眼看到自己的女兒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眼中愈發多了許多包容和憐愛的情緒。
而一旁並不多言的風蝕,在這個時候也不禁微微泛紅了眼眶。
他們膝下現有兩女,但是承歡畢竟是他們自小帶大的,其中傾注的感情和心力自然是無可比及的。
承歡這時也才好好打量起了眼前的父母親。
沒想到這十年中,蒼老得最為厲害的確是這二老。
柳書的姿態依舊溫婉致,但是面容上卻還是不可抑制的添多了許多條皺紋,一雙晶亮的眸也漸現出微微的黯淡色澤來。
而一旁的風蝕,更是滿頭的霜華,雖然號令山莊的磅礡氣焰還在,眉宇間卻也不自禁的添多了幾道滄桑的刻痕。
想來這二老在得知她墜崖的消息後,定是經歷了一段長久時日的平復期。
「岳父、岳母,先請到裡面坐。」看著人之間無言流動著的感慨,歐陽孤容這才走到承歡身畔輕聲說道。
風蝕一見氣宇軒昂的歐陽孤容,嘴邊也浮起了一抹微微的無奈來。
歐陽孤容這一聲「岳父」,整整遲到了十年。
承歡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逕自就挽著柳書的手臂往屋室內走去,甚至連一旁靜立著的螭龍都被遺忘。
然而一想到承歡闊別父母十年之久,螭龍心中也了然起來。
凡俗人世正是因為有著這樣那樣的情感羈絆,才因而顯得豐富多彩的。
一想到神祇那種清晰得一眼望的到頭的人生,反倒是凡人這種永遠充滿著變故,永遠不知自己的腳下一步會踏上什麼樣的途。
這樣的人生,更加恣意灑脫一些吧。
目送著四人的折身往木屋走去的背影,螭龍含笑搖了搖頭,逕自隱了身形往山寨那頭走去。
闊別十年之久,想來是有許多話要說的。
況且十年前尚且還有一場未曾來得及舉行的婚宴,大抵是要在山寨中逗留略為長久的一段時日的。
將二老迎進了木屋後,歐陽孤容卻又折身出門,逕自朝著虛空中廣袖一揮。
剎那間,只見虛無的空中幻化出了一抹游龍樣的白煙,直直朝著山寨那頭奔游而去。
這正是歐陽孤容在呼喚天雋。
時隔十年之後,這一個大家族終於又能重聚在一起了。然而此次一聚,也已經是代同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