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集 皮球 文 / 引玉

    那的確是一個皮球，或者說像一個皮球。

    當清歌驅使房間飛行器在四維碎片中行進的時候，眾人的視線穿過三維體的房間看到前面有一個小黑點越來越近。

    開始像是一個彈珠，後來變成了乒乓球，顯然距離還十分遙遠。

    可清歌的飛行過程是慢騰騰的，甚至到了小心翼翼唯恐撞到前面空無一物的空間中的什麼東西一樣。

    此前萊昂內爾·傑克遜曾經詢問過，既然四維碎片中並沒有智慧生物存在，何須如此小心翼翼？

    清歌只是笑著搖頭：「在四維空間之中，一切東西都不能以常理度之，眾所周知，四維比三維多出一個方向，但這個方向在哪裡，對我們人類來說，可能永永遠遠都不能發現，對四維來說，我們畢竟只是生存在紙片上的扁平人罷了。在四維空間中的航行就因為這樣而充滿了危險，大家都知道確定位置需要三個坐標，但在四維空間中，毫無疑問位置的確定需要多出一個坐標，也就是擁有四個坐標，但第四個坐標也就是第四維度是我們永遠也無法發現的，如此一來，對於三維宇宙的航行者來說，四維空間中的任何一個物體的位置都是不能確定的，因為我們無法得到那個方向。所以就算我們用儀器和眼睛測量的結果都表明了『皮球』的位置和距離，但這是不確定的，天曉得我們下一刻會不會忽然就撞上它了。」

    「一定要記得，在這裡，我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既是瞎子又是聾子。」

    很快現實就證明了這一點。

    乒乓球一樣的四維物體忽然間就變成了足球那麼大，根本沒有任何過渡時間。

    這引起眾人的驚呼和驚歎。

    然後在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皮球」始終只有足球那麼大，似乎他們在原地踏步，根本沒有往前航行。

    在第二次皮球沒有經過過渡時間展現在眼前的時候，已經有一公里左右的直徑，看起來似乎十分遙遠，卻又給人一種近在咫尺的感覺——可能它真的近在咫尺。

    這時候，因為深處地底而裝備有包括維生系統、重力系統和動力系統的房間裡，開始出現了變化。

    首先是重力系統失去作用，眾人全都漂浮了起來。在這四維空間之中，他們一直盡量保持不作出大的動作，但現在隨著房間在被改造成推進作用的動力系統推進下往前航行，他們不可避免的開始往牆壁上靠去。

    人的手指碰一下自己就可能碰到了內臟，要是碰上牆壁呢？

    他們會不會真的成為一幅畫？

    幸好清歌早有防備，第一時間行動起來，仗著在四維空間生活的經驗，以極快的速度一一抓住往後飄搖的眾人的手臂。

    所有人的身體細節都展示在他的眼中，所以他能夠判斷出往哪裡抓才不會碰觸到內臟。

    清歌的速度很快，誰也不知道他那身青衣下面是不是有一個小型的推進器，但他就在眾人甩向牆壁的幾秒時間內，分別把每個人都拉住了，而且以一個怪異的姿勢貼在牆壁上。這姿勢很不舒服，但誰也不敢亂動，因為他們知道只有這個姿勢才讓牆壁只接觸他們的衣服和肌膚，而不是內臟。

    而就在這幾秒的時間內，一種龐大無比的壓迫感直接襲擊了眾人的腦海。

    他們雖然還沒有充裕的時間去看向強壓的方向，卻已經知道一定是那個皮球又變大了。

    房間是密閉的，但處於四維空間的眾人能夠輕易將視線投射出去，當他們回過神來望向外面時，不禁都發出一聲讚歎。

    皮球已經沒有了皮球的輪廓，展現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黑色，弧度已經小到不易察覺的地步，在這根本猜不出材料的黑色上，有無數縱橫交錯的紋路，就像是不屬於塵世間的魔紋一樣，每一條紋路明明長短各異，但都給人一種龐大的縱深感。就像他們初次進入四維空間並逐漸有所適應的時候一樣：一種無法言表的高維宏偉感，刺激著他們的神經。

    清歌伸開雙手，歡呼道：「看，這不是一個皮球，是無數個皮球的疊加，縱橫都是無限的，這就是四維質感！」

    首先能夠像清歌一樣近距離觀察到皮球整體的是戴安娜·雪莉，因為處於四維空間，她的視覺具備了四維空間那巨大的包容性，佈滿了魔紋的皮球在她眼中呈現出一個整體，甚至連視線所不能及的側面和背面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但正如清歌所說，越是看得清楚，越感覺到皮球的宏偉和近乎無限的延伸感，這是針對三維世界的人類的感覺。皮球在她眼中不再是一個皮球，而是數量無法估算的皮球的疊加，它們疊在一起，造成了這種宏偉和縱深感。

    除了無法像觀察三維物體一樣展現細節之外，其他方面幾乎和三維世界的物體一樣。

    就連清歌也無法窺探到皮球的內部。

    「看，流星！」戴安娜忽然精神一振，伸手指向眼前的黑幕。

    清歌也看到了。

    然後其他人也開始看到了。

    流星出現在皮球背向眾人的那一面，但他們真的看到了。一顆只有拳頭大小的流星呼嘯而過，它發出熾烈的火光，所以眾人能夠輕易從龐大的空間中捕捉到它。還有一個原因是，四維空間的背景太單純了，所以讓這顆其實不能稱之為流星的微型隕石變得像是夜色中的一顆星一樣耀眼。

