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暴斃 文 / 蘇仙仙
將幼小的谷南抱到承歡新置辦出的紫檀木床榻上,承歡的眼角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來。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更何況這個小男孩這樣依戀自己,是另外一場奇緣也說不定。
置辦好一切後,躺倒谷南身邊闔上眼簾,承歡反倒希望這漫長的幾日終是一場夢。
夢醒後,她依舊在天宇山莊中,過著那段不識憂愁的日子。
身邊有幻絲的陪伴,每日都在練武場內耗上大半時光,日子就那樣靜如流水般劃過。
只惜,那樣靜好的時光,終究只是一場幻夢。
還未轉醒,承歡就聽到了屋外傳來的朗朗讀書聲,孩童稚嫩的聲音在靜寂的清晨,顯得格外潔淨而清脆悅耳。
「姐姐,是不是我唸書吵醒你了?」見白衣素衫的承歡推開木門,谷南即刻就緊張的問道。
承歡嘴角勾著恬靜柔和的笑意,微微搖了搖頭。「是我打擾你唸書才對。」
昨夜的一切都已經過去,過往諸事也都將放下,現下她又是那個打不倒的風承歡了。
「姐姐……謝謝你。」看著承歡隨意的坐到院落中新添的石凳上,谷南這才嬌怯的開口說道。
一早醒來後,他就現整間屋子及整個院落中都已經大變了樣。
枯敗殘破的屋子被修繕完整,院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不知新添了許多上好木材打造的傢俱,甚至連他睡著的搖搖欲墜的舊床都已經更換嶄新。
雖然不知道承歡是如何在一夜之間做到這些的,但是看著嶄新潔淨的屋室,谷南卻突然抑制不住的流下了清淚。
就連清早起床為谷南做早飯的嬤嬤,都詫異的現偏廳膳房中新添了許多豐美的食材,甚至還有許多珍禽走獸的肉類。
那一刻,老嬤嬤差點沒跪倒在地叩拜神明,終於讓小皇子過上好日子了。
「這一切原是你應得的,我們之間不需要這樣見外。」承歡掏出絲絹手帕為谷南輕拭著額角的汗絲,柔聲說道。
雖然面容上她依舊是十八歲的模樣,但是心智在經歷這來來回回幾十年的兜轉中,承歡的心境早已平和而滄桑。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多了許多女子所沒有的包容和寬懷。
老嬤嬤這時也看到了突兀出現在院落中的承歡,「姑娘,你是……?」
谷南正要開口替承歡應聲,卻被承歡阻住。
「見過嬤嬤,我是新派過來的宮女承歡,以後就由我負責小皇子的生活起居了。」承歡微微福了福身,從容的回道。
饒是這樣,老嬤嬤卻還是上上下下將承歡打量了好幾遍。
如此超塵脫俗的女子,即便是現今在位的太子妃,與她相比也只能說得上是中人之姿。
這樣的風華絕代,怎麼能只是一個宮女。
「昨夜太子吩咐了幾位公公過來拾掇了一番,見嬤嬤已經歇息下,就沒有再行稟報。」緊接著,承歡又含笑說道。
隱隱間,似乎有一股滌蕩人心的清泉流過眾人心田一般,年邁的嬤嬤也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見承歡將一切說得滴水不漏,嬤嬤也不欲再追究,點了點頭就往小小的膳房走去。
正是這時,院落外卻真的急急跑進來一名小太監。
一見坐在石凳上的谷南,也不行禮,逕自就奔到谷南面前拉起他外院外走去。
「公公這是作甚?」承歡一個閃身就立到了小太監面前,厲聲問道。
谷南現在既然由她保護,別人這樣一聲不吭就從她面前將谷南帶走,承歡自然要干涉一二。
「你是誰?」看著面前凌厲的承歡,小太監也毫不示弱,氣焰囂張的反聲問道。
玉手一揮,承歡逕自牽過谷南被小太監緊緊抓著的小手,看著那一道紅印不禁微微蹙起了柳眉。
這樣粗暴的對待一個孩子,以想見谷南先前過的究竟是怎樣一種備受欺凌的日子。
「我是長皇孫的貼身侍婢,你急匆匆帶皇孫往何處去?」取出膏藥輕輕為谷南塗抹著,承歡頭也不抬的回道。