    流星飛馳而過，緊緊擦著皮球的邊緣。

    無聲無息擦身而過。

    皮球上留下了一道

    「傷痕」。

    這次就連清歌也倒抽一口涼氣，與愛麗絲等人面面相覷。

    皮球上的魔紋，原來竟是這些小隕石造成的！

    那給人宏偉之極堅不可摧的材質，居然被隕石擦傷了！

    不過回頭想想，倒也並不稀奇，就像三維世界的飛船如果不開啟護罩，被隕石擊中，別說擦傷，擊穿都是有可能的。

    那顆隕石滑向遠方，消失在視野範圍之內，但它的威力還是讓眾人心有餘悸。

    「還好只是擦過了皮球，如果擊中我們……」雷蒙特·喬丹下意識要拍拍胸口，陡然想起是在四維中，連忙停手，但話也不敢說下去了，唯恐一語成讖。

    「那會像我們撕掉一張紙一樣簡單的穿透，我們都得死。」清歌說。

    他開始在電波發送器上操作，該儀器本來是用來和地面的長生院人員聯繫用的。

    「你做什麼？」克裡斯托弗·范皺眉問道：「你不是說這裡沒有生命嗎？發送電波幹什麼？」

    「這不是發送給生命的，而是發送給這個皮球形狀的飛行器內部的超腦的。它們其實比我們人類還要聰明，而且飛行器不毀，它就不會死。」清歌一邊解釋，一邊開始往外發送信號。

    「可是，與外星的溝通都已經相當困難了，更何況是四維空間？」

    「錯了，與四維空間的智腦溝通反而簡單，因為我們太低級了，它能夠很快破解我們。」洛青嗤笑一聲，不知道是自嘲還是連帶著整個三維生物都嘲諷了。

    因為已經靠近了皮球，權當飛行器的房子處於靜止狀態，眾人又因為對四維空間的熟悉更進一步，所以總算能夠在失重狀態下適當活動一下。

    在場之人都經歷過失重培訓，所以熟能生巧，井然有序的匯聚在清歌身邊，發現他發送的是一副簡單的點陣圖，由六行不同數量的點組成了一個質數數列：2、3、5、7、11、13。

    本來在眾人的預料中，雖然數學被稱為宇宙學，但對方要搞明白恐怕也需要一點時間。可事實上電波剛發送出去，答案立刻就出現了，速度之快就像是皮球從一個乒乓球忽然就變成足球大小一樣，幾乎沒有過渡時間。

    而且它不是以電波發送過來的答案，而是直接在飛行器黑色的船體上出現了一個極為直觀的信息窗口，也顯露出一個點陣圖，六行不同數量的點組成了一個質數數列，看起來就像是把清歌發送的圖形複製了一下。

    但它顯露出來的質數卻是：17、19、23、29、31、37。

    很顯然，對方在表示明白了人類的問候語。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經驗豐富的清歌，正要詢問接下來怎麼交流的時候，皮球的信息窗開始發生變化，速度極快，但每次都是把清歌發送的數列2、3、5、7、11、13給重複一遍，而後面則是類似於1、5、4、15、18、6之類很難找出規律的數字。

    這些組合一遍遍的在信息顯示窗出現，除了前面的質數不便，後面每次都不盡相同，有質數也有合數。

    「完全找不到規律。」星際大臣克裡斯托弗說，他在聯邦的擴展過程中，曾經用過類似的方法跟外星生物交流，知道兩個不同明之間的交流，最根本的是找到規律，可現在的情況完全讓他混亂了。

    「因為根本就沒有規律。」清歌淡淡說道：「前面的數字和我們發射的一樣，而且不斷重複，含義就是『我們』，而後面不斷變化而且從不重複，則代表著『一切』，它要我們的一切，這是正式交流必須具備的條件，一方明瞭解另一方明的交流方式，然後用該方式進行交流。」

    「他需要我們的語言？」克裡斯托弗問：「零號實驗室有樣本嗎？」

    巴奈特·約翰遜搖頭道：「沒有。」

    「不需要有，把我腦中的資料用電波傳過去就行了。」清歌說。

    眾人這才醒悟，他是一個超能者嘛。

    清歌作為精神方面的超能者，腦中對人類語言信息、歷史進程等化知識有很大的儲備量，他很快就把腦中的東西發了出去。

    這一次對方沒有很快的回應，而是重新出現了一個點陣圖，還是六行，但每一行都有六個點，一共是六六三十六個點，然後這些點開始從一個角消失，三十五、三十四……

    「是倒計時，它正在解讀。」

    ……

    曙光星上，在洛青的聯盟命令下達之後，整個曙光帝國空前繁忙起來，每個殖民星的新兵招募處都擠滿了人，但人群卻出奇的安靜，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個全民參戰的時代，不用擠破腦袋去爭這個名額。

    當洛青規定的時間到來，曙光星系的外太空中，一支龐大的艦隊整裝待發。

    整個曙光星的武裝力量，全部出動！

    現在，只等洛青從新星合眾國歸來了。