然而雖然沒有直視小太監,承歡週身上下隱隱散出的那種盛氣凌人的逼人氣焰,卻還是令小太監不自禁的軟下去幾分。
「前任太子妃昨夜暴斃,現下帶長皇孫去見最後一面。」小太監這才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一聽小太監這話,反倒是谷南的小小身軀猛地震顫了一下。
前任太子妃,正是他心心唸唸的娘親。
「母妃!……」也顧不上承歡還在為自己敷藥,谷南一個箭步就往皇宮深處奔去。
承歡看著孩子飛奔的小小背影,也微怔了片刻。
怎麼突然之間又冒出來一個前任太子妃,歐陽孤容在這十年裡,究竟是變成了怎樣的一個人。
也顧不上小太監異樣的眼光,承歡腳尖點地一個掠身就跟在谷南身後追了上去。
抱起谷南瘦弱的小小身軀,承歡毫不費力的就朝著谷南所指的方向飛掠而去。
「南兒,你的母親,是華郡主?」飄蕩在虛空中,承歡這才輕
聲問道。
先前她心中隱隱有所猜度,但是一想到谷南只得七歲大小,承歡就把問題嚥回了肚子裡。
而今這樣的局勢,也由不得承歡不詢問清楚了。
如若真的是華郡主,那麼她還是暫且先行避開的好。
「是的,母妃住在華宮,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宮殿。」小小孩童已經被眼淚模糊了視線,思路卻並不紊亂,有條不紊的回答著承歡。
承歡的身形並沒有停頓,嘴角卻不自禁的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來。
沒想到最終得到歐陽孤容的人,還是那個詭計多端的郡主。
只惜,似乎紅顏多薄命,她也沒能好好享。
到了一處滿掛著白布的宮殿,承歡悄無聲息地將谷南放到宮殿門口,自己一個閃身就又躍上了高高的宮牆之上。
雖然華郡主曾經想要置她於死地,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承歡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再多生出事端來。
更何況那個只得七歲大小的孩童,他卻是沒有受過任何污染的白紙。
承歡不願再孩童幼小的心靈上,抹上一道永遠也無法忘卻的傷疤。
谷南淚眼婆娑地奔進宮殿之中,一衾軟香的床榻中,赫然躺著那個已經沒有生命氣息的絕色女子。
承歡坐在屋頂靜靜看著宮殿中生的一切,心中也不禁連連惋歎。
大抵是華郡主今生做的壞事太多,故而天地間已經無法容納得下她,這才落得一個薄命的下場吧。
雖然在跌落山崖的那一刻,承歡心中曾經懷揣過深切的恨意。
但是經歷了這一番的人事輪轉後,承歡卻早已無恨無怨了。
正所謂有失必有得,承歡在獲取到武學的巔峰修為的同時,丟失掉了這當中十年的光景。
人事的紛繁變遷,應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然而正是這時,承歡的一雙潑墨瞳仁卻定格在了華郡主那張絕美的面容上。
只見她的嘴唇已經微微的泛起烏紫色來,深顯的眼袋也是同一顏色。
這幅模樣,應是中毒的跡象才對。
環視了一圈熏香裊裊的宮殿中,除了兩個小太監侍立在側外,多餘的婢女、太監都已經被遣退。
承歡心念一動,就閃身到了一旁的窗戶旁,逕自躍窗而入。
皓白如雪的身影,身形迅疾地立到兩個小太監身後,玉手朝後頸一敲就令他們的身形軟軟的委頓下去。
「南兒,不要太傷心了。」掏出絹帕為谷南擦拭著眼淚,承歡的眼睛卻沒有離開華郡主的面容上。
她在屋頂看的果然沒錯,過了這片刻,華郡主面容上的烏紫色又變深了一些。
只怕不過三五個時辰,這具屍體也會完全被毒素包裹。
屆時,只要是近身三尺的人,想必都會被這霸道的毒素侵蝕。
「南兒乖,我們先到外面等你父親過來,好不好?」為了保護谷南不受毒素侵蝕,承歡只得先柔聲將他哄出去。
華郡主究竟得罪了什麼人,竟然不得終了